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白色光暈圍繞, 俞幼寧費力地睜開眼,恍惚看到到了血淋淋的影子。

卻不是原來他熟悉的樣子, 整個係統空間像是碎掉重新拚湊, 不時閃爍刺眼的紅光。

巨大的兔子走過來,蹲在他身邊,是很恐怖的樣子, 俞幼寧頭一次知道原來金屬構造的兔子也會流血的,碎掉的肋骨下原來是會跳動的心髒。

過大的腦袋讓它顯得恐怖,森森白牙像是隨時能將人一口咬死,眼睛是血紅色的, 黑霧飛繞在他身體四周,不時鑽進他的五髒六腑。

甜兔伸出手, 接著俞幼寧就神誌不清,等他再次醒來, 耳邊是恐怖的嚎叫聲。

那些聲音微弱,卻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俞幼寧看向自己的手, 抬手邊感覺到寬大的袖子牽絆, 他身上穿的是寬大的銀色華袍。

此時他正在花台上,入眼皆是血紅,灼熱的岩漿從遠處的山上流淌,仔細看去卻是逆流, 而圍繞著花台的,是一望無際的紅色花海。

俞幼寧走過去, 準備跳出花台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卻沒想到剛走到邊沿, 就被結界擋住, 瞬間亮起通天的光束,而承載他的花台被困在光裏。

倒也不疼,隻是他被困在了這裏。

俞幼寧心底忐忑不安,一轉身,就看到眼熟的人站在花海中。

“傅恒之?”

他通身墨色,隱在花中靜靜看著俞幼寧,眼中顯出困惑:“你在喊誰?”

俞幼寧蹲下去趴在結界看他:“當然叫你,快過來,看看能不能幫我打開這個……”

傅恒之竟然歎了口氣,像是無奈:“我執掌地府僅四百餘年,有三百年你都要來吃牢飯,按理這次剛出去不久,也該安分一陣,結果捅的簍子竟比前幾百年合起來都要大。”

俞幼寧愣住,傅恒之接著一字一句的說:“夢神,非是我心狠,你這次的刑期是一千年,此千年裏,你都別想著離開了。”

俞幼寧反應不過來什麽情況:“千年!”

傅恒之以為他不服,勸道:“如今天柱折斷,洪水成災,你當初助他反抗,這已算是從輕發落了,若不是你亦神亦魔,那些老東西早就將你廢除神位了。”

這話說的是哪跟哪啊,俞幼寧壓根不清楚這是個什麽劇本,腦袋裏亂糟糟的,而詭異的是,這次他眼睛裏完全沒有係統界麵的影子,簡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眼見傅恒之轉身就要走了,他才著急說:“你別走好不好,我突然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你……難道不是傅恒之嗎?”

俞幼寧覺得自己是不會認錯的,這明明就是他男朋友,可男人卻搖了搖頭:“我叫東嶽。”

東嶽……

俞幼寧也疑惑了,他仔細看麵前的人,心裏知道大概這又是個什麽夢境,可卻還是覺得奇怪,因為他剛剛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自己竟然覺得一點都不意外。

東嶽見他不說話了,也覺得他古怪,對他口中的陌生名字也在意的要命,幾步走到花台裏,湊近了問:“傅恒之是誰?”

俞幼寧想了想,換了個思路問他:“你能先告訴我,我是誰嗎?”

東嶽去探他眉心,一道光打在他鼻梁上,片刻後消失,疑惑說:“靈台未損,怎麽會想不起前事。”

俞幼寧著急:“你快回答我的話。”

東嶽的瞳孔幽深,像是一眼就能將人看破:“論神則為夢,論魔則為魘。”

這也算名字?

俞幼寧去扯他衣袖:“你說我在這裏是吃牢飯,為什麽,我做錯什麽事了?”

東嶽的眼神落到他手指上,眼睛瞬間睜大了些,原本神秘莫測的氣質瞬間消散,有些僵硬地開口:“是,你,你幫助罪神……”

俞幼寧聽他說話慢吞吞的,饒到他麵前去:“怎麽幫的,為什麽獲罪,你說天柱折斷,天柱……臥槽,你說的罪神,不會是共工吧?”

東嶽點頭:“正是。”

這到底什麽魔改劇情啊。

俞幼寧表情都皺在一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怎麽離開這個夢。

然而沒有任何線索,見他不說話,東嶽好像又要走了,俞幼寧立刻抓住他不放:“你別走啊,這裏就我自己。”

天上黑沉沉的,地上血紅血紅地大片,俞幼寧眼睛都覺得疼。

東嶽被他握住手腕,眼裏閃過一絲驚慌,卻沒有掙脫的意思,任由他拉扯著:“我尚且有事處理,你在此,等我。”

說完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俞幼寧手裏一空,鬱悶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等他多想,身後就又有了動靜,他回過頭去,看到一隻小小的兔子縮在花台裏。

小兔通體潔白,肥厚的耳朵垂下,偶爾動動,看起來可愛的很,可那雙血紅的眼睛卻駭人。

俞幼寧眯起眼:“甜兔。”

小兔就像人一樣立起來,坐在花台上:“是我。”

俞幼寧總算抓到它:“你這是什麽意思?”

