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白紗簾, 照亮房間。

有清脆的鳥叫聲隱約傳來,俞幼寧閉著眼坐起身, 腦袋緩了許久才重啟,麵前的景象卻不再是那間小旅館,而是他在西南的酒店套房。

眼前的聲音和場景無比真實,俞幼寧感覺靈魂飄了很久,直到這一刻才生出一種落在地麵的踏實感。

他伸手去拿手機,時間果然回到了他去參加慈善夜的前一天。

劫後餘生的雀躍與放鬆傳遍四肢, 俞幼寧洗漱好後拉開窗簾,狠狠地擁抱溫暖的陽光。

手機叮叮叮的響個不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傅恒之發來的,他這會兒心情好, 快速打開看消息,回了一句早安。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沒有再說其他話,便各自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成年人的苦惱是,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該上的班還要上,該幹的活也必須好好完成。

俞幼寧自律, 醒來的早就出去多跑了幾圈,運動讓他維持了早上醒來的好心情, 活力滿滿。

小朱起來的時候,他都已經去餐廳帶了早餐回來, 上門送過去, 倒是讓小朱嚇了一跳。

他這個助理的活怎麽讓老板給做了, 這怎麽行?

隻是小朱心裏這麽碎碎念, 飯吃的比誰都香。

“對了老板, 昨晚有個叫寧西的導演來找你,我敲門了你睡得太實,他就在這也開了房間,就住在2539,咱們樓下。”

小朱咽下餅子,緊張道:“這不是我自作主張的,我當時就問過吳哥,他說你之前就看這位寧導的劇本來著,還讓我先別告訴白哥,我可什麽都沒說。”

俞幼寧拍拍他肩膀誇讚:“幹得不錯,給你發紅包。”

小朱衝他笑笑,比劃著手裏的早餐:“不用,這個夠了。”

寧西想拍的劇本是個武俠權謀片,風格特異,俞幼寧心裏躍躍欲試,立刻下樓去找人了。

他昨晚睡得踏實,寧西倒是緊張得半宿沒睡著,見到他來,眼眶下的黑眼圈都亮了不少,趕緊拉著他坐到沙發上。

這人年紀的確不大,看起來也很文弱,頭發沒染卻有些微黃的自來卷,臉和骨架都小,看著卻非常舒服,俞幼寧來的突然,他卻依然收拾的得體,可見平時就是個很規矩的人。

寧西緊張又激動:“抱歉我睡過了頭,你能來真的太好了,之前我有托人帶給你劇本,能否冒昧問一下,你有看過嗎?”

其實他出身相當好,年紀也比俞幼寧大,也不用這麽緊張,心虛多半是因為他給出的角色雖然戲份重,可實際意義上卻相當於反派男二。

俞幼寧衝他笑了笑說:“我看過了,很喜歡你的劇本,很驚喜。”

被人誇讚,寧西眼裏有著掩不住的激動:“我知道之前貴公司就已經拒絕過,但還是想要努力一下,因為你真的是目前我能想到最符合這個角色的人。”

年輕貴氣,看起來文弱實際身手極好,揮手間攪動天下風雲的權臣。

俞幼寧的流量大,演技好,從來都是拿主角本子,還從來沒給人做過配演反派。

所以這件事情的根本在於,這個主角,會是誰來演。

俞幼寧當然再次將問題拋給寧西,他不會背著白潯答應,一切都要白潯點頭才行。

寧西眼睛亮起來,誠摯地說:“我準備請傅恒之來演!”

俞幼寧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誰?”

圈內人人皆知他對傅恒之避之不及,已經有好幾年沒人敢在他麵前說傅恒之的名字。

這位寧導卻是個奇人,毫不避諱地說:“是傅恒之,我知道他一向隻拍電影,但我真的非常地有誠意,我相信可以打動他的!”

俞幼寧表情古怪起來,寧西忙解釋說:“我知道你不太喜歡傅恒之,但我完全是出於人設考慮,對不起,如果你覺得唐突,我可以道歉。”

小朱在一邊聽著,心說可能不用道歉,這倆人前幾天才見過麵。

俞幼寧心裏驚奇,娛樂圈裏人人都精明得像狐狸,寧西卻是隻兔子,一看就是被家裏保護得很好,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換做之前的他,估計聽到就要立刻冷臉轉身走了。

想讓他給傅恒之作配,做個春秋大夢。

可現在腦子裏卻總放著昨晚傅恒之護在自己身前,身上被尖刺穿透的畫麵,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寧西的眼光毒,傅恒之的確是最好的人選,於是他沒急著反駁,隻是委婉地表示,如果他真的能請傅恒之來演,白潯可能就會答應這部戲。

這話讓寧西心裏落了底,欣喜若狂地買了機票又飛走了,連頓飯也沒留下吃。

俞幼寧心裏卻在笑,傅恒之是不會自降身段去拍劇的,即便是他答應,公司也會極力阻攔,更別說他現在勢頭正盛,電影宣傳和廣告漫天都是。

寧西再有實力,也隻是個新出爐的小導演。

於是他沒再想著這事了,小朱給他買了機票,說白潯讓他提前回去,明天上午會有個臨時采訪,下午還要參加慈善晚會。

俞幼寧愣住:“今天回去?”

