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宣一定不會放任自己被人綁走的,除非……他也出了意外。出現了他沒辦法招架的局麵,他一個人應付不了了,他無能為力了……

什麽情況下,他會無能為力?

樸小菱的思緒瞬間清醒過來,整個人跟著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有一根針在紮,尖銳地疼起來。她人就醒了,再也不會昏沉。

顧承宣是出了什麽事情?!不然他一定會保護我的!他肯定是出事了……在那場混亂的躲藏戰中,他是受傷了,還是也被人抓了起來了?

又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啊!是我在糾纏,是我要耍性子,才會給那些人機會的!是我和雁姐姐鬧脾氣,顧承宣才讓莫森走開的!如果莫森在的話,莫森肯定會護著他,不會讓他出現一丁點閃失的。

都是因為我。

我果然是隻會給人帶來厄運的災星,我是原罪,我是不幸。我是人人都應該避開的,我不能再繼續呆在人群之間,我會把不幸傳染給別人的。

我不應該,再呆在愛的人身邊。

這是一種悲觀又巨大的絕望,灰色的,遮天蔽日而來,將人給包裹起來,然後收緊。呼吸被扼住了,心髒被攫取了,整個人都在這種絕望之下,被控製,再也沒有自我。

沒有樸小菱。隻有一個災星,隻有一個不幸。

樸小菱想到整個人都變成灰色,再也沒有一絲陽光,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憔悴蒼白,像是在瞬間老了很多歲,從甜美的少女時期,進入了遲暮之年。

人最怕的,就是絕望。這會耗幹人的精力,把人變成幹枯的稻草,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燃燒成灰燼。這一生,就結束了。

這是巨大的絕望,是逃脫不出來的禁錮。

樸小菱也不想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幾次,又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這段時間足夠把一段痛苦的絕望,給泯滅成灰燼。絕望之後是什麽樣子的?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吧。是死寂,是空白,是虛無。

偏偏自己沒有察覺。

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沒太大的感覺,好像對外界的感知能力都退化了,回到了嬰幼兒的狀態。這是身體自己做出的選擇,這種選擇是最有利的,能規避很多痛苦。

即使是變成一無所知。

那人走到她身邊之後,樸小菱才抬頭看了一眼,是個男人,很瘦,黑色的頭發,麵部輪廓不深,是亞洲人。

樸小菱在這種極度恍惚的狀態之下,還是能認出這些人的外貌特征。但是根據這些特征分析他的身份,這種能力,她像是完全失去了。她也不想去猜,這個人是誰,是幹嘛的,要對自己做什麽。

不想動這個腦子,不想費盡心力去想。

總之,不管他要做什麽,等下就會清楚了。他總不會就是進來看一眼,什麽都不做,就直接出去了。

樸小菱現在的狀態很奇怪,是一種矛盾體,明明是什麽都不想的,將自己封閉起來。但是本能上卻還是什麽都明白,心裏很清楚。她自己就卡在這樣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上,不管往那邊稍微挪一點,都會失衡崩潰。但偏偏,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平衡。

那個人走過來,在樸小菱的胳膊上拍了拍,問道:“醒了沒?”

說的是漢語,中國人。

樸小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沒搭理他。

這也算是個回應了吧,反正那個人問的是醒了沒有,樸小菱昏睡的時候,總不會睜開眼看他。有了這一點,那個人就拎著樸小菱的手臂,把她拽起來,讓她坐好。

“跟我走。”

樸小菱反問:“去哪裏?”

那個人看她一眼,蹲下去解她腳上的繩索,凶巴巴地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樸小菱就閉上嘴巴,保持沉默。反正也是這樣的,不管他們要做什麽,到了時候,自然會知道的。他們要害自己的話,就不會讓自己在這裏躺這麽久了,所以現在,他們留著自己有用。

那個人解開繩索之後,拉著樸小菱的手臂站起來。樸小菱被綁的時間太長了,血液不循環,腿腳都是發麻的,冷不丁地沒站穩,又摔了回去。那個人的耐心也沒多好,直接把她拎起來,拖著往外走。

樸小菱的心思轉了一下,開口問道:“是誰要見我?”

“別那麽多廢話!到了你就知道了!”

樸小菱心想,他們是又要拿我當籌碼,去要挾顧承宣了嗎?關鍵是,現在顧承宣是什麽狀況?他那邊發生了什麽?有沒有出什麽問題?有沒有被這些人抓過來?

