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血紅消失在天際, 蛇身的體溫微升,纏繞著地上的人,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響,像是隨時要吞下他的獵物。

周圍變得漆黑, 月光淺淡, 隻讓蛇鱗反射出冷光, 讓俞幼寧手腳發顫。

他心裏隱隱有猜測, 身上這條白蛇八成就是傅恒之,所以長陵君久不出山林,是因為壓根就不是人類, 而是幻化成人身的蛇妖。

蛇盤著他遊走,沉重的軀體壓著他動彈不得, 緩慢的攀爬感卻讓他感到舒適,吐出的呼吸帶著哼聲,俞幼寧努力控製,卻依賴於白蛇的體/溫/存息。

黑暗放大了他的感觸, 蛇尾拍打的微痛擴散,與爬行帶來的磨/礪同時迸發,柔滑的水沾染了蛇身, 保護他不會被鱗片劃傷。

直到俞幼寧的脖子也被繞住,蛇信破開唇齒, 將毒液滴進他喉嚨裏。

對於普通人來說致命的毒液,卻是俞幼寧的良藥,他下意識吞咽後有一瞬短暫的失魂, 接著體內的痛感散去, 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洶湧的火。

月上梢頭, 星河依舊。

俞幼寧抱住蛇身, 白蛇正虛咬住他的脖子,他有些慌,使勁拍著蛇身喊:“不行,你快變回來!”

白蛇的動作停住了,腦袋在他側臉蹭了蹭,很快變回人身,張開雙臂抱緊他。

然而被纏/繞的緊縛感依然存在,俞幼寧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奇怪的動靜,悶聲說:“尾巴也……”

傅恒之沒了耐心,吃掉他沒說完的話。

嘀嘀嘀——

俞幼寧徹底失去神誌以前,恍惚聽到了係統的聲音。

[檢測到宿主違規行為,懲罰模式開啟]

夢中的時間流逝幾日,可當俞幼寧這次醒來的時候,天都還沒亮。

他眨眨眼,暈乎乎地坐起身,接著感覺到什麽,麵紅耳赤的去換褲子。

等他折騰好以後,天才慢慢放亮。

俞幼寧趴在陽台上喝熱水,回頭差點被身後的白潯嚇到。

白潯向來起得早,作息規律,但俞幼寧則是能多睡絕不起床,見他這麽早醒感到奇怪,問:“頭暈?”

俞幼寧才想起昨晚自己是喝了酒的,他依然不記得後麵的事,隻對自己的異常行為感到心虛,就點點頭說:“恩有一點。”

白潯蹙眉:“你的酒量太差了,以後不要碰。”

俞幼寧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白潯正要說什麽,電話卻忽然響了,便快速地囑咐一句:“昨晚人家又送你回來的,要說謝謝。”

說罷白潯就轉頭去書房接電話了,俞幼寧心裏吐槽,和廖鵬飛有什麽好謝謝的。

手機也一直沒有響動,按理說他醒來了,傅恒之也應該是醒了的,可直到現在也不給他發個消息。

俞幼寧抓狂:“小氣鬼,怎麽還在生氣?”

他有些置氣,故意不去主動傅恒之說話了,反正大不了晚上進入夢裏擺爛,他是徹底想放棄掙紮了。

忙碌的一天被晨光開啟,但直到坐上了飛機時,俞幼寧都在恍惚中難以抽身。

他覺得很不高興,明明這離奇的事情卷進兩個人,可現在總覺得隻有他一個人在努力脫身一樣,而傅恒之卻作壁上觀,相當的過分。

於是他上了飛機就開始看話劇本子,專心投入到工作裏。

俞幼寧的專注力很強,他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有種沉靜的魅力,從而進入到忘我的狀態裏,性格也很執拗,要強好麵子。

