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王府的靈堂上,除了姚遠,姚絮和邱妍妍,所有的來賓,都納悶地看著風華絕代的孕榮小王爺,帶著那個其貌不揚,資質平庸的婢女,跪在銳王爺的靈堂前,叩行大禮。

康熙眼中,閃過一抹愧疚,身為一國之君,或許,有些事情,他也該兼顧一下吧?

酒宴過後,看著康熙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孕榮親自端著一杯茶,走到康熙身邊,低聲道:“皇上,請喝茶!”

康熙皺眉,亦低聲道:“孕榮,你這是在端茶送客嗎?”

孕榮:“是,皇上!”

康熙:“今晚,我是以玄燁的身份來吊唁令尊大人的!”

孕榮:“可是,所有人眼中看到的,都是皇上,而不是玄燁!”

康熙:“你我心知肚明就好,管其他人心裏怎麽想的幹嘛?”

孕榮:“皇上,這來賓中,有年過花甲的,也有年逾古稀的,你總不能讓他們陪你一起,為我阿瑪守靈到天亮吧?”

康熙:“傳朕口諭,讓他們該回去的回去。”

孕榮苦笑:“皇上,你這聖駕不起身,他們如何敢動?”

康熙:“孕榮,我是真心實意的,想陪你一起,給銳王爺守靈,送銳王爺最後一程。他是我大清朝的肱骨之臣,不送他走完這最後一程,我於心何安啊!”

孕榮:“皇上,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你的誠意,相信阿瑪的在天之靈,也看到了。該做的,你都已經做了,該給的,你也都已經給了,我們一家人,心裏倍感欣慰。”

康熙:“你非要我走嗎?”

孕榮:“非走不可,隻有你先走了,餘下的賓客們,才會該走的走,該留的留。”

康熙:“好吧,你即執意如此,我也不再堅持。送我出去,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孕榮:“是,皇上!”

不理會身後眾賓客們謙卑的送行禮,康熙大踏步走向門外。這世上,敢直言不諱,攆他康熙走人的人,除了孕榮,恐怕是前無來者,後無古人了!

孕榮,則是緊隨其後,不明白,康熙此時此刻要和他談的,究竟是什麽事?

遠離了喧囂的人群,確信他們之間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可以聽到,康熙問孕榮:“孕榮,今晚,和你並肩而行,在靈堂上一起行禮的那個姑娘,是你什麽人?”

一個默默無聞,無才無貌的女子,怎麽配得上孕榮?

誰知,孕榮卻雲淡風輕地答道:“我楓葉軒的婢女。”

康熙:“婢女?一個婢女,她有什麽資格,和你並肩而行,舉案齊眉?”

孕榮:“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阿瑪生前,最想看到我娶妻生子,我卻一直留戀花叢,不肯滿足他老人家養兒怡孫的願望。直到阿瑪死後,我才知道,我是多麽的大逆不孝!今天,是阿瑪的百日祭日,所以,我別無選擇的,必須在他的靈堂上成親,讓他的在天之靈,可以安心。”

康熙:“你胡鬧!以你尊貴的身份,怎麽可以隨隨便便的,娶一個下人?”

孕榮:“在我眼裏,人本就無高低貴賤之分,更何況,他願意在我最傷心,最落魄,最不濟的時候,陪在我身邊,我求之尚恐不得呢,又怎會嫌棄?”

康熙:“做侍妾吧,明日早朝,朕會安排家中尚有待字閨房的大臣們,呈上家中女孩子的庚帖,擇日為你選妃。”

孕榮心弦為之繃緊:“玄燁,你不必多此一舉!”

康熙訝然:“孕榮,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孕榮:“我有嗎?”

康熙:“有,肯定有,你好像很怕我為你選妃?”

孕榮苦笑:“玄燁,玩笑,不帶這麽開的!我剛在阿瑪的靈堂上,娶了一個女人,沒名沒份的,連洞房還沒入呢,你突然又要給我選妃,這不是要讓天下所有女子,都罵我是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嗎?”

康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無可厚非。你隨隨便便的,弄一個女人在靈堂上濫竽充數,我不管,但是,你阿瑪是我大清朝功名赫赫的大功臣,我不能做那人走茶涼的事,讓天下蒼生,罵我康熙,待薄了銳王爺的家人!”

孕榮:“玄燁,你即有此心,我卻之也不恭,但是,此事不宜*之過急。”

康熙哂笑:“孕榮,你想急,也急不來啊,我總要精挑細選,選一個家世和才貌,都能與你匹配的吧?”

孕榮:“玄燁,過來今晚之期,守孝的這三年裏,我不會再娶任何一個女人,你的選妃之舉,三年後再實施吧,我可以慢慢等,不急。”

康熙:“孕榮,你是在以進為退,將我一軍嗎?今夜已過半,我總不能命令禦林軍,闖入哪個王公大臣的庭院,強行拖一個黃花閨女來,賜給你當王妃吧?”

孕榮:“所以,這件事,我不急,皇上你,就更不必著急了。三年之期,有的是時間,供我們精挑細選。”

康熙:“你雖然說的合情合理,但是,聽在我耳中,為什麽卻有推脫之嫌?”

孕榮:“那是皇上自以為是吧,我可是實事求是地實話實說呢!”

康熙:“也罷,既然是三年的守孝期,此事,倒也可以緩一緩再議。不過,目前,倒有一件燃眉之事,必須盡快解決。”

孕榮:“什麽事?”

