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18.我想見你(二)
杜媽媽去樓下接她時,和嚴容點頭告別,目光裏似有深意。
她的屋子還是原封不動地保存著,因為班機太晚,到家時已經將近12點,洗過澡就疲憊地睡下了。按照家鄉習俗,老人去世後第三天舉行殯葬儀式,也就是在杜可唯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五點鍾,一些親近的親戚朋友就來到了她家,準備跟車前去。
儀式在九點開始,去之前大家都很平靜,然而到了殯儀館,在氣氛的籠罩下,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那些塵封的往事,淚流不止。
杜可唯的童年基本是在外婆家度過,外婆的子女並不多,隻有她媽媽和她小姨兩個。又因為小姨青年早逝,所以隻得她媽媽一個女兒。從小她和她哥哥就在外婆家打鬧玩樂,搶外婆做的好吃的。外婆雖然每次都罵他們,還經常抱怨“孩子就是麻煩,下次不要來了”,可每次見到他們的臉,都笑得那樣開心和藹。
據明媚溫暖的午後,外婆拉著她的手,指著畫冊中的孫悟空道,“這個孫大聖吧,是從石頭裏生出來的呀。”
“那我呢?”她仰著頭天真地笑著。
“你和孫大聖可不一樣,你是你媽媽心頭上的一塊寶,也是外婆手裏的一塊寶……”外婆將她抱在懷裏,慈愛地說道。
鮑她大學跑來上海的時候,外婆還把杜媽媽說了一頓,什麽“把孩子送那麽遠去幹嗎”、“南方的氣候北方孩子不適應的”。外婆總是擔心,常常在電話裏問她冷不冷,熱不熱,飯菜習慣嗎,要不要做點拿手的特色粽子過去。一直惦記著,直到六月份杜媽媽終於有機會到上海來,外婆高興極了,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
這些並不算重大的日常小事,為什麽會令得她鼻子酸,淚水流得怎麽也停不下來?
生命中那樣愛她的老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說是那天晚上,突然陷入昏迷,進醫院搶救,不到幾個小時就宣布死亡,連最後的話語都沒有留下。
回程的車上,杜媽媽握著她的手,都像是經曆了一場洗劫,麵色憔悴蒼白。
“還好那次我去了上海,把粽子給你了,也算完成了你外婆一直以來的心願……”杜媽媽虛弱地笑了一下,摩挲著她的手背,“別耽誤工作,過兩天就回去吧。”
儀式過後,杜爸爸又準備了一場飯局,主要是感謝那些公司裏的同事和遠房親戚。這樣折騰著回到家,也是下午了。外婆出事這幾天,生活規律完全打亂,杜媽媽把一堆髒亂衣服投進洗衣機,歎著氣整理衣櫃中的衣服,和杜可唯輕輕地說話。
手指撥到那件在上海買的米色短風衣時,杜媽媽頓了一下,問她,“那天送你回來的,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嗎?”
杜可唯並不想在此時提到黎佳浩的事,也就應了一聲,並未多說。
杜媽媽歎了口氣,有些唏噓,“這一個倒是我比較滿意的類型……不過那孩子吧,其實越看越不錯,那時我穿著這件外衣回來,同事們都誇好看呢。笑起來的樣子也特漂亮,很親近我,就像自己的孩子……”
杜可唯笑了笑,手指撫過風衣的料子,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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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浩……在他媽媽去世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一定比她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時,更加無法接受、更加難過吧?如果現在讓她見到神似外婆的老人,她說不定也會如黎佳浩一樣,奉獻出全部的愛心去善待她。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他了,也忽然就對他和程緋語的過去不再那麽介懷。說到底,程緋語也是個可憐的人,被當成替代品,那種滋味也不會有多好受。
陪著父母看了一晚的電視,實際上,說是看電視,倒不如說是家庭閑聊。提到現在的工作狀況,杜爸爸滿意地露出微笑,很是欣慰,之後又說到,要留在上海的話,不如找個上海人做男友,將來戶口也更好落實。
家長總是按著實際問題去考慮愛情和婚姻,杜可唯明白反抗無效,還不如順著來。而且黎佳浩也算是符合這個要求,有什麽問題,以後再慢慢處理不遲。
這一晚,在她躺了將近十年的**,翻來覆去,竟是失眠了。
家裏一片安靜,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陽台,給白晴真打電話。心中煩悶,再不找個知情的人傾訴,她非瘋了不可。
電話響了很久才通,明顯白晴真是從周公那裏急急地跑了回來,接起電話就對她大罵,“知不知道幾點了,杜可唯你搞什麽飛機啊。”
裏麵還傳來一陣“啊”聲,聽起來像是王珂。
她在這邊笑,卻無奈地道,“我最近生了好多事……怎麽辦,隻能找你說了。”
白晴真沉默了一會,像是在努力使自己清醒,而後才道,“出什麽事了?乖,不急,慢慢說。”
有些時候,朋友真的比愛人更加貼心。
她想她一生裏能交到白晴真這樣的朋友,絕對是莫大的榮幸了。
電話整整打了一個小時,說了很多,工作上的,還有關於外婆的。後來說到黎佳浩可能會被判罪,杜可唯又有些哽咽,白晴真在電話那頭急忙道,“妞,別哭別哭,判了也沒啥啊,大不了我陪你十幾年,先把王珂晾著,等你家黎佳浩出來咱一起結婚!”
她流著淚笑,聲音啞啞的,卻真的很開心。
當然,這種事她是不會允許生的,就算隻是說說也好,至少會給她帶來堅定和力量。
掛掉電話的時候,她瞟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估計這一晚她是不會再繼續睡了,還不如去樓下走走。
剛放進口袋裏,手機卻又再度震動起來。
她自覺詫異,還以為是白晴真有事忘了說,然而微亮的屏幕上,卻閃動著此時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
手指冰涼地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邊。本該是她先說“喂”字,卻因為呼吸急促,而忘記了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