說起來像是個不太好的毛病,可直至今天他能走到這個位置,也都是靠著這股勁。

西南濕冷,接近山區,空氣都涼了很多。

俞幼寧微微有些高反的不適,其實這裏並不是特別高,身為話劇聖地,自然也要考慮到演員的身體狀況,但他相較於別人的反應更強烈些,也許是身體素質的差異。

而因為父親的病,吳峰將他送到這裏就離開了,接手了助理位置的是先前聯係過的小朱。

小朱是個很有活力的大男孩,身上的設備齊全,背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見俞幼寧覺得呼吸不暢,就拿出氧氣給他,相當貼心。

俞幼寧說了聲謝謝,吸著氧氣被車載到酒店。

天藍雲潔,這個地方有種不同於其他城市的清淨,雪山上的梵音似乎能飄到山下洗滌一切。

俞幼寧眼睛亮起來:“真是好地方。”

小朱點點頭:“我還是頭一次來這呢,真好,真舒服。”

兩個都是隨和的人,小朱熱情,和他打了兩把遊戲就熟悉起來,笑盈盈說:“見您之前,沒想到您是這樣的性格。”

俞幼寧衝他露出個假笑:“不要再說您了,感覺好老,你和我一樣大吧,叫我名字就行了。”

小朱搖搖頭:“讓人聽到不好。”

俞幼寧想想:“那叫我老板?”

小朱這次才同意。

俞幼寧順手想要去看傅恒之有沒有發來信息,軟件都打開了隻看見一連串的紅點。

他消息多到爆炸,傅恒之早被頂到下去不知道哪裏去了。

他就要翻動界麵,才想起了什麽輕咳一聲,把手機放回口袋轉移話題和小朱閑聊:“說起來,你覺得我是什麽性格。”

小朱斟酌回答:“感覺挺隨和的,我身邊的朋友也都差不多。”

緊接著他又補了一句:“不過你長得比他們帥。”

俞幼寧挑眉:“還有呢,我賺錢也很厲害。”

小朱被他逗笑了,俞幼寧見他徹底放鬆,接著問:“那之前呢,你之前以為我是什麽性格啊?”

他一邊問,一邊擰開瓶飲料遞給小朱。

剛剛打遊戲的時候他就發現小朱在看這瓶飲料了,隻是在自己手邊大概沒好意思伸手拿,所以猜測他會喜歡。

果然小朱欣喜地接著了,喝了口水才說:“之前,就是帥,演技好,但脾氣不好。”

俞幼寧撇了撇嘴:“那你還敢來?”

小朱不好意思起來:“本來是不想的,誰讓白哥給的太多了。”

中午俞幼寧和很多前輩吃了飯,下午就開始跟著學習。

他並沒有參與的打算,來這裏也隻是得到機會學習,西南的風吹掉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直到他的電話振動,俞幼寧低頭看了一眼,是傅恒之。

嘁,才不要接呢。

俞幼寧等著振動停止,將手機給了小朱:“先放在你那裏,有消息和電話都用不用看,沒電記得充。”

才不要關機。

就這麽一直開著又不接電話,氣死他。

沒有刻意哦,他隻是太忙了嘛。

俞幼寧的心情不知不覺地好了許多,眼睛都亮起來,像是做了壞事的小狐狸。

麵前的李常玉奇怪:“心情很好啊?”

這位可是大前輩,俞幼寧生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我有認真在聽。”

李常玉拍拍他肩膀:“沒關係,現在是休息時間,你開心是好事,說明我講的話還沒那麽枯燥,讓你們年輕人聽了會打瞌睡。”

俞幼寧壓不下笑了,眉眼彎彎像小月亮。

李常玉端著茶杯也跟著笑,誇他身上有靈氣,好好打磨,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厲害。

這話俞幼寧常常能聽到,可李常玉嘴裏說出來的分量卻不同,心裏的小尾巴都要翹上天,嘴上卻要謙虛。

李常玉越看越覺得喜歡,最後拉著他問:“小寧,你和我說實話,有對象沒?”

