彭昱返回來的時候,沈況已經重新穿上了外衫。
對於莫影的下場沈況沒去關心,倒是對於方才的那次偷襲他心驚不已。若是莫影剛才的目的真的是殺他的話,那麽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重傷垂危了。
本以為彭昱最初的阻攔是早間最大的坎,卻沒想到背後蟄伏的黃雀一直在等待著時機。
彭昱沒有就此多說什麽,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看著沈況開口道:“走吧,回去好好養傷!”
沈況想了想回道:“伏玄劍一事還需要前輩自己再查探查探了。”
彭昱聞言,淡淡一笑:“我的劍,就是最強。這些外物,如今我已不再執著,去吧!”
沈況不再言語,對彭昱抱拳一禮後,便隨著樓外樓一行人離開了此地。經過這個插曲,韓仲景、祝潭以及溫華三人沒有在與沈況等人拉開太大距離。
主角漸漸離場,其餘人也就沒了再等的心思,一一離場。
原本的一場圍剿至此草草收尾,一切沒有結局,隻不過是看了幾場戲而已,匆匆而過。有些人失魂落魄,有些人懊惱後悔,有些人微笑不語,有些人望而卻步,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到此散場。
不過,今日之後,名叫沈況的少年人必定會被更多人知道。比如他是南柯劍神李成仁的弟子,比如他是樓外樓薑氏未來的姑爺。
一個持劍的少年人,沒什麽特別之處,就是長得還算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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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的朝陽如期升起,夏季的清晨,陽光照在身上不僅沒有燥熱反而有了幾分溫暖。其餘人不知,至少沈況是這樣的。
沈況抬頭,感受直射而下的氤氳光線。
光線並不刺眼,他深吸了一口空氣,有些甜,也有些香。他偏過頭看了看攙扶著他的薑凝,不由得笑了。
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為這些事而變得親密,隻是一種熟悉感,像是朋友之間相互了解更多後的彼此信任。聽到的越多,沈況就越知道薑凝的身份不簡單,薑凝也是一樣。
不過最讓沈況好奇的還是薑凝到底在他背上做了什麽手腳,才會沒引起旁人注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況的視線,所以薑凝也微微偏頭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沈況沒來由笑得更開心了。
“謝謝你,薑凝。”沈況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僅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若是隔著距離望去,就像是少年郎與姑娘家之間的耳鬢廝磨,年輕人之間的情情愛愛也許就是這樣。
薑凝臉頰紅了紅,倒是沒有太多害羞,她也笑了,回文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就是身上有點疼。”
薑凝聞言眉頭皺了皺,有些緊張的問道:“哪裏疼?要不要讓醫聖前輩來看看。”
沈況則不在意的笑道:“沒事沒事,還能忍忍的。”
薑凝見他臉上帶著笑意,便就猜到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嚴重,故而放下心來。“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有醫聖前輩在,你會沒事的。”
說到身上的傷,沈況就不由得想起雲夢山上那次自己的淒慘模樣。不過即便是那樣,韓師叔也是輕而易舉治好了他,所以他不擔心,於是笑著跟薑凝說起那回上雲夢山的事情。
沈況感歎道:“我師傅他身上優點很多,就是愛坑我這點不太好。那次被師傅騙去雲夢山,被那位雲前輩打的可慘了。”
薑凝聽完,笑著打趣道:“我聽說雲夢山上全是女弟子,是不是你調戲那些女弟子被前輩發現了?”
沈況則露出一副絕不可能的模樣道:“哪能啊,那時候我可還隻是個清清白白的少年人,哪會那些事。而且,我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那你為什麽會被揍得那麽慘。”薑凝好奇問道。
“還不是我那便宜師傅,我一猜就知道一定是他以前留下來的情債。師傅讓我把一枚玉佩交還給那位雲前輩,雲前輩看到玉佩時的動容我看的清清楚楚。不過那時候已經跑不了了,所以隻能替師傅挨了那一頓揍。”
薑凝聽他說起以前的淒慘事,笑得很開心。
“哎哎哎,不帶這麽笑的啊,我都這麽慘了,你怎麽沒有同情心呢?”