腦子裏轉這些念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帶著樸小菱拐進了步梯間。這像是一棟公寓,住的人不多,到處都是灰塵,沒有人打掃和清理。生活的痕跡也很少,樓層之間就隻有灰,乜有人家的物品。

這代表著什麽?樸小菱的腦子根本不轉動,也不會去想了。不管代表什麽,都改變不了現在這個事實,自己是被人嫌棄的,自己是個不幸。

隻能給別人帶來災禍。

如果自己和顧承宣繼續呆在一起,顧承宣還要受到什麽樣的連累?他會變成什麽樣子,他會遇到什麽樣的危險?

不止是顧承宣,還有念念。念念會不會也被自己連累了?

不,應該說,他已經被自己連累了吧。自己一直粉飾太平,想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給抹平,給念念一個和平的童年。但事實已經發生過了,就算沒有人記得,但它確實存在於曆史之中。

念念的手上確實沾過血,是因為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怎麽會去做那樣的事情呢?他那麽小,哪裏懂得跟人發生衝突!?

都是因為我!是的,都是因為我。

假如我消失的話,他們的生活,是不是會幹淨很多。他們是不是不用被厄運給籠罩了,是不是就可以每天生活在光明之下?

對啊,這是多好的一個方法。隻要我消失就好了,顧承宣也不用受威脅了,他也不用再受傷了。

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顧承宣一定不會放任自己被人綁走的,除非……他也出了意外。出現了他沒辦法招架的局麵,他一個人應付不了了,他無能為力了……

什麽情況下,他會無能為力?

樸小菱的思緒瞬間清醒過來,整個人跟著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有一根針在紮,尖銳地疼起來。她人就醒了,再也不會昏沉。

顧承宣是出了什麽事情?!不然他一定會保護我的!他肯定是出事了……在那場混亂的躲藏戰中,他是受傷了,還是也被人抓了起來了?

又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啊!是我在糾纏,是我要耍性子,才會給那些人機會的!是我和雁姐姐鬧脾氣,顧承宣才讓莫森走開的!如果莫森在的話,莫森肯定會護著他,不會讓他出現一丁點閃失的。

都是因為我。

我果然是隻會給人帶來厄運的災星,我是原罪,我是不幸。我是人人都應該避開的,我不能再繼續呆在人群之間,我會把不幸傳染給別人的。

我不應該,再呆在愛的人身邊。

這是一種悲觀又巨大的絕望,灰色的,遮天蔽日而來,將人給包裹起來,然後收緊。呼吸被扼住了,心髒被攫取了,整個人都在這種絕望之下,被控製,再也沒有自我。

沒有樸小菱。隻有一個災星,隻有一個不幸。

樸小菱想到整個人都變成灰色,再也沒有一絲陽光,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憔悴蒼白,像是在瞬間老了很多歲,從甜美的少女時期,進入了遲暮之年。

人最怕的,就是絕望。這會耗幹人的精力,把人變成幹枯的稻草,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燃燒成灰燼。這一生,就結束了。

這是巨大的絕望,是逃脫不出來的禁錮。

樸小菱也不想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幾次,又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這段時間足夠把一段痛苦的絕望,給泯滅成灰燼。絕望之後是什麽樣子的?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吧。是死寂,是空白,是虛無。

偏偏自己沒有察覺。

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沒太大的感覺,好像對外界的感知能力都退化了,回到了嬰幼兒的狀態。這是身體自己做出的選擇,這種選擇是最有利的,能規避很多痛苦。

即使是變成一無所知。

那人走到她身邊之後,樸小菱才抬頭看了一眼,是個男人,很瘦,黑色的頭發,麵部輪廓不深,是亞洲人。

樸小菱在這種極度恍惚的狀態之下,還是能認出這些人的外貌特征。但是根據這些特征分析他的身份,這種能力,她像是完全失去了。她也不想去猜,這個人是誰,是幹嘛的,要對自己做什麽。

不想動這個腦子,不想費盡心力去想。

總之,不管他要做什麽,等下就會清楚了。他總不會就是進來看一眼,什麽都不做,就直接出去了。

樸小菱現在的狀態很奇怪,是一種矛盾體,明明是什麽都不想的,將自己封閉起來。但是本能上卻還是什麽都明白,心裏很清楚。她自己就卡在這樣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上,不管往那邊稍微挪一點,都會失衡崩潰。但偏偏,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平衡。

那個人走過來,在樸小菱的胳膊上拍了拍,問道:“醒了沒?”