康熙:“還是沙俄的事。那夥殖民強盜,在我國黑龍江流域地區,越來越猖獗。他們掠奪土地,黃金,財物和女人,燒殺*掠,無惡不作,嚴重影響到我大清朝邊區居民的安居樂業。最近,邊關頻頻告急,他們甚至以策動邊關少數民族頭目叛國求榮的手段,陰謀擴大和加緊對我北疆的侵略,以達到長期侵占我大清國土地的目的。我若是再姑息養奸,不聞不問,長此以往下去,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北疆民眾,隻怕會民心渙散,難以臣服,而沙俄,更會得寸進尺,步步緊*。”

孕榮皺眉:“玄燁,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這可是一個曆史遺留下來的問題啊!順治爺初年,清兵入關,奪取全國政權時,沙俄強盜,趁機入侵我黑龍江流域地區,有時甚至入侵到鬆花江和牡丹江的匯流處。先皇痛恨他們此舉,曾屢次出兵,打敗俄軍。雖然基本肅清了黑龍江中下遊的俄軍,但是,並沒有將他們徹底根除。長期以來,他們以尼布楚,雅克薩等處為穴,築城盤踞,不時騷擾我上遊地區民眾。此次,我們不出兵則罷,若然出兵,須立誌徹底剿滅沙俄兵,將他們打回老家,永不再侵犯我大清國。”

康熙:“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你去前線的這段日子,我寢食難安,就怕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決心剿滅沙俄的計劃,又要無疾而終了.。”

孕榮:“玄燁,謝謝你對我的信任,縱然是粉身碎骨,我也一定會幫你,完成這項責無旁貸的使命。”

康熙:“孕榮,你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有你陪在我身邊,我心裏踏實!”

孕榮:“可是,玄燁,千斤重擔,係與我一身,我心裏可不踏實呢!”

康熙笑,自信滿滿地說:“孕榮,不是我自吹自擂,憑我的政治才

能,和足智多謀的腦子,再加上你足智多謀的腦子,和獨步天下的武功,放眼天下,誰能與我匹敵啊,簡直是自尋死路嗎!”

孕榮:“吹吧,使勁吹吧,你是皇上,你不說吹牛要收稅,就沒人敢收!”

康熙不理會孕榮的調侃,繼續說:“孕榮,剿滅沙俄,我心意已決。恰好,無獨有偶的,你在短短的三個月的時間裏,連斬吳三桂十一名上將的首級,吳三桂已是元氣大傷,暫時會按兵不動,與我們隔江相望了。而平叛三藩之亂,將是一場漫長而艱巨的戰鬥,所以,我不能等平叛了三藩之亂之後,再出兵沙俄。現在,吳三桂修生養息,對我而言,卻是一個好機會,我想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先出兵沙俄,消滅掉這夥侵略者,將他們徹底趕出我大清國的國土,你意下如何?”

孕榮:“玄燁,我相信你,向全世界,證明你王者的氣魄吧,我會追隨你鞍前馬後,為你保駕護航。”

康熙伸手,拍拍孕榮的肩,不無感慨地歎道:“孕榮,我的好兄弟,是你,撐起了我的半壁江山呢!”

孕榮伸出手,握住了康熙的手:“玄燁,既然稱兄道弟,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啊?你隻要告訴我,該怎麽做就行了,保證是你指哪兒,我打哪兒,絕不含糊!”

康熙:“孕榮,我想速戰速決,所以,我給你十天的休息時間,十天之後,你去南書房找我,咱們仔細商量探討一下戰略戰術,以及製定詳實可行的出兵計劃。此次出擊,務必要將他們一舉殲滅,決不能再養虎為患,禍患子孫!”

孕榮:“好,十天之後,我去南書房見你。玄燁,今夜不適合徹夜長談,你是不是真的該走了?”

康熙皺眉,這家夥,居然又在攆他,他待在這兒,就那麽礙他眼嗎?

“哦,對了,孕榮,你那個趕鴨子上架的婢女,是什麽來路啊?”

孕榮笑:“來路?我倒還真不知道!我隻知道,她是我花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隻管享用,不管付出。”

康熙:“嗬,原來如此啊,我還以為,能入得了你眼的,肯定是大有來路呢!好,我真的走了,你回去吧,節哀順便啊。”

孕榮:“皇上慢走,恕不遠送!”

目送康熙翩然的身姿,走出銳王府的大門,孕榮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看來,連老天都是在幫他,自己這三個月在江南那大大小小數十次的戰鬥,一方麵,固然是為報父仇而戰,另一方麵,卻是為了皇上能禦駕親征雅克薩而鋪路搭橋,隻是沒想到,皇上禦駕親征雅克薩的大門,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對他敞開了,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那些血汗,流的可太有價值了啊。

抬頭仰望蒼穹,繁星點點,一望無垠。天無邊,水無涯,吳心平,遠隔千山萬水的我們,就要跨越重重障礙,相聚在雅克薩的天空下了,你一定要珍重再珍重,莫讓我對小安的承諾化成空啊,否則,隻怕我的心,再也不是她想停留的驛站了!

壓抑下心頭的激動,孕榮邁步向靈堂走去。整個銳王府,少了阿瑪一個人,就好似天塌地陷一般,日日籠罩在愁雲慘霧中,如今,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人,是兩個心愛女人的精神支柱,他要一頭挑著慈祥善良的額娘,一頭挑著溫柔賢淑的小安,在搖曳的風雨中,為她們撐起一片可以遮風擋雨的天空。

是男人,就該有所擔當,無論是對家庭,還是對社會,他都要用堂堂七尺之軀,承擔起所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