甜兔抬起耳朵,露出下麵的傷口給他看:“你知道我受傷了吧。”

俞幼寧嗤笑:“關我什麽事。”

甜兔放下耳朵蓋住傷口,用嬌嫩的聲音說:“當然關你的事,我本來已經打算放過你的,都怪你創造的子世界傷了我。”

俞幼寧皺起眉:“我創造的世界?”

甜兔聲音微弱:“是,知道我為什麽會找上你們嗎,因為你是夢神,隻有你能幫我構造一個脫離原本世界的夢界,化為真實。”

他的話讓俞幼寧有些明白了:“所以這個世界……”

甜兔似乎覺得疼,縮成更小的一團:“這是由你的記憶構造的夢境,所以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你的前生。”

俞幼寧睜大眼:“東嶽就是傅恒之對不對?”

甜兔閉上眼:“沒錯。”

俞幼寧見他這個樣子,語氣也逐漸平靜下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甜兔見他終於問到重點,笑聲回答:“還記得我說姻緣線的事情嗎?”

“記得。”

“其實那些話沒騙你們,我的確是來修複姻緣線的,不過我不是什麽掌管姻緣的仙,而是不小心弄壞了姻緣線的妖。”

甜兔翻了個身,背對著俞幼寧說:“起初是有人得罪了我,那人又滿身功德,我傷不了他,見他有了心愛之人,就設法去了上界,想將他老婆的姻緣線連在別人身上,結果,一連拆錯了十幾根,最後全搞亂了。”

俞幼寧心生憤怒:“裏麵也有我和傅恒之?”

“沒錯,我這些年修複了幾對,修複壞了的索性就讓他們重新投胎去,反正每天橫死的人也不少。”

甜兔嗓音嫩嫩的,小兔子模樣也極可愛,可說出的話卻恐怖至極:“其實我早十幾年就跟著你們了,我吸取了前麵修複失敗的教訓,先讓你父親變得中意傅恒之,結果沒想到你天生反骨,因此反而開始討厭他。”

俞幼寧滿心震驚,氣得瞬間站起身:“原來是你搞鬼!”

甜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接著說:“當然是我,我後來沒耐心了,故意讓你撞上別人的劫難,於是你被綁架走了,按我的計劃,你應該那時候就要死的。”

俞幼寧手指冰涼,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一小團雪白,恨不得衝過擰斷它脖子!

甜兔卻又開口:“可奇怪的是你沒死,也幸好你沒死,因為我突然發現你和傅恒之都不簡單,產生的能量竟然可以幫我修行。”

“這東西也是我從月神司拿來的,可以轉化你們的神力,但不巧的是月神司找來,我隻好躲藏這麽多年。”

話落,甜兔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端坐在地上:“直到一個月前,我才躲過他們的眼睛找到你們,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既然你們的力量可以為我所用,為我構造一個世界不是更好?在這個世界裏,我會是萬物之主,一旦落成就能脫離所有人的控製。”

兔子可愛的臉上顯出陰桀神情,讓它看起來就像個隨時要變異的凶物:“可惜轉生的你是廢物,根本控製不住神力,離開沒多久,那個世界竟然坍塌了,我竟然差點死在你手裏。”

俞幼寧冷笑:“你就該死在裏麵。”

他心裏有了殺意,說著就往前走,可走到甜兔麵前的時候卻沒辦法再往前了。

甜兔詭笑著看他:“你看,我就說你現在是個廢物。”

俞幼寧聽著他的話,好像殺人隻是吃飯一樣簡單,簡直想要將他捏死在這裏,可偏偏甜兔就在他麵前,卻連手指也抬不起來。

甜兔嗓子裏發出嗬嗬的笑聲,身體突然一點點膨脹變大。

他身上的皮被崩碎,露出令人作嘔的血肉,充氣一樣越來越高,最後花台也盛不下,它獠牙比俞幼寧的腿還要長。

俞幼寧離得太近,清晰的能嗅到迎麵而來的惡臭味,惡心地罵:“妖怪……”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要占據你的身體,你不會死,隻是會眼睜睜看著我用你的身體去創造新的世界。”

巨大的兔子再次發出聲音已經不似剛剛那樣軟糯了,身上的黑霧越來越多,逐漸匯聚將俞幼寧的身體包圍,讓他漂浮在天上。

俞幼寧試圖掙脫,腦袋裏飛速運轉:“我沒記錯的話,你一直是怕我們的吧?占據我的身體會是那麽容易的事你早就做了,還用得著等現在。”

兔妖呼出口氣,麵容越發猙獰:“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隻有你的能力才能讓我逃脫三界之外……”

說著,血紅的霧氣裹挾而來,俞幼寧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擰在了一起,漸漸變得窒息。

直到徹底不再掙紮,隻剩下微弱的呼吸。

兔妖將他放在花台上,俯下身呢喃:“接下來的千年,我會代替你在這裏休養生息,等你的力量與我融為一體,這裏就是屬於我的——真實。”

他伸出手去,扶在俞幼寧的發頂,白色華袍攏著睡美人,看起來脆弱又漂亮。

兔妖很滿意這具身體。

而就在他準備將魂靈鑽進去的前一刻,睡美人的眼睛乍然睜開,銀白的寒霧自他眼中散開,如同利刃一樣凍住兔妖的爪子。

“下三濫的東西,也敢覬覦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