說的是漢語,中國人。

樸小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沒搭理他。

這也算是個回應了吧,反正那個人問的是醒了沒有,樸小菱昏睡的時候,總不會睜開眼看他。有了這一點,那個人就拎著樸小菱的手臂,把她拽起來,讓她坐好。

“跟我走。”

樸小菱反問:“去哪裏?”

那個人看她一眼,蹲下去解她腳上的繩索,凶巴巴地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樸小菱就閉上嘴巴,保持沉默。反正也是這樣的,不管他們要做什麽,到了時候,自然會知道的。他們要害自己的話,就不會讓自己在這裏躺這麽久了,所以現在,他們留著自己有用。

那個人解開繩索之後,拉著樸小菱的手臂站起來。樸小菱被綁的時間太長了,血液不循環,腿腳都是發麻的,冷不丁地沒站穩,又摔了回去。那個人的耐心也沒多好,直接把她拎起來,拖著往外走。

樸小菱的心思轉了一下,開口問道:“是誰要見我?”

“別那麽多廢話!到了你就知道了!”

樸小菱心想,他們是又要拿我當籌碼,去要挾顧承宣了嗎?關鍵是,現在顧承宣是什麽狀況?他那邊發生了什麽?有沒有出什麽問題?有沒有被這些人抓過來?

腦子裏轉這些念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帶著樸小菱拐進了步梯間。這像是一棟公寓,住的人不多,到處都是灰塵,沒有人打掃和清理。生活的痕跡也很少,樓層之間就隻有灰,乜有人家的物品。

這代表著什麽?樸小菱的腦子根本不轉動,也不會去想了。不管代表什麽,都改變不了現在這個事實,自己是被人嫌棄的,自己是個不幸。

隻能給別人帶來災禍。

如果自己和顧承宣繼續呆在一起,顧承宣還要受到什麽樣的連累?他會變成什麽樣子,他會遇到什麽樣的危險?

不止是顧承宣,還有念念。念念會不會也被自己連累了?

不,應該說,他已經被自己連累了吧。自己一直粉飾太平,想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給抹平,給念念一個和平的童年。但事實已經發生過了,就算沒有人記得,但它確實存在於曆史之中。

念念的手上確實沾過血,是因為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怎麽會去做那樣的事情呢?他那麽小,哪裏懂得跟人發生衝突!?

都是因為我!是的,都是因為我。

假如我消失的話,他們的生活,是不是會幹淨很多。他們是不是不用被厄運給籠罩了,是不是就可以每天生活在光明之下?

對啊,這是多好的一個方法。隻要我消失就好了,顧承宣也不用受威脅了,他也不用再受傷了。

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樸小菱的態度讓奚銳利有些惱火,心裏憋了一股氣,怎麽都不順,怎麽都壓不下去,在他胸腔內來回亂撞,讓他想要發瘋。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預想的場麵不是這樣的。他想看到的是,樸小菱驚慌失措,想看到她緊張難堪,想看到她匍匐在自己腳邊,想看她痛哭求饒!

他內心的征服欲望從來沒有這麽強烈過。從他在昏迷之中聽到的那些話開始,他內心就有一股難以抑製的邪火,跟著燒起來,燒得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視我為垃圾,把我當成泥沼之中的蜉蝣生物。是她看低我,看輕我,看不起我!是她,當著我的麵,明知我是如此愛慕她,明明知道我心裏一直想著她,卻還是要誇讚另外一個男人!

我身為一個男人,我的尊嚴呢!?她把我的尊嚴放在什麽地方了?

是扔到地上給踩碎了嗎?碎成渣滓了!

還有我的情意呢?我對她那一份真情,她都當是喂狗了嗎?她一點都不在乎嗎?

她怎麽能這麽絕情?她怎麽能做到的?她怎麽會把我踐踏成這個樣子!?

奚銳利心裏的恨意愈發濃重,幾乎都要突破他這具破敗的身體,要溢出來了。是的,破敗,這具身體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拜她所賜,都是因為她,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居然一點悔改的心都沒有!?居然還這樣看待我!

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擺出這麽無所謂的態度!她的心都被狗給吃了嗎!?

是的,她是個狠心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心狠手辣,為了自己的目的,她什麽都能做!她什麽都不怕,她眼中隻有自己!

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我不會饒過她的!絕對不會!我會讓她後悔的,會讓她為自己說出的話,為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後悔的!

她一定會求饒的!