薑凝還是笑:“誰讓你一去就提親的呢?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哪能忍受你這樣的。”
沈況故作捶胸頓足道:“師命難違,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啥好事情呢,誰知道會是那種事。”
“你的提親被拒絕了?”薑凝反問道。說完又自顧自的加了句:“一定是,聘禮都沒有,莫說那位雲前輩,就是我也要打一打你這登徒子。”
沈況苦笑一聲,隻是不服輸,正聲道:“沒拒絕。不過也沒答應,雲前輩說要讓我師傅跟她打一場,贏了再說。”
薑凝笑道:“那看來你還有機會,我看那位獨孤小姐對你有些好感,這事情說不定能成。”
“怎麽會?她以前還要殺我呢。”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沈況還是搖頭:“我覺得師傅贏不了那位雲前輩。”
薑凝也跟聲道:“到那時,輸贏就不重要了。”
沈況想起他與南喬從認識之初到現在的種種,都是些有趣的事情。薑凝看著他,知道他在想什麽,沒去打擾。
片刻後,沈況轉了話題,不再談論之前的那些事。
“那枚火舞丹收好了嗎?”
聽沈況提起此事,薑凝便也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不過她也不示弱,回道:“那是韓前輩送給我的,我可不會還給你。”
“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那也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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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這一番崎嶇之路,回城的後半段就顯得平靜多了。
入城之後,薑凝帶著沈況直接往庭香苑的方向去了。宇文淵與沈況告辭之後便帶著宇文家的人離開了,對於此番的空手而歸,宇文淵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囑咐沈況好生養傷。獨孤家以及雲夢山的人也一樣,與他們打了個照麵就離開了。
南喬心裏其實有很多話想對沈況說,隻是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隻說了句再見,便就走了。南喬的神色薑凝看在眼裏,女兒家的心事,她能看清楚一點。
該做的事做完了,祝潭便先行回了紅泥巷,也是回去給蘇瑤和時雨兩個丫頭報個平安,兩個小姑娘怕是沒少擔心。韓仲景則和樓外樓的人一道去了庭香苑,忙忙碌碌之後還得給沈況醫治,勞碌命,他心道。
緊跟樓外樓一行人腳步回城的是星月神教的人,眾人與他們並沒有什麽交集,沈況也隻是那晚聽薑凝提過一次,有幾分印象。
宇文家、獨孤家以及雲夢山的人離開後,本打算直接回庭香苑的沈況一行人卻是被星月神教的人攔了去路。
帶著麵紗的聖女安若謹和一名老人撇下其餘人,朝著沈況一行人這邊走了過來。兩人的身份,己邊眾人都是知曉的,所以沒有阻攔。
沈況冥冥中感覺,兩人似乎是朝著他來的。
安若謹和那名老人走過來後,老人率先朝著溫華拱了拱手,溫華隨之回了一禮。
安若謹則和薑凝對上了視線,隻不過沒有開口。
一番見禮後,老人開口道:“我家小姐想要跟沈公子單獨說幾句話,不知可否?”
經過之前莫影的那一段插曲後,薑凝等人對此都尤為敏感,警惕的看了看老者與安若謹。隻有韓仲景笑道:“你這臭小子,到底勾搭了多少姑娘?還一個比一個水靈,可比你那便宜師傅厲害多了。”
“韓師叔,我和她不認識?”
“那是跟她搶男人來的?”韓仲景指了指薑凝道。
韓仲景的口花花,安若謹和那名老人沒有在意,隻是看著沈況在等著他的回答。
沈況當下也比較警惕,故而回道:“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這裏沒有外人。”
安若謹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小姑娘湘兒後輕聲道:“是有關於這位小姑娘的事。”
沈況聞言眉頭皺了皺,有些疑問。
安若謹見狀解釋道:“事情不宜直說,還望沈公子見諒。”
沈況見對方神態自若,語氣平緩,心中警惕便放下了幾分。而且事關湘兒,他想了想,還是點頭應下了。
對於湘兒的身份,便是如韓師叔、祝大叔以及彭昱這樣的宗師境前輩也沒有看出來,所以沈況不擔心安若謹會知道。隻是,兩人之前沒有交集,而且對方一上來目的不是自己而是湘兒,這讓沈況有些不解。
當然,他還是有防備著安若謹會像莫影那樣偷襲,畢竟他現在可承受不住對方傾力一擊。
聽沈況應下後,其餘人便給兩人讓出了些空間。薑凝深深注視了兩眼安若謹,隻是依舊沒有說什麽。
不多時,沈況見其他人走遠了些後便開口問道:“有什麽事,姑娘現在可以說了。”
安若謹看向沈況,輕笑了一聲。“沈公子不必防備我,我對公子沒有壞心思。”
沈況覺得自己似乎很不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和蘇瑤、薑凝如此,當下和這位聖女也一樣。
“我的命沒那麽硬,留心點總歸是好的,姑娘還是說正事吧!”沈況不冷不熱道。
安若謹聞言輕笑:“我此來其實是給沈公子送一樁大機緣的。”
沈況看了看她,有些不解的道:“姑娘何出此言?”
