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要怎麽開口
“不要。不要。不要——”蘇染抱著膝蓋，將身體綣成一團，不停的嗚咽著，淚水一滴又一滴的落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找上來。為什麽他會逃出來？
蘇染小聲的嗚咽，綣在那裏，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兔子。
她其實很怕，真的很怕。鄧金，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那個時候，她才十四歲。他就在打她的主意。她從來不後悔自己把他送進了監獄。他活該。
可是他出來了。他逃出來了。她平靜的生活打破了。
她知道她再沒有安寧了。可是現在她要怎麽辦？
手機不停的響，是楚澈，蘇染擦幹淨眼淚，想要起來，卻感覺腳已經蹲得發麻。臉也很痛，她掙紮著起身，撿到起了掉在地上的眼鏡。
鏡片已經碎了，玻璃鏡片利麵劃過她的手。沁出了點點血珠。指尖的痛，讓她身體一軟，再次坐在了地上。
那鮮豔的紅色像是一種預兆。暗示著她可能會有的悲劇結局。
其實她不怕死，也不怕當不成明星。她更不怕自己的名聲壞掉。可是她怕，怕她不能拍戲，她怕楚澈會討厭她。她更怕楚澈會鄙視會看不起她，會，不要她——
一個十五歲就會說謊的女孩子。怕時樣都。
她不單純，不清白，不美好。她甚至連身體都算是髒的。
這是多肮髒的身體跟靈魂？她怎麽配得上楚澈？而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失去楚澈。
他那樣美好，那樣陽光。她跟他在一起，真的配不上他。
淚水又落了下來，她再次蹲下身體。將眼鏡上的鏡片敲掉，隻剩下一個鏡框。
手指在敲掉鏡片的時候，不停的被劃傷，然後流血。她也不管，直到眼鏡上的玻璃都沒有了。她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將隻剩下鏡框的眼鏡戴回臉上，將手機裝回包包裏。邁步出了樓道，走出小巷子。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蘇染沒有被溫暖，她隻是覺得冷，一陣又一陣的冷。
其實Z城的冬天，真的不冷的。
陽光有些刺眼，而她的淚水流個不停。蘇染擦都擦不完，擦幹淨了，又流下來了。她顧不上，後來幹脆不擦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假發亂的，臉腫的，眼睛也哭得腫了，哪怕有眼鏡蓋著，也看得出來，而她不停的擦著臉，手上的血跡都擦在臉上了，那個樣子看起來既嚇人，又狼狽。
她沒有心情去管，也看不到自己這個時候的樣子，走到路邊伸出手攔了輛出租車，上車，不看司機怪異的眼神。輕輕的說了幾個字。
“海夜星城一期。”
司機看了她一眼，覺得眼前的女人有點眼熟：“小姐，你受傷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謝謝。”
蘇染搖頭，轉過臉，神情冰冷而疏離。看著車窗外的景色。Z城好美啊，這幾年建設得更美了。如果她死了，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了。
這個念頭一起，淚水又落下來了。她卻突然笑了。
她在想什麽呢？她怎麽能死呢？她答應過媽媽，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媽媽，我不會死的。你放心吧。”
她才不會尋短見呢，她不會那麽沒出息。手在玻璃上無意識的劃著，劃完了，她才發現自己寫的是楚澈的名字。
楚澈。楚澈——SOIW。
將那二個字擦掉，眼眶一熱，淚水又流了下來。
這才發現手機還在響，是楚澈，他打了好多通自己的電話了。蘇染拿起電話，按下了靜音。她不能接，她這個時候一接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楚澈。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你會討厭我嗎？
不，蘇染搖頭，感覺淚水掉在手背上，燙得她的心都在顫抖。
她怎麽承受得了楚澈厭惡的目光？她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手機又響了，蘇染又按掉，前麵的司機隻覺得後麵這個女人很不對勁。透過後視鏡看她又哭又笑，像是瘋了一樣。不放心的轉過頭又看了她一眼，在想這個女人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還是精神不正常？
蘇染沒有感覺，看著手機屏幕上閃動的那個澈字。
心痛，心疼，還有心慌。
她記得楚澈有一天跟她說：“蘇染，你知道嗎？你的存在讓我相信娛樂圈的美好。”
美好嗎？