俞幼寧愣住,沒想到走到這也有八卦的,立刻搖頭說:“沒有。”

李常玉哦了一聲,又說:“你一放下手機就笑成這樣,我還以為是女朋友打來的。”

俞幼寧眨眨眼,臉上染了粉紅:“沒,不是女朋友。”

李常玉哈哈笑:“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這個年紀,還是談談戀愛比較好,不要壓抑自己,有經曆才能有感悟,你的表演也才會越來越真實。”

休息的時間很快也結束了,俞幼寧跟著去了劇院彩排,很快也忘掉這個插曲。

晚上從劇院出來,小朱將手機還給他,他才發現未接電話有五個。

有三個是傅恒之,剩下的竟然是廖鵬飛發來的。

他才想起來昨天被人家送回去,今天還沒和廖鵬飛打招呼。

於是他略過傅恒之,打電話給廖鵬飛。

廖鵬飛是個不務正業的二世祖,整天閑到沒邊,立刻接了電話罵人。

“你丫的,要不是我問了白哥,你這整天屁動靜都沒一個,我還以為你讓你家啞巴吃了呢!”

俞幼寧下意識回嘴:“死胖子,吃了槍藥吧你!”

廖鵬飛被戳到了肺管子。

他小時候胖過很久,長大後自覺玉樹臨風最忌諱被人叫他死胖子,剛要擼袖子和他吵,卻又聽俞幼寧奇怪問:“你說什麽……我家啞巴?”

他一說啞巴,俞幼寧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我昨晚不是和你說什麽胡話了吧?”

廖鵬飛冷笑一聲:“裝,接著裝。”

俞幼寧心底越來越涼:“沒有,你大爺的趕緊說,昨晚我說什麽了?”

他心說自己就算喝酒嘴巴也很嚴,應該不會亂說什麽才對,就聽廖鵬飛說:“還用得著說嗎,人家都特意來接你,親自把你送回家,交代吧,你們倆什麽時候搞上了,我怎麽不知道?”

俞幼寧愣住:“誰?昨天不是你送我回去的嗎?”

廖鵬飛無語:“合著那麽幾罐破啤酒也能把你喝斷片,寧兒,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了。”

俞幼寧煩了:“能不能別放屁了,所以不是你,那昨晚誰送我回去的,曲函?”

廖鵬飛氣的直瞪眼:“就這麽不信任組織,那破孩子明顯對你目的不純,你哥哥我能把你交到他手裏?”

“你真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是傅恒之啊,人家過來衣服給你一捆,牽小狗似的就把你牽走了,我這七八年都沒見你這麽聽話過。”

這話說得太欠揍了。

俞幼寧要是在他麵前,立刻伸手把他摔在地上。

可現在又不是拌嘴的時候,他大腦有些宕機,驚奇又不確定地問:“你說,是傅恒之接我回去的?”

“可不是嗎。”

“所以你沒把我交給曲函,轉頭就交給傅恒之了?”

眼見一頂帽子扣過來,廖鵬飛正經開口:“我有原因的,人家又白哥的聖旨,而且你當時……”

俞幼寧心又提起來,急躁的滿地轉圈:“我怎麽了?”

“您可別冤枉好人,我當時問過你要不要跟他走的,結果您呢?”廖鵬飛陰陽怪氣地學他說話:“臭啞巴,你不回我消息,臭啞巴……”

“草。”

俞幼寧不想聽他說話了,罵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從雪山吹來的冷風也沒法讓他冷靜。

俞幼寧覺得他幾乎要原地自燃了。

這什麽鬼情況,救命啊!

他深吸口氣,小朱過來問他:“老板,現在走嗎?”

俞幼寧點點頭,恍惚地跟著上了車,剛坐穩就看到廖鵬飛那個死胖子又給他發了消息。

兩個字:啞巴。

俞幼寧差點捏碎了手機,非常地想殺人滅口。

小朱也忙了一天,上了車就睡著了,俞幼寧悄悄躲在後麵翻找記錄,才看見昨天傅恒之給他回了消息。

他竟然也回了語音過去?

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俞幼寧連上了耳機偷偷聽,聽到自己醉醺醺地說話,耳朵都要紅透了。

簡直社死得徹底。

這到底是什麽人間疾苦!