奚銳利的心已經被這個念頭給充斥滿了,其他什麽想法都沒有。他實在是太憤怒了,為自己丟失的麵子和尊嚴,也為自己被損耗的身體,為了心中的不甘。

奚銳利的笑意終於凝固在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成了一個扭曲猙獰的表情。他看著樸小菱:“是不是很可惜?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你對話?”

樸小菱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道:“其實也沒有。”

還是很淡定的樣子,不,應該說,她還是很淡漠,沒有什麽大的反應,好像對外界的這些刺激,都感知不到一樣。她現在的狀態也是失衡的,處在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上,搖搖欲墜。

這兩個人的狀態有某種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偏執而又絕對的,進了一個死角之後,就再也不肯出來。隻不過他們的走向並不一樣,是相反的兩個極端。

他們是背向而馳的,隻會越來越遠,根本不可能靠近的。

奚銳利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了,他抓住身體底下沙發套,手指很用力的收緊,用了全身的力氣。但看在樸小菱的眼中,他的手隻是鬆鬆地搭在沙發上,指尖收攏起來,虛虛地握著。

他對自己身體的支配能力還是很低,無論是站立還是其他動作,根本做不到。現在隻有手臂稍微能活動一下,但力量也很有限。所以到現在還是一直坐在這裏,即使他現在內心充滿了憤怒的恨意,恨不得去撕扯樸小菱的頭發,按住她的後腦,讓她跪在自己麵前磕頭。

即使他有這樣的想法,他也做不到。

他根本站不起來,也根本動不了。

奚銳利的惱怒隨著身體的虛弱而越發明顯,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很久之後才說出話來,對外邊喊道:“來人!”

樸小菱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在生氣。是很生氣很生氣,以至於聲音都撕裂了,帶著刮玻璃一樣的刺耳難聽,完全沒有以往貴公子的風流倜儻。

這算是悲哀嗎?

樸小菱想了想,覺得算是吧。但是跟我有關係嗎?好像是沒有什麽關係。他怎麽樣,都和我沒關係。對於我而言,他隻是一個陌生人,是毫無關係的人。

隻要……我現在能離開。

我能離開就好了,我隻要能離開就好了。就是這樣。

外邊的那些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兩個人立在門口,手還搭在門把手上,一直看著奚銳利。

奚銳利大概是氣得胸口疼,緩了好長時間之後才說:“把她給我帶回去!”

那兩個人就要來抓樸小菱的胳膊,剛往前走,樸小菱就跟著往後退了一步。她緊緊盯著那兩個人,低聲說道:“不用你們抓我,我跟你們走。”

那兩個人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之後他們回頭看奚銳利,說了幾句德文,樸小菱聽不懂,隻感覺那像是質問的口氣,問了句什麽。

奚銳利回了一句德語,發音很標準,像是專門接受過訓練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他們說什麽可能也不太重要,隻是樸小菱發現了一點奇怪的地方。

他們不像是一撥的。

這對話態度不像是上下級的關係,奚銳利對他們並沒有很嚴格的支配,他們是聽奚銳利的,但是也不像是遵從的樣子。

是合作?

還是什麽?

樸小菱沒有說話,也沒有問,直接邁開步子,率先往前邊走了。剩那兩個人看著樸小菱,愣了一下才跟上去。樸小菱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奚銳利。

奚銳利驟然發出一聲厲吼:“不許回頭看!”

他正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往前挪動。但是手臂沒有力氣,雖然他現在夠瘦,卻還是不足以能支撐自己。樸小菱回頭的瞬間,正看到他搖搖欲墜,幾乎要坐不這了。

這是很狼狽的姿態,脫去往日風流倜儻的瀟灑,拋開他花花公子的外衣。是一個孱弱無力的病人。

他不想讓樸小菱看到這個場麵,就像是他不想讓自己已經破碎的自尊心,再次被撿起來摔下去。

樸小菱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在他的嘶吼咆哮之中,轉了回去,邁開步子。

樸小菱本來想問,他要帶自己去哪裏。看著他這麽惱怒的樣子,樸小菱想了想,算了吧。

去哪裏都一樣的,反正他現在不對我動手,那以後對我動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我會好好的,那不管去哪裏都行。

隻要暫時離開顧承宣,離開念念。讓我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來做決定吧。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呢?誰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在不久之前,誰會想到,雁姐姐會用這樣的理由和我分開呢?不光我沒想到,恐怕雁姐姐她自己,也沒想到吧!