小朱點著手機回複工作消息:“是啊,白哥還特意讓你和劇院的林老師一起回去,林老師明天也要去慈善會。”

這事和他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時間倒回之前,他明明……

不對,當時係統說過倒回24小時前,可現在卻提前到了慈善夜的前一天。

俞幼寧腦袋失靈了,他抬頭看著太陽,先前那種不真實感完全消散,和夢裏的感覺全然不同。

他接著又打開手機,搜索傅恒之參加慈善夜的消息,瞬間調出了無數條消息,確定著傅恒之先前的確取消了這次行程。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重來一次,他早上多跑了幾圈,事情就不一樣了?

然而俞幼寧沒有時間多想,先和林老師一起去了機場,由於明天要應對的是很正式的采訪,又要在飛機上提前看采訪稿。

林老師誇他工作態度好,俞幼寧稀裏糊塗的過了一下午,等到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快要日落。

一天的時間被工作迅速擠壓,最後他真正閑下來的時候,又被廖鵬飛拉去吃火鍋。

這次幾個人聚得齊,曲意曲函兩兄弟都在,他們現在都很忙,四個很少能湊齊,曲意和廖鵬飛又是個酒瓶子,少不得要喝酒。

俞幼寧果斷拒絕,默默吃掉燙好的蔬菜:“我明天可是要露臉的,吃火鍋已經很罪惡了。”

曲意盯著他白水燙好,完全不沾調料的菜葉子:“你跟我說這叫火鍋?”

廖鵬飛賤嗖嗖地笑:“咱寧兒現在可不一樣,人家現在有人。”

曲函的肉片掉進鍋裏,曲意差點被酒嗆到:“什麽情況!”

俞幼寧坐在廖鵬飛旁邊,抬手給他一拳:“吃飯堵不住你的嘴?”

見曲意和曲函盯著自己,全身都不自在:“沒情況,他就是嘴欠。”

曲意轉頭看向廖鵬飛,廖鵬飛胳膊還疼,低頭吃飯:“我不知道,我是啞巴。”

俞幼寧瞪眼,轉頭又踹了他一下。

廖鵬飛撂下筷子:“怎麽說什麽都不對啊,好你打吧,打死我以後可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

曲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了,急的脖子都紅了:“小魚,到底怎麽回事,竟然還不和我說,你們倆還有沒有良心了?”

於是他轉頭看曲函,曲函被他怒視,垂眼微笑說:“沒什麽事,隻是上次俞哥喝多,白哥讓傅恒之來接的。”

曲意的眼珠子都要掉進鍋裏:“誰?白潯讓傅恒之來接小魚?”

俞幼寧用筷子敲敲碗:“是是是,就讓他來接我一次,哪有那麽多事,”

廖鵬飛見他自己也說了,終於不用再憋著:“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是最討厭他了嗎?怎麽和他會有聯係?”

一句話問出口,其他兩人也看過來,俞幼寧被看得毛骨悚然,隻能扯謊說:“就上次,我遇到私生的時候,恰好他離得近,白哥就讓他幫忙去找我。”

曲意沒心沒肺地吹口哨:“英雄救美啊!”

俞幼寧挑眉:“什麽鬼,就那種廢物我一個能打十個,用得著他救。”

這話倒是實話,曲意想想也是。

廖鵬飛點頭說:“懂了,白哥怕你下手太重,讓他去攔著的,然後呢,後來你倆就勾搭上了?”

俞幼寧側身看他:“你會不會說話,什麽叫勾搭?我們隻是加深對彼此的了解,冰釋前嫌,是我大度既往不咎,懂不懂!”

廖鵬飛嘟囔:“真會給自己貼金,還既往不咎,你倆有啥過往?人家本來也沒招惹過你,還不都是你爸惹的事。”

眼看俞幼寧要伸手打人了,曲意忙攔在中間:“行了,停,你們多大了到底……”

三個人打打鬧鬧這個多年,這情形也是常態了,廖鵬飛是個狗性子,記吃不記打,嘴雖然是欠了點,可俞幼寧出了事八成都是他跟著屁股後麵解決的。

等他們徹底消停下來,這局也要散了,俞幼寧明天還有事,必須好好睡覺才行,正等要往外走的時候,卻聽到電話響起來。

俞幼寧伸手穿外套,沒看名字就接通,傅恒之的聲音傳來,問他是不是在君禦軒吃飯。

他瞬間愣住,狐疑地問:“你怎麽知道?”

傅恒之語氣帶著點心笑意:“我也在,剛剛看到了廖鵬飛,所以猜你是不是也在。”

俞幼寧啞口無言,傅恒之卻接著說:“我發現了一些事,這裏不方便說,你什麽時候走,我在車庫等你。”

眼看前麵三人又扭頭看過來,俞幼寧支支吾吾:“我吃好了,但……”

傅恒之語氣輕柔:“是關於係統的事。”

這下俞幼寧無法拒絕了,神情嚴肅下來:“其實我也發現了問題,好,你等我。”

曲意過來拽他帽子上的線:“誰啊,白哥?”

俞幼寧跟著他們進了電梯去地下車庫,麵露尷尬:“不是白哥,你們不用送我了。”

廖鵬飛皺眉:“那你怎麽回去?”

俞幼寧莫名緊張:“我還……”

他沒說完,叮咚一聲到了B2層,電梯門打開,一個滿身包得嚴實的黑衣人正靠在不遠處的柱子上。

見俞幼寧出來,傅恒之抬起頭,眼裏露出笑意,衝他招了招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