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通體漆黑的錦盒,福公公沒有任何反應。

他很清楚,若將這方錦盒接過來,他就真的徹底站在了賀蘭承賢的對麵。

可此時,就算賀蘭承賢被囚禁於龍昭殿,就算賀蘭雋的玄甲衛將這裏守得密不透風,乾坤依舊未定,任何可能都會出現。

福公公在宮裏生活了這麽多年,沒人比他更清楚,接過這方錦盒代表著什麽了。

許久後,他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多寶:“我不曾為難過你,隻求你也別為難於我。”

多寶聞言,笑容不變,依舊那麽謙卑地道:“幹爹的話,兒子聽不懂,兒子就是一個跑腿的,幹爹也別為難兒子才是。”

福公公看著他:“多寶,你我之間,何至於此?”

多寶還是那副表情,卻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幹爹若實在為難,可以同陛下說,不一定要王爺。”

原先還在糾結掙紮的福公公聞言,眸子忽地一凝,震驚地看著多寶,嘴唇顫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卻見多寶依舊笑容不變,隻是將手裏的錦盒又往前送了送。

這次,福公公的視線落到錦盒上的時候,下意識咽了口口水,足以見得他此時的心情。

最後,他抬起有些顫抖的手,緩緩接過了錦盒。

多寶也不耽擱,送完了錦盒,立刻恭順退下了。

福公公看著他走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又環視了一圈被守得密不透風的龍昭殿,隨後低下頭,匆匆進了寢宮。

此時此刻,賀蘭承賢被子蠱折磨得已經沒了力氣,正渾身是汗地躺在地上,使勁地喘著氣。

好似一條渴水的魚那般狼狽。

而白嬌嬌,這會兒身上披著明黃色繡著龍紋的外袍,正坐在椅子上,翻看著堆在那裏的、已經過期了的折子。

見福公公進來,白嬌嬌抬眸瞥了一眼,隨後收回視線:“外頭誰來了?”

聞言,福公公一愣,隨後皺起眉頭:“蘭夫人,你把陛下怎麽了?”

白嬌嬌聞聲冷嗤,合上折子身子斜倚,胸口春光若隱若現,她卻混不在意,十分傲慢地看著福公公,道:“你覺得,我把他怎麽了呢?”

福公公跪坐在賀蘭承賢的身邊,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後,這才看向白嬌嬌。

“蘭夫人,無論外麵發生什麽,陛下都是大澤的君主,是大澤的皇帝,你仗著同命蠱造下那麽多惡事,陛下已經盡力護著你了,你莫要不知好歹!”

“這裏是龍昭殿,即便外麵都是玄甲衛,可若陛下有什麽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有命活!”

話音方落,白嬌嬌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她狠狠地摔下手裏的折子,站起身怒斥:“放肆!你個沒根的東西,敢對我大呼小叫,不想活了嗎!”

福公公一點兒也沒露出懼怕之色,將意識不清渾身顫抖的賀蘭承賢護在懷中,對上白嬌嬌大聲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離開龍昭殿!”

“你……”白嬌嬌被福公公的話踩到了痛腳,一時間竟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方才以母蠱催動子蠱,將賀蘭承賢好生折磨了一番,試圖從他口中得到賀蘭雋的身世秘密。

但眼看著賀蘭承賢都快被子蠱弄死了,他也沒有吐露半個字。

白嬌嬌怕賀蘭承賢真被自己弄死了,隻能暫時作罷。

原以為等福公公進來了,她還可以從福公公的口中問到一些消息,卻沒想道,福公公的骨頭,竟比賀蘭承賢還硬!

賀蘭承賢為了避免自己真的沒命,還將夜煞的令牌交了出來,到福公公這裏,福公公卻叫囂著讓白嬌嬌殺了他。

白嬌嬌最討厭這種硬骨頭!

她恨不得立刻將福公公弄死!

但她做不到。

入宮後,金蟾就被看到冥影慘狀的賀蘭承賢弄死了。

如今她身上的蠱蟲已經用光,福公公是有武功在身上的,白嬌嬌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二人對視了半晌,白嬌嬌率先收回視線,道:“陛下身體不適,你立刻去請太醫來為他診治。”

聞言,福公公一動不動:“蘭夫人,陛下安好無恙,你不要胡言亂語!”

白嬌嬌深吸了一口氣,皺眉看著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賀蘭承賢眼下的處境?若我狠狠心,我是可以拿他的命威脅外頭的人放我出去的!”

“而我沒有這麽做,證明我還是站在賀蘭承賢這邊的,你非要跟我作對是嗎?”

福公公不搭理她,而是將還意識不清渾身顫抖的賀蘭承賢挪到了龍**,隨後從暗格裏取出了一個瓶子,倒出藥丸喂了一顆進他口中。

做完這些後,福公公才拿著那個錦盒站起身,看著白嬌嬌,道:“蘭夫人,陛下如今落入下風,皇位不保,有大半都是因你而起。”

“但事到如今,再怪誰已經沒有意義,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保住陛下。”

“你若是願意與我一同保住陛下,那便聽我將接下來的計劃講明,你若不願意,我亦不強求。”

白嬌嬌聞言,正要說什麽,卻猛地後背一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亦不強求”就是死路一條的意思。

略一思忖,白嬌嬌故作冷靜道:“福公公說話好生見外,我與陛下畢竟多年交情,這等危急關頭,我自然是要與你一起保護陛下的。”

說著,白嬌嬌強行做出溫柔姿態,看著龍**昏迷不醒的賀蘭承賢,歎了口氣,道:“但陛下什麽都不同我說,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我如今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也做不了。”

“你想知道鎮北王的身世,我可以告訴你。”福公公看著白嬌嬌,眼底充滿著複雜的情緒。

白嬌嬌聞言猛地抬頭看他:“真的?你真願意告訴我?”

她心底頓時興奮了起來。

從剛剛賀蘭承賢的話語裏不難猜出,賀蘭雋不是他的種,這等皇室秘辛一旦被她知曉,賀蘭雋便就隻能等著身敗名裂!

就算此時被困龍昭殿也無妨,賀蘭雋不想當亂臣賊子就不能讓賀蘭承賢死,而她就不會有危險!

“我願意告訴你。”

福公公將她眼底難以掩飾的興奮盡收眼底,緩緩垂眸,看向**的賀蘭承賢,道:“鎮北王,其實是南疆皇族血脈!”

白嬌嬌聞言,臉上的興奮漸漸凝固:“什麽?”

“當年,我們陛下在南疆為質,為了日子好過一些,將英皇後送給了當時的寰王。”

福公公看著白嬌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就是,南疆現在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