樸小菱的配合讓那幾個人很意外,居然還有點無措,拿不準樸小菱的態度到底是真還是假,她是不是還有什麽其他的陰謀和計劃。畢竟,自己接到任務的時候,得到的信息並不是這樣的。

根據奚家那方提供的信息,這個女人是很倔強的,基本不用考慮她會順從和配合,並且她的小機靈特別多,在想不到的地方,都會有小動作。和奚家的負責人接頭的時候,對方反複提醒,一定要小心她。

所以他們帶樸小菱過來的時候,才會那麽粗暴,用最強硬的手段,不給她自己發揮的機會。

但是現在看來,信息不僅僅是不準確的問題的,根本就是不相符啊!要不是奚銳利剛剛確實和她對話了,奚銳利也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話,不然這幾個人都會以為自己抓錯了人。

眼前這個女人怎麽看都是很順從很配合的樣子,並且看起來呆呆的,目光呆滯遲緩,根本不像是鬼精靈的那種。這種反應和應對速度,她能想出什麽小動作?

怎麽看都不像啊!

算了算了,不管她了。反正我們的任務就到這裏,聽奚家的安排,其他都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奚家的人都說帶走了,那帶走就行了。

幾個人把樸小菱推上車,樸小菱回頭說道:“你不用推我,我自己會走的。”

那個人惡狠狠地吼道:“閉嘴!不許說話!”

樸小菱抿了下嘴,真得很配合地閉上嘴,不再出聲了。她的感官似乎是在逐漸蘇醒,之前因為驟然的打擊,又跟著受到驚嚇,人有點遲鈍。到了這會兒,那個勁頭似乎是在逐漸消失,人也清醒了起來。

她突然能察覺到很多細節,平時可能也看不出來的東西,這個時候都能想到了。

比如眼前這個人,他穿黑色的衣服,但是和顧承宣的保鏢不同,並不是黑色的西服,而是很隨性的衣服。他戴耳釘和鼻釘,頭發用發膠固定得很規矩,攏得高高的。

他說話一直很凶,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一種直接和狠戾,還帶著不耐煩。

這樣的人,不會是保鏢。哪個訓練基地培養出這樣的保鏢,那個基地已經可以關閉了,實在是太沒水平了。正規的保鏢是很克製的,在裝扮和行為上都有固定的模式,即使不是一個派係的,但這個行業有他內部特有的質感。

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是保鏢的話,這些人,多半就是黑社會了。

X城的黑社會並不少,多半是在奚家的掌控之下,是聽從奚家的命令的,有問題都會在奚家的調配之下。但是這幾個人,態度又不並不像是順從的樣子。

他們隻是合作,因為利益關係才走到一起的,並沒有上下級的關係。

那……這些人的身份就能猜到了。

陳俊逸出事的時候,顧承宣查出來一些內情。記得那個時候說過,X城大大小小的黑幫都是配合奚家的,隻有一家,占據的位置比較偏僻,也沒有什麽重大的經濟活動,不跟其他幫派發生合作或者衝突,一直都是獨自活動的。因為影響不大,所以奚家也沒有管他們。

現在想來,這些人,就是那一撥人了吧。

但是奚家為什麽要和他們合作?奚家老爺子手底下明明有那麽多幫派可以用,為什麽要用一個並不聽自己話的人?

這些,樸小菱就想不明白了。

那些人把她的眼睛蒙上,在黑暗中,她能感覺到車子的行駛,知道自己走了很遠很遠,感覺都快要繞著X城走了一圈,馬上就要出X城的界限了,車子才停了下來。

她坐的時間太長,手腳被捆綁著,被推下車的時候沒站穩,直接摔倒了。地麵是粗糲的水泥,摩擦著臉頰,像是破皮了,疼得厲害。

樸小菱在地上趴了好長時間,都沒有緩過那個勁頭。她覺得從那輛車子爆炸開始,到現在應該已經過去很多天了。她隻喝了幾次水,什麽東西都沒吃。人都是虛的,精力都被掏空了,是個空殼。

推她的那個人過來,拎著她的手臂把她拎起來,像是拎小雞仔一樣輕鬆,單手就可以做到。

樸小菱踉踉蹌蹌跟著他,轉過彎,穿過一片花園,樸小菱才發現這是一棟別墅。不是奚家那座宅子,是另一處,麵基很大,甚至比那邊還要大。不過一看就是新收拾出來的,很多地方都沒收拾好,顯出匆忙的痕跡出來。