一點也不美好。她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就像鄧金說的，她不過是一個婊｜子，跟妓｜女差不多。她的靈魂早髒了，在她十五歲那年就髒了。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下，蘇染想下車，對上司機一臉疑惑加探究的目光時，突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她全部的錢在剛才都被鄧金搜走了。
“不好意思。”蘇染神情有絲尷尬，從她成名後，第一次這樣狼狽：“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身上沒有裝錢，我去拿下來給你？”
“不用了。”司機看她那個樣子，揮了揮手，發動車子要離開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了一下。真摯的看了蘇染一眼。
“小姐。不是我說，你要是被人欺負了，要報警。不能助長了壞人的氣焰。”
說完這句，司機踩下油門離開了。留下蘇染站在那裏，看著司機離去的車影發呆。
報警？然後呢？鄧金無罪。放了出來。給他一個光明正大傷害自己的理由？
蘇染有點想笑，更多的是覺得累，很累。手機還在響。是楚澈，這已經是他打的第十通電話了。蘇染沒有辦法，接了起來。
“蘇染，你在哪裏，為什麽不接電話？”他的語氣充滿了焦急，她不接電話，他急壞了吧？
“澈。我逛街累了，回家了。”
“你怎麽不等我？”楚澈鬆了口氣，他還在百貨公司繞了好幾圈：“我現在回來接你。”
“不要。”蘇染說得很急，她的神情很不自在。這個時候她真慶幸楚澈沒有在她身邊。
“楚澈，你不要來接我了。我累了，想洗個澡睡會。你去林姨家裏吧。你也好久沒去了。”
“你沒事吧？”楚澈聽她的聲音有絲不對勁：“蘇染，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我剛才不是好好的嘛？我真的是逛街逛累了，剛才在換衣服，沒聽到手機響。”蘇染握著電話的手在顫抖，而楚澈看不到，她的淚水再次打濕了臉頰。
“楚澈，你去吧。我回家休息一下。代我問候林姨，下次我再上門請罪好了。”
“說什麽請罪不請罪。”楚澈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在想什麽：“你啊。沒事了。你真累了就休息吧。我會跟林姨說的。”
“嗯。”蘇染點頭：“我掛了。”
“好。”楚澈淺笑：“等我回來。”
“嗯。”
蘇染掛了電話，茫然的站在公寓的樓下。將手機放在貼近心口的位置。楚澈，楚澈。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愛到我不想你看到我任何的陰暗麵。
愛到想你對我的全部感覺都是美好的。
蘇染上了樓進了浴室，終於在鏡子裏看到了她的樣子有多糟糕了。她看起來像是被人打劫過。
臉腫的，眼睛腫的，手上滿是傷，還有嘴角的血絲——
怪不得那個司機讓她去報警，還不收她車錢，她真要謝謝他了，這個社會還是有好人不是嗎？
蘇染放了一缸熱水，將身體泡了進去，手上的傷口碰到水，很痛，她也不管，拿起了毛巾拚命的搓著自己的身體。
她好髒，真的好髒。剛才被鄧金摸過了。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髒過。
她不停的搓，身體都搓紅了。手指上的傷口更是翻開了，不能看了。蘇染也不管。用她覺得能接受的方式。將自己洗幹淨了。
用浴巾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
她現在這個樣子好難看。
“蘇染，你真的好難看。”這個樣子。楚澈看到會擔心的。她怎麽能讓他擔心呢？
鏡子裏自己紅腫的臉，看起來很嚇人，又難看。蘇染皺眉：“可能要好幾天才能消掉。怎麽辦呢？”
坐回梳妝台，蘇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蘇染終於想到了，站起身，去衣櫃裏拿衣服穿上。
將自己包了起來，換過頂新的假發，然後重新找出一付眼鏡戴上。
從抽屜裏拿了些現金裝進包裏，出門的時候，她沒忘記去衛生間裏，將沾到她血的那二件衣服裝起來，然後帶出去扔掉，離開。
車子飛快的開在路上。蘇染沒想到她第一次開楚澈送她的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早就拿到了駕照。可是楚澈一直不讓她自己開車，他說喜歡在開車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她坐在他車裏，那個感覺很好。
還有，他說反正拍苦茶之戀二個人都在一起。不需要保姆車，所以這段時間連小陳都在休息。BOBO也說樂得清閑，還一直羨慕她有一個楚澈這樣好的男朋友。
想到楚澈，蘇染又想哭了，深吸口氣。車子已經駛出了Z城市區。她知道楚澈一定會生氣的，可是她顧不上了。
她不能，也不想讓楚澈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楚澈對她真的很好。她卻沒有辦法對楚澈解釋，自己年少時曾經遇到的事，做過的事。她無法麵對楚澈可能會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