白哥說的果然沒錯,俞幼寧心裏發誓,他以後再也不要喝酒了。

而就在他盯著傅恒之的頭像尷尬的時候,手機突然又振動起來,俞幼寧差點扔掉了手機,盯著上麵的名字糾結。

最後還是點了接聽。

傅恒之的聲音傳來,有些莫名的冷感:“定位發給我。”

俞幼寧茫然:“啊?定位?”

軟件上傅恒之忽然給他發了定位申請,俞幼寧沒時間思考,被他催促了一聲,下意識點了確定。

接著他就清晰地看到,傅恒之不僅和他正在同一個城市,而且竟然和他在同一條路上。

他被驚到:“你怎麽也在這裏?”

傅恒之說:“來找你,請司機師傅車速慢一點,稍等。”

俞幼寧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和司機說了原話,看著傅恒之的位置離自己越來越近,隻覺得神奇:“你……跑這麽遠,沒有工作嗎?”

對於他類似關心的問話,傅恒之似乎很受用,語氣也柔軟了很多:“沒有,放假。”

新電影剛上映,怎麽可能放假呢?

俞幼寧心裏想著,又聽傅恒之說:“停車。”

他才反應過來,後麵的白車就是傅恒之,他們車停住,白車便擠過來,並排停住。

車上隻有傅恒之自己。

他走下車來,伸手打開俞幼寧的車門,俯下身低頭去看車內,衝他笑著勾勾手:“走吧。”

簡直像從天而降的神仙一樣。

小朱愣住了,回頭看俞幼寧。

不是當初說了,不喜歡傅恒之嗎?

俞幼寧被小朱看得頭皮發麻,快速地說:“你先回酒店等我。”

說完就跳下車,和傅恒之走了。

直到傅恒之的車子發動,俞幼寧才想起來他們的通話還沒掛斷,低頭伸手點點,點完也不敢抬頭看。

他覺得這場麵有點奇怪。

打從那次傅恒之從他家走後,現實裏他們就沒見過麵,可現在傅恒之卻一聲不吭地跑到這裏……

奇怪,自己怎麽被他動動手指就勾走了?

車開得有些快,俞幼寧坐在副駕駛,抬頭提醒:“小心一點。”

傅恒之應答:“好。”

果然速度就慢了下來,俞幼寧隻好收起手機,目視前方說:“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啊?”

傅恒之點點頭:“以後出去不要喝酒了,你酒量不好。”

俞幼寧耳朵燒紅:“謝謝。”

他正努力的理清思緒,想說什麽的時候,傅恒之將車拐到了山上的岔道,隨意地問他:“吃飯了嗎?”

俞幼寧搖搖頭。

傅恒之順理成章道:“剛好我也沒吃。”

俞幼寧終於側頭看他:“你跑來這裏,就是為了問我吃沒吃飯啊。”

傅恒之輕笑:“你急著回去?”

俞幼寧沒說話,雖然不急著回去,但是現在和他單獨處在一個空間裏,簡直緊張得要命。

傅恒之微歎了口氣:“看來是真的很討厭我。”

這話說得俞幼寧臉上更燒得慌:“我,沒有……你還說你沒生氣,明明就一直記著呢。”

傅恒之開了定位,似乎是什麽餐廳的位置,調整好偷看他一眼,竟然點了點頭:“其實當時有點生氣。”

俞幼寧愣住,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大方認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想了半天說:“那對不起?”

傅恒之勾起唇角:“嗯,沒關係。”

俞幼寧:……

所以他怎麽又道歉了?

他自己正糾結著,車子開到了郊野處的一家餐廳。

傅恒之拿給他帽子,俞幼寧看過去,覺得眼熟。

“這不是我的帽子嗎?”