現在也隻是到了能住人的程度,作為一座別墅,設計和細節實在是太差勁了。

那個人把樸小菱帶到主樓門前,敲了三聲,裏邊有人打開門,他把樸小菱推進去,然後門又關上了。

和之前在公寓中是一樣的,外邊的人負責帶,這裏守著的就是護衛,他們有自己的分工。在外邊的時候,那些人負責自己不被人劫走,防著自己會逃走。帶到房子裏之後,就換另一撥人,防止自己逃出去。

或者他們還有另一個任務,那就是防止外邊的人闖進來。

樸小菱不知道奚銳利和那些人做了什麽樣的合作,總之他周圍的氣氛瞬間變了,變得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奚家以前是不設保鏢的,奚銳利熱愛自由,他自己是滿世界亂飛的人,保鏢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但是現在……

樸小菱想了想,覺得這樣可是正常的。他現在半殘著身體,連站起來揍我的力氣都沒有,哪兒還能灑脫得起來。

他是需要些保鏢了。來照看他那具破敗的身體,吊著自己的一口命,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從昏迷之中醒過來,奚銳利就不再是奚銳利了。那些湊成他這個人的本質,在昏迷的時候消失了,不見了。現在裝在那個軀殼之中的,是另一種偏執和瘋狂。

是另外一個人。

不管怎麽說,奚家的人終於意識到了,保鏢是很有必要的。當初奚銳利剛剛昏迷的時候,樸小菱為了能在奚家的主樓之中說上話,能占據一席之地,能突出自己的地位,她也安排了幾個保鏢過來。

但是也真得是隻有幾個,資質平庸,是很普通的保鏢。

也正是因為樸小菱安排的時候留了一手,顧承宣在打進奚家的時候才會那麽輕鬆容易。奚家老爺子大概也是從那之後就吸取教訓了,要開始給奚銳利身邊安放保護者。

隻是矯枉過正,他的態度實在是太謹慎太小心了,以至於現在樸小菱覺得他們其實是很緊張很擔心的。這是一種戰戰兢兢的態度,踩在針尖上,隨時都會倒下。

這種態度是不行的啊……

算了算了。跟我也沒關係,我接下來要麵對什麽,我自己還不知道。不管他們做什麽,隨便吧。都無所謂了,我現在隻想找一個沒有人打擾我的地方,好好睡一覺,然後疏離一下我的情緒。

我很需要一個封閉的環境,不管是物理和地理上的,給我一間黑屋子也好,還是讓我一個人呆著,不要和我交流,不要和我說話,讓我從感官上把自己封閉起來。

我急需一個這樣的環境。

但顯然,他們並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

樸小菱的手還被綁著,腳上的繩索在下車的時候解開了,她勉強能自己走動一下。門在自己身後關上了,門內的保鏢還站在原地,守著門,什麽都不說,一點表示都沒有。

樸小菱隻能自己猜,這個意思,應該就是自己可以自由活動了吧?是說自己可以在這棟小樓裏隨意走動?沒有人管我會去哪裏,隻要我不出去,不犯他們的忌諱就可以吧?

想到這裏,樸小菱就朝著沙發走去。她走了兩步,回頭看身後那兩個黑人,他們還是站在那裏,沒有動。那自己應該是猜對了,現在自己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樸小菱就不再猶豫,走到沙發旁邊,在沙發上躺了下來,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她並不困,但是就想這樣做,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和這個世界隔絕開,不去看那些真實,不用聽那些事情。

要保持昏睡,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樸小菱把頭埋到沙發縫隙之間,想躲起來,把自己藏起來,讓自己也看不到自己。那該多好啊!

可是事情總不會如人所願,樸小菱聽到一聲冷笑,女人的,帶著尖銳的淩厲氣勢,高高在上,鄙夷又高傲。樸小菱能感覺到後背一陣發寒,在自己的背後,站著的那個女人,正用陰毒的目光看自己。

恨意通過那一聲冷哼傳過來,已經濃烈到這種程度了,根本就不用回頭,就知道她有多絕對。

樸小菱的呼吸頓了一下,在“繼續裝睡”和“起來看看是誰”之間猶豫,不知道該做什麽選擇。對方沒有給她太多機會去做選擇,樸小菱聽到空氣被刺破的淩厲呼嘯聲,然後肩頭劇烈地疼痛起來。

是鞭子。

對方拿了一條鞭子,直接抽打在自己身上。她根本不避諱什麽地方能打,什麽地方不能打,隻管一股腦地抽下來。一下又接著一下,她才開口說話:“裝什麽睡!?非得嚐點甜頭不行?”

