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一個名字,叫歲和。

周圍人都叫我歲和公主,卻唯獨有一人隻叫我七娘,真是奇怪得很。

我才這麽小,就給人當娘,還是第七個娘?!

我一度懷疑叫我七娘的那個人,可能腦子有病。

可奇怪的還不僅這一點。

我住的宮殿不是未央宮,周圍的人一個都不認識。

母妃和太子哥哥也不知去了何處,連那恐怖的父皇都消失不見。

而且,我在一夜間就突然長高了好多好多,頭發也長了好長好長,就連胸都跟母妃的一樣鼓鼓的了。

侍奉我的婢女木槿和流蘇說,我現在已經是十八歲的小娘子了。

可我明明記得自己好像才六七歲的樣子。

大夫說我是撞壞了腦子,三魂七魄震散了,得了失魂症,所以才不記得六七歲以後的事。

他說失魂就失魂吧。

反正我現在長大了,沒有母妃管我,可以隨便吃梅子糖和蜜餞子。

雖然有點小難過,可自由的日子也還是挺開心的。

後來,我問母妃和太子哥哥去哪裏了,木槿和流蘇兩人都支支吾吾的,說他們是去了極好的地方。

這樣毫無誠意的假話,鬼才信呢。

我隻是失憶,又不是變成了好騙的小傻子。

流蘇還告訴我,這裏是東魏,我住的這個地方是東宮,等我身子再養兩三個月,就要和東魏太子舉行成婚大典,正式成為太子妃了。

我連太子哥哥的太子妃都沒見過,自己就要成太子妃了,怎麽想怎麽都覺得玄幻。

吃過晚膳,木槿和流蘇服侍我沐浴洗香香。

漢白玉砌的花形池子裏,飄著滿滿的花瓣,花香氤氳在熱氣裏,整個浴房都特別香。

我喜歡這個地方。

泡澡的池子裏,每天都撒花瓣。

昨天撒的花瓣,木槿說是梔子花,今天撒的花瓣,說是茉莉花。

“公主殿下,最喜歡哪種花香?”流蘇問我。

我想了想,回道:“都喜歡,但更喜歡那個傻哥哥身上的香氣。”

“傻哥哥?”

流蘇看著我眨了眨眼,甚是不解:“什麽傻哥哥?”

“天天喊我娘的那個傻哥哥,我明明叫歲和,就他喊我七娘,不是傻哥哥,是什麽?”

流蘇咯咯笑道:“公主,當著外人的麵,可莫要這般稱呼,那可是東魏太子殿下,公主未來的夫君呀。”

“我知道。”

要說這個傻哥哥,不僅香噴噴的,長得還怪好看的。

隻是他有一晚來看我時,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讓我想起了那個喜歡殺人的父皇來,感覺怪嚇人的。

所以,我這兩日總想躲他躲得遠遠的。

一想到以後要嫁給他當太子妃,我就滿腹憂愁。

萬一他跟父皇一樣,也每日喝酒、殺人、打我,那該怎麽辦?

可是當流蘇將一碗冰酥酪遞給我時,那些擔憂便又瞬間煙消雲散了。

我趴在池邊吃得正來勁,浴房外麵傳來那個長生公公的公雞嗓音來。

“太子殿下到。”

木槿和流蘇聞聲立馬起身,穿過珠簾,繞過屏風,前去跪拜相迎。

“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都出去吧。”

低沉的聲音繞過屏風傳來,冷寒得瘮人。

木槿和流蘇俯身退下,浴房的門也隨之應聲而關。

視線穿過珠簾,透過屏風,我隱約看到那個身影褪去衣袍,然後換上了一件長袍披在了身上。

這是要幹嘛?

我看了眼碗裏的冰酥酪,頓時覺得不好喝了。

轉身背對屏風,我把自己整個身子都泡進了池子裏,隻露個頭在上麵呼吸。

身後腳步聲臨近,餘光裏,那個披著月白色長袍的人順著石階,走進了花形浴池裏,帶起一陣淅瀝的水聲,然後在我的對麵坐下。

池中的水登時高漲,連帶著滿池的茉莉花都溢出池外一些。

我雖低眉順眼不瞧他,可餘光裏卻時刻留意著對麵的動靜。

他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微微歪著頭,打量了我大半晌,連句話都不說。

好奇心使然,我左右瞟了下,略有些局促地抬眸看向了東魏太子。

見我瞧他,他唇角的弧度又高了幾分,適才對木槿和流蘇說話時的那股冷寒之氣全然不見。

也不知是不是泡在這熱湯裏,他整個人看起了好像都溫和柔善了許多,好像沒那麽嚇人了。

一直都聽別人稱呼他為太子殿下,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東魏太子叫什麽。

我理直氣壯地問他:“太子殿下尊姓大名啊?”

魏馳低頭抿笑。

也不知他笑個什麽勁兒。

再抬頭時,他柔聲回我:“魏馳,馬也馳。”

我覺得我好像是天賦異稟,魏馳說出名字的那瞬間,我腦海裏就迸出兩個字來。

天啊,我這失魂症是失的哪門子魂啊。

七八歲的靈魂就已經識字了。

我點了點頭,又同他隔著一池子水道:“我叫歲和。”

“本宮知道。”

“那你為什麽叫我七娘,好土好俗氣的名字。”我有些不滿。

魏馳看著我溫聲細語道:“本宮與公主殿下初次相識時,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就叫柒娘。”

“初次相識?”

我不免心生好奇:“我和你是怎麽相識的?在哪裏?什麽時候?”

魏馳臉上笑意更盛,一雙好看的眸眼如浸了春水一般,泛著細碎的光。

他抬起手,帶起嘩啦啦的水聲,攤開掌心示意。

“想知道嗎?”

“到這邊來......”

魏馳語調輕柔縹緲,宛若燈影戲裏的狐狸精一樣,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魅惑勾引我。

“過來,我慢慢講給你聽。”

我微微蹙眉,沒好眼色地打量了魏馳幾眼。

孤男寡女,共浴一池,還讓我過去給我講故事聽?

一看就沒安好心。

我是失魂,又不是失智,哪有那麽好騙。

轉身將剩下的半碗冰酥酪吃完,我從池邊扯來浴袍,匆匆裹在身上,倉皇從浴池裏逃了出來。

在木槿和流蘇的左擁右護下,我回到寢殿,卻發現屋子裏有個毛茸茸的白狐狸在。

它一見我就搖頭晃腚地跑來,大尾巴搖得是虎虎生風,都能當扇子用了。

“它叫糯團兒,是柒娘和本宮以前一起養的狐狸。”

魏馳的聲音又從殿門口傳來。

我轉身看他,而他同木槿和流蘇擺了擺手,又把人給趕出去了。

“衣服都還濕著呢,不換一件?”

言語間,魏馳朝我走近,伸手要摸我的臉。

還沒大婚呢,就想追著屁股要占本公主便宜,跟我那個**魔父皇一個德行?

也不知道為何,我這手本能地就握住了魏馳的手腕,阻止他摸我的臉。

而魏馳又騰出另一隻手要摟我的腰。

我這個身子也不知怎麽回事,又偏身躲過,並趁機將魏馳的手反扣到了他的背後。

一套動作下來如行雲流水,又快、又準、又有力氣!

看得我自己都目瞪口呆。

我鬆開魏馳,打量自己的手和身體,一臉訝然。

“哇,本公主不僅天賦異稟,還武功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