“對,你昨天忘記在我車上了。”

俞幼寧被他理直氣壯的語氣折服,戴著帽子跟著走。

這裏傅恒之還算熟悉,提前訂好了包間,原生態的就餐環境讓人心曠神怡,主打的菜品還是俞幼寧愛吃的酸湯魚。

直到暖鍋上了桌子,俞幼寧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一直在被這人牽著鼻子走。

等服務生上齊了菜,他才摘掉帽子口罩說:“你,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傅恒之衝他微笑:“沒辦法,你不接電話,我以為你不高興了。”

俞幼寧低頭吃東西:“我今天很忙的……”

欲蓋彌彰,然而說完他突然想起什麽:“你怎麽總是能找到我。”

傅恒之抿唇道:“白哥告訴我的。”

俞幼寧生氣:“他怎麽什麽都告訴你。”

傅恒之不說話了,端坐在對麵,滿身都是神仙氣,吃飯也相當斯文。

俞幼寧忽然想起長陵君了。

想起長陵君,自然而然地又想到那條讓他畏懼的蛇尾,吃到一半就時不時盯著傅恒之看,總覺得他就要變成妖精了。

簡直是魔障了,俞幼寧不吃了,放下筷子說:“我昨天……其實什麽都沒選。”

傅恒之點頭:“猜到了。”

俞幼寧想到被那些蛇爬在身上的感覺都要崩潰了,再不想體驗一次,於是抬眼看他:“那今天怎麽辦?”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對傅恒之有種莫名的依賴感,大概因為從小到大這個人都給他一種很可靠的感覺,所以在他麵前,不自覺的會放鬆大腦,把問題拋給對方。

傅恒之倒了檸檬水給他,意味深長開口:“應該隻能靠你自己……忍住。”

俞幼寧喝了水,聽到這話差點嗆住。

他當然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臉上紅得過分,好一會兒才委屈說:“我不是,就是那個藥吃掉以後,你不知道有多難受,我簡直快要瘋掉了好不好!”

傅恒之側頭,斟酌著提醒:“你可以盡快將高甜值刷上去,我……長陵君其實很喜歡粘著你。”

這句粘著你,可真是含蓄了。

哪裏隻是黏著,恨不得長在俞幼寧身上才是。

之前高甜值漲得莫名其妙,俞幼寧就有猜測,問題是出在他那個吻上,於是點點頭,拉開話題問:“你住哪裏?”

傅恒之看他,滿眼無辜:“不知道。”

俞幼寧深吸口氣:“你沒和助理說提前訂好酒店啊。”

其實是有的,傅恒之向來謹慎,怎麽可能沒準備呢。

但俞幼寧這樣問,他就搖搖頭。

俞幼寧本來也是順口問的,雖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但隻能開口說:“那,你和我回去吧,我讓小朱再訂一間。”

其實隻是找個住處而已,傅恒之又不是傻子,自己不會找嗎?

但傅恒之的身份特殊,和他一樣是被人盯緊了的,要不是他不接電話,人家也不至於千裏迢迢追過來就為了說句話。

放他自己出去住,萬一發生什麽事,俞幼寧心裏也會不舒服。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小朱將傅恒之的房間定在了自己隔壁。

傅恒之從善如流地接著房卡,和小朱說謝謝,小朱還雲裏霧裏地搞不清楚狀況,對他態度很好,也更謹慎地叫工作人員和酒店方麵加強戒備。

畢竟俞幼寧信息泄露,被私生追到家裏的是事剛過去沒多久,所有的隨行人員都很緊張,一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兩個當紅頂流聚在一起。

其實住在隔壁也沒什麽,門一關誰管隔壁是誰,該怎麽睡覺還是怎麽睡。

可俞幼寧不放心,睡前又去敲門,捏著手指說了一些關於自己的人設。

“膽子小了點,但你不能逼得太緊,會反彈的。”

“上次就是轉身就跑,簡直嚇死我。”

“還有,如果我失憶了,你記得不要讓我跑到山裏麵,你不知道那裏好多的蛇,我簡直就是蛇族的GPS。”

“對了,還有一點!”