這個聲音……哦,是熟人。

樸小菱在第三鞭子抽下來的時候,迅速起身,手還綁在身前,平衡力不好掌握,她晃了一下,栽倒到地上。第三鞭子抽空了,緊跟著第四鞭子又落下來,這次抽在樸小菱的小腿肚上,正準備起身的樸小菱踉蹌了一下,又摔了回去。

樸小菱抬頭,看著那個女人,聲音已經因為疼痛而顫抖起來了,但是態度和口氣卻依舊是平和的,沒什麽波瀾和起伏,隻是簡單地叫了對方的名字:“陳婧。”

是陳婧。

從龍城開始,她跟自己不對盤,矛盾就一直沒有消除過。後來因為羽嘉言,她在顧承宣手底下也吃過苦頭。輾轉反側,現在到了X城,還是她。

隻是這次有點不同,是自己落到了她的手裏。樸小菱暗自歎了口氣,心知自己的日子不會好過了。陳婧對自己的怨恨,可以想象出來有多濃重。不,或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更濃重的。

她恨自己處處跟她搶,最初爭奪樂隊的首席的時候,她就記恨自己。後來更是因為羽嘉言,她被迫顛沛流離,日子過得很拮據困難。後來羽嘉言榜上了雁姐姐,生活是好了起來,也有時間和金錢我養病了,但是她呢?

她怕是恨死了這群人,恨不得能親手殺了我們。

說到殺人……

樸小菱掙紮著爬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陳婧,目光偏執凶狠,帶著戾氣。陳婧被她看得心底發毛,手上的力道就偏了方向,一鞭子抽在了茶幾上的茶具上,把一套茶具給抽了下去,陶瓷的茶具碎了一地,發出吵鬧的聲響。

陳婧往後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強作厲聲問道:“你,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樸小菱渾身都在顫抖,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就要脫口而出,但是她說不出來。說出來的話,就會變成事實了,那就再也沒辦法更改了。

她想問,可是很害怕。怕那是事實,怕自己發現了真相,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樸小菱閉上眼睛,渾身的顫栗還很劇烈,連帶著呼吸都跟著劇烈地起伏。陳婧的被她這個鬼怪的姿態給驚訝到了,等驚嚇沉澱下來,就變成一種憤怒。

陳婧再一鞭子抽在樸小菱的小腿肚上,嘶吼問道:“你到底在玩什麽花樣!?別跟我玩這些!“

刺痛隨即傳來,樸小菱眼前一黑,如她所願,徹底昏了過去。

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就好了,不要醒過來。我不想醒過來,我不想麵對這個事實。我不想知道,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可是我還是知道了。

陳俊逸,是被陳婧害死的。

沒有錯的,就是這樣的。獨立的黑幫勢力,陳婧,奚銳利,這些都聯係起來了,陳俊逸是被陳婧害死的。可是陳婧,她的目標……

是我。

陳俊逸是被我害死的。

果然我是厄運啊……我是隻能給別人帶來傷痛的不幸,我是害別人家破人亡的原罪,我是害那些人受傷害的根本原因。

我是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幸。

我隻能給別人帶來災難。給……別人,給顧承宣,給所有人。我並不會讓人感到幸福,我的存在是不會被原諒的,我自身就是一個最大的罪惡,隻要我活下去,我就是錯的。

樸小菱被這個念頭給攫取住了呼吸,呼吸變得困難,但是這樣剛好。不要給我氧氣,不要給我活下去的可能性,不要給我希望。我隻會剝奪別人的希望。

就這樣剛好。

樸小菱這樣想的時候,被扼住的呼吸突然順暢起來,空氣通過口鼻湧入肺部,因為缺氧的肺部開始刺痛。樸小菱開始咳嗽,這一番折騰之後,她就醒了過來。

她是躺在**的,因為咳嗽,整個人側躺著,弓著背,蜷縮在一起。床邊坐了一個人,樸小菱抬眼看過去,是奚銳利。

他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很淺很淺,目光一直注視著樸小菱。他的眼中有些溫柔的光芒在閃爍,看著樸小菱的時候,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愛人,是在看自己最珍視的寶貝,連目光都變得輕輕柔柔,像是怕損壞了對方似的。

但是樸小菱卻從其中看出一些虛假出來。隻是浮在眼睛上的一層,揭開之後,內裏還是陰森狠戾的毒辣,還是恨意衝天,還是不甘心和偏執。

樸小菱也看著奚銳利,目光漠然,沒有什麽溫度。

奚銳利艱難地抬起手,覆蓋在樸小菱的眼睛上。他低聲開口:“剛剛就應該掐死你,你就不會用這種目光看我了。”

樸小菱很平靜地開口:“你掐不死我。”

奚銳利的手僵硬了一下。

樸小菱繼續陳述:“你沒有力氣。你掐不死我。你很想掐死我,可是你做不到。”

“你閉嘴!!!”