見沈況不信,安若謹微微向前靠了靠身子,沈況見狀順勢後退了些,便聽安若謹小聲說道:“沈公子後來見的那位顏前輩真名可是喚作顏仁?”
安若謹說這些時,依舊很是平靜,仿如隻是在說在普通的事情一樣。但這一句話卻讓沈況心頭巨震,驚愕不已。
沈況深深看了一眼安若謹,想在對方的眼眸裏看出答案。他沒有立刻回答,雖然心中無比震驚,但他表麵上還是顯現的很平靜。
反觀安若謹,對於沈況看似平淡的反應有些意外。許是感覺到沈況又開始警惕,安若謹便直接開門見山道:“沈公子不必緊張,那位顏前輩其實是我星月神教之前的某一任教主。那位小姑娘就是伏玄劍劍靈這個秘密,我知道。”
本還震驚的沈況在聽到安若謹這番話後,心頭反而放鬆了許多。對方既然和盤托出,沒有藏著掖著,定然不會使些背地裏的絆子。
沈況看著安若謹,神色放鬆了幾分道:“姑娘也與顏前輩見過了?”
安若謹搖了搖頭道:“沒有見到,不過我們來此就是得了教主的旨意。伏玄劍雖然在百劍榜上排名不算高,但衍生出了劍靈意義就非同尋常了。所以教主也是有私心想將機會給我,但伏玄劍最終還是選擇了你。”
“姑娘既然清楚,先前為何不直接公之於眾?”
安若謹笑道:“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我何必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況且你與教主結識也算是我星月神教的朋友,我們在江湖上口碑雖不算好,但行事也光明磊落,自不會如此。和公子說這些也是希望公子心中莫要有芥蒂。”
“姑娘既開門見山,那我也沒有什麽好掩藏的,隻是這和姑娘說的那樁大機緣有何關係?”沈況順勢問道。
安若謹看著沈況笑了笑道:“沈公子如今有伏玄劍,不過沒有劍譜,對嗎?”
這件事其實沈況之前想過,不過他以為作為劍靈的湘兒應該知道劍譜,所以就沒有和顏前輩提起此事。此時聽到安若謹提起,他便知道其中應該另有玄機,故而回道:“顏前輩當初並沒有與我說起伏玄劍劍譜一事,那時我也沒問。”
安若謹笑道:“這也是教主的另一份私心。伏玄劍法其實已經在星月神教裏了,不過這件便是在教裏也鮮有人知道。”
說到此,安若謹頓了頓,看了看沈況變換的神色。
“姑娘不妨直說我需要做什麽?”
安若謹聞言,訝然一笑,似乎沒有想到沈況會這般直白。“沈公子不用做什麽,隻需要成為星月神教的朋友就好了。”
“就這麽簡單?”沈況反問道。
安若謹點點頭道:“就這麽簡單!”
“我既不是宗師境的大高手,也不是什麽修煉天才,能給貴教帶來的好處有限。”
沈況簡單的陳述,其實也是一種詢問,安若謹知道,所以她回道:“我此來與沈公子接觸其實也是教主的意思,我相信教主的眼光。所以公子若是考慮好了,以後可以直接來我星月神教總壇,到時候具體事宜我們可以再商量。沈公子放心,這一切的話都是教主的授意,公子可以不相信我們,但顏教主的話你可以相信。”
沈況點了點頭,認可了她的話。
見狀安若謹便笑道:“沈公子不需要現在就給我答複,以後公子想好了的話,自可以去往鄴城,到時候自有人通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