俞幼寧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尷尬,聲音卻越來越小:“你這次,不準用尾巴纏著我……”

傅恒之簡直要被可愛到靈魂出竅。

可隨著這句話,腦子裏又自動放映出夢裏亂七八糟的畫麵。

見他眼都不眨,俞幼寧皺眉對著他擺擺手。

傅恒之反應過來,下意識抓住他亂晃的手:“好,記住了。”

傅恒之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比例像是畫出來般完美,大手攥住手腕,顯得俞幼寧的手很小。

被觸碰的肌/膚撩起灼熱,俞幼寧像是被燙到一樣抽回手,快速說了聲晚安,開門落荒而逃。

傅恒之看著閉合的門,坐在**看著自己碰過俞幼寧的手。

柔軟的觸感殘存。

良久,他才握起拳,低聲不知道對誰說了一聲晚安。

俞幼寧躺到**之前,做了十二分的心理準備。

他覺得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隻要他能忍得住,快點貼貼長陵君得到高甜值。

想起這個先決條件,俞幼寧忍不住把臉埋進被子低聲吐槽。

“色蛇。”

接著他閉上眼,很快便睡實了。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晚他並沒有做夢。

俞幼寧一覺睡到了天亮,直到小朱耳邊的消息叮叮叮的響,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入眼的依然是酒店布置。

他沒有進入夢境,而是陷在柔軟的被子裏,好好的睡了一晚上。

俞幼寧有些呆,他還沒緩過神,拍拍臉拍拍被子,確定了好半天才疑惑說:“真的哎。”

說完他才徹底驚醒,跳到地上去洗臉,直到換好了衣服才確定,做完真的沒有進入夢境裏。

難道是他的行為,逼退了那個破軟件?

俞幼寧興奮,開門跑到隔壁敲門,神清氣爽,敲了半天都沒人應。

他正奇怪,小朱拎著早餐回來,提醒道:“傅哥一大早就走了,淩晨五點的飛機,再過半個小時他應該就落地了。”

俞幼寧臉上的笑意落下了些:“走了?”

小朱點點頭:“好像挺著急的。”

想來也是,新電影正在四處開發布會,全國熱映,作為主角的傅恒之能擠出一天跑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哪有時間在這裏多停留呢?

可這件事又隻能和傅恒之說,讓俞幼寧本來大好的心情因為無人分享而空落了,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晴空萬裏,爽朗的天氣叫人感到舒適。

俞幼寧站在酒店門口,等著車子來接他去劇場,竟有種如夢似幻的恍然之感。

這樣緊趕緊地投入工作,總讓他有種昨晚一切都並不真實的錯覺。

也許傅恒之昨晚根本沒有飛到這裏找他,沒有在路上截道把他帶走,他們沒有去吃同一鍋酸湯魚,也沒有人在他隔壁住下過。

這種奇幻感,直到傅恒之發來消息,告訴他飛機已經降落,俞幼寧才有了種踏實之感。

不怪他會出現錯亂感,實在是最近的日子過得太迷幻了。

俞幼寧留在這裏學習了整整三天。

而這三天,他和傅恒之都沒再進入夢境。

要不是手機裏那個金色軟件還在,他都要以為之前發生的事都是自己的臆想。

但不再進入夢中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於是第三天,他和傅恒之也沒有再說話。

而這三天裏,傅恒之的新電影票房大賣,一騎絕塵的飛到頂端,被人基於厚望衝破之前的記錄。

俞幼寧從西南回到都城,一路上隨處可見的都是傅恒之的電影海報,個人代言宣傳,想忽略都難。

距離傅恒之上次拿獎時隔一年,熱度再添一把火,成為其他藝人無法比擬的高峰。

俞幼寧出了機場,等著小朱拿行李的時候偷看頭頂的巨大屏幕,心裏覺得神奇,嘴上碎碎念:“還真的是氣人,我花了二十年得到的成就,你用了八年就趕上了。”