奚銳利抬手抽在樸小菱的臉頰上,當然,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對於樸小菱來說,也隻是輕輕刮了一下,稍微有點麻,卻並不疼。

既然不疼,樸小菱就要繼續說下去的:“你的手在抖。你打不了我的。”

奚銳利簡直氣急敗壞,他又照著樸小菱的臉抽了一巴掌:“你給我閉嘴!聽到了沒有!”

“哦。”

說完自己想說的,樸小菱就很配合地閉嘴了。她沒有問這是什麽地方,沒有問陳婧為什麽會在這裏,沒有問他們兩個人是怎麽勾結起來的。什麽都沒有問。奚銳利讓她閉嘴,她就不說話。一副淡漠的樣子。

奚銳利被她這態度給刺激得惱了,偏又拿她沒辦法,自己的身體還不允許自己做出劇烈的、大力的動作。剛剛掐住她口鼻,已經是土坡自己的極限了。她說的沒錯,現在自己的手臂都在顫抖,肌肉承擔不了剛剛的力道,就會出現這樣的後遺症。

他現在連自己的輪椅都推不走,被困在這裏,根本動不了。

奚銳利深呼吸,努力想壓住自己的情緒,但是沒有用,在樸小菱麵前,他一直是失控的。幹嘛要控製自己?這個女人,她害我傷我!我要她後悔,我要她哭著跪在我麵前求饒的!我幹嘛要控製我自己?

我為什麽要忍耐我的情緒!?

奚銳利顫顫巍巍地按動輪椅上的一個按鈕,立刻有一個小女孩敲門起來,站在三步之外的距離,聲音甜美地問道:“奚公子,請問有什麽吩咐嗎?”

奚銳利看著樸小菱,剛剛的怒意突然就消失了,很奇異的,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陰森邪魅的笑。他開口說道:“準備鹽水。”

他就是想看樸小菱哭,想看她求饒。

這房子裏有很多那樣的美少女,什麽類型的都有。樸小菱被三個性感火辣的美女給按在**,另一個黑色頭發的小女孩跪坐在**,聲音又脆又嫩,帶著少女才有的稚嫩,指著樸小菱小腿上的傷口,天真地問道:“是這裏嗎?奚公子?”

奚銳利嘴角的笑一直沒變,點點頭。

那個小姑娘脆生生地應道,帶上橡膠手套,從罐子裏捏出來一塊兒紗布,然後,在樸小菱的鞭傷上擦拭。

傷口還沒有愈合,驟然遇到鹽水,樸小菱痛得渾身一緊,咬著下唇的牙齒更加用力了。

奚銳利在旁邊看著,有美少女跪在他膝頭前,動作輕柔地替他按摩腿。另外一個年級稍微大一點的,握著他的手,替他活動指節,還會把他的指頭含在自己嘴裏親吻。

奚銳利在這樣享受的時候,看著樸小菱眼眶發紅,笑道:“痛的話就叫出來。”

樸小菱連悶哼都沒有一聲,全都忍了下來。傷口重新開始流血,順著白皙光潔的小腿,滑過如玉的皮膚,然後落在床單上。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她還是不肯出聲。

奚銳利的笑僵住了,他再也笑不下去了,周圍的氣壓變得很低,幾個給他按摩的美女立刻停了自己手中的動作,一致撤到一邊,排著站在牆邊,垂首低頭,不言不語。隻有那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把奚銳利的手輕柔地放在他自己腿上,替他順了順後背,做出安撫的姿態。

奚銳利眉眼之間全是陰沉,狠戾地說道:“滾開。”

那個女人立刻停手,站在奚銳利斜後方。

奚銳利看著樸小菱:“你隻要哭出來,我就讓她們停手。”

樸小菱在**,渾身疼得都僵硬了,很艱難地回頭,衝著奚銳利露出一個……笑容。

在這種折磨的狀態下,肯定不能笑得多好看。但那確實是一個笑,帶著平和和淡漠,全然不在乎奚銳利如何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