雖然這樣說,但現在再看到傅恒之,他好像已經不會覺得討厭了。

像是有人曾經評價過傅恒之的話一樣,真正和他相處過的人,都會發自內心地承認他的優秀。

而從西南回來,他的行程再次被跟住,玩失蹤這麽多天,粉絲的心簡直都被他牽著走。

俞幼寧墨鏡一戴,誰也不愛,又是帥帥酷酷的崽。

實際上就連褲鏈都是出發前精心挑選的。

其實他本來也想多學習一段時間,當做休息,但今晚的慈善晚會確定了出席,怎麽也推不掉,他隻能大老遠地飛回來,隔天再飛到山窩窩裏,去錄製那個定好的慢綜藝。

俞幼寧的機場造型無疑又被擠上了熱搜,白潯沒管,隻當提前給晚上的晚會亮相造勢。

而此時的他,正在發愁自己選擇哪套妝造。

白潯給他推薦的是套非常亮眼的造型,延續上一次的複古王子風,結果最後他自己卻選擇了另一套相對來說比較成熟的西裝。

配上銀框眼鏡,荷爾蒙爆表。

俞幼寧不太愛穿西裝,因為他總覺得西裝不夠舒適,也有些太正式,他長相又偏幼,看起來會有種不合適的違和感。

可大概這幾天看多了傅恒之的海報,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覺得,好像西裝也是挺好看的。

今天這身西裝倒是很襯他的臉和身材,不過俞幼寧還是規避了白襯衫,換成了另一件銀色打底。

拍好了宣發照片,俞幼寧才真正被車載著去了會場後台,等待紅毯環節。

而就在他等在後麵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他有些驚訝,側頭問小朱:“傅恒之不是說不來了?”

小朱忙得飛起,他沒經曆過這種大場麵,還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出什麽錯,哪裏還管得上別人,於是也是滿臉茫然:“這個,我不知道啊。”

俞幼寧覺得奇怪,伸手想拿手機才想起已經給小朱放進了包裏,於是沒再糾結。

直到他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傅恒之對他眨了眨眼,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什麽意思?

讓他跟著過去?

時間倒是還早,他和傅恒之是壓軸,還要很久才要出去,但眾所周知他和傅恒之沒交集,這裏人多眼雜的……

最後想來想去,他還是跟了過去,直到走到人少的轉角處,被人忽然拽進了側邊的小儲物間裏。

俞幼寧眼神一厲,抬手就要賞他個過肩摔,忽然被人伸手圈緊了手。

“是我。”

傅恒之放開手,樓梯下的儲物間空間狹小,堆積的東西又多,俞幼寧避無可避,想要說話卻被他的食指堵住嘴,貼近低聲說:“有人。”

這下俞幼寧不敢亂說話了。

果然外麵響起許多雜亂的聲響,久久沒有消散,俞幼寧在這裏隻能彎腰,捱不住地蹲下身。

結果兩人距離太近,一抬頭視角就不太好,他瞪著眼伸手抓著傅恒之的衣服拽他,示意他也蹲下身。

站著還好,兩個人一起蹲在這裏就顯得更加擁擠了,俞幼寧想躲開些,卻差點摔在地上,撞倒盛滿水的水桶。

傅恒之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來,伸手扶住他肩膀,灼熱的氣息融合,俞幼寧動了動手臂,卻聽外麵的聲音更近了。

本來隻是想偷偷說句話,結果現在搞得好像他們在偷/情一樣,俞幼寧甚至能想象到如果他們這樣被人拍下來,十分鍾後就會被頂到熱搜前排。

他隻能張口貼在傅恒之的耳邊小小聲說:“怎麽回事?”

傅恒之拍拍他手臂,示意他再等等,足足沉默了五六分鍾,他們身上的香水都融成了一個味道,外麵的聲音才徹底消失。

俞幼寧趕緊和他拉開距離:“到底怎麽了?”

傅恒之表情凝重,嚴肅得有點可怕:“你,記得之前的事嗎?”

俞幼寧覺得他神經兮兮的:“記得啊,你去找我的事嗎?”

傅恒之搖頭:“我的意思是,我來參加這個晚會的事。”

話落,他們頭頂的白熾燈忽然閃了閃,俞幼寧下意識抓緊了他的手臂,又拍拍心口才說:“記得啊,你不是發公告說不來了,所以怎麽又來了呢?”

他這樣說,傅恒之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而後翻出手機給他看:“這是我工作室所有公告,那天的公告不見了。”

俞幼寧側頭去看界麵,果然之前他前些天看到的那條公告消失了。

他沒太明白傅恒之的意思,問:“是故障了?”

讓他想不到的是,傅恒之竟然搖了搖頭:“不是故障,是消失了,而且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記得我曾經發過那個公告。”

白熾燈非常應景地再次閃了閃,詭異的氣氛讓俞幼寧感到指尖發冷,他一向是不信邪的,張了張口想要試圖狡辯。

可傅恒之也猜到了他想問什麽,於是繼續說:“不僅是我身邊的人,我在網絡上也看過了,除了你和我,所有人都不記得這件事。”

俞幼寧臉色有些難看:“為什麽?”

傅恒之不想嚇到他,緩和了神情說:“我隻是想確認這件事不是我的幻想,不用怕,不管是怎麽回事,我猜應該它隻是想讓我來這裏。”

可是誰能做到刪除所有人的記憶?

俞幼寧覺得毛骨悚然,他隱約知道傅恒之口中的‘它’是代指誰。

而現在這樣的情況比起進入夢境更加可怕,因為這件事情竟然發生在現實中,這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荒謬。

傅恒之緩慢地拍他手臂,這樣的安撫行為讓俞幼寧感到有一絲安慰感,好半天才說:“傅恒之,我是瘋了嗎……”

他拉著傅恒之的手放在額頭,認真地問:“有沒有發燒?”

傅恒之的臉上終於緩和出笑意,配合的試探溫度:“很好,沒有發燒,也沒有燒傻。”

俞幼寧丟掉他的手,傅恒之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不要緊張。”

他身上永遠有一種俞幼寧無法理解的淡然,兩個人趁著沒人溜出去,幸好沒有被其他人撞見。

等了很久才輪到俞幼寧走紅毯,他心情不大好,表情比起以前更冷些。

幾家媒體拍了照,記下文案:心情不暢,神態冷漠,停留總時長不超過一分鍾。

正觀看直播的粉絲們也憂心忡忡,怎麽覺得自家崽崽不太高興呢?

等隔了兩位傅恒之出現時,有意挑撥的人便跳出來聲稱兩人同場出現,俞幼寧才會黑臉。

但總有不一樣的聲音,一片叫罵聲中,竟然也有為數不多的CP粉將兩人的穿搭排在一起。

結果竟然驚人的相似,樣式稍有不同,卻很相配。

這下網絡上徹底炸開了鍋,好戰的粉絲前排掐架,吵得人盡皆知。

不過這些聲音,俞幼寧是看不到的,因為他已經走進了會場。

讓他意外的是,他和傅恒之的座位竟然排在一起,中間隻隔了名男星。

俞幼寧蹙眉,打電話想問白潯主辦方究竟怎麽分的位置,顯然就是想引戰蹭熱度。

可是白潯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晚會現場直播,成百上千的鏡頭懟在會場裏,傅恒之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要是扭頭就走,肯定比坐在一起要具有衝擊性。

俞幼寧心中有種詭異的不安感,可工作人員又催促他進場,所有人都已經落座,隻差他還沒有過去。

鏡頭之下,唯一空落的位置格外顯眼,眼看白潯聯係不上,俞幼寧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想要走到他的座位,傅恒之麵前也是必經之處。

俞幼寧腳步加快,心想吵就吵吧,總比滿世界罵他耍大牌要好。

然而就在他經過傅恒之身邊的時候,身體忽然生出熟悉的控製感,與此同時腦海中叮的一聲係統音響起。

[檢測到宿主違規行為,懲罰模式開啟]

隨後他就不受控地坐到了傅恒之的腿上。

俞幼寧隻覺一股血衝上了頭,想要迅速地站起身,卻被傅恒之伸手圈住了腰,按在腿上動彈不得。

他嚇壞了,睜大眼看傅恒之,沒想到傅恒之竟目光癡迷地將他抱在懷裏,毫無顧忌的俯身吻住他。

俞幼寧壓低聲音掙紮:“你幹嘛!”

對此傅恒之的回應是對著他紅潤的唇,再次親了下去。

場內發出吵鬧的嘩然聲,閃光燈與快門聲爭先恐後的不斷響起。

俞幼寧心髒狂跳,張口想要說出的話卻都被對方吃進嘴裏。

草!

還親,你還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