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賀蘭承賢登基之後,皇長公主便不怎麽出現在人前,平素裏也不喜高調,連帶她的後人也十分沒有存在感。

但她與先皇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在如今的皇室宗族之中,身份與輩分都是最高之人,就算是賀蘭承賢見了她,也得乖乖問一句皇姑姑安。

她年事已高,滿頭白發,左手托著禪位詔書走進來的時候,滿朝文武,包括一直站著的賀蘭雋幾人,紛紛下跪問安。

皇長公主腳步緩慢地走到最高處,蒼老卻冷銳的眼神掃過賀蘭雋幾人,隨後緩緩開口。

“都起來說話吧。”

“謝皇姑祖!”

賀蘭雋幾人應聲後,互相攙扶著腿腳不便的老淮王與老安王起身,動作自然而又流暢。

皇長公主獨自站在最高處,看著所有人都站起來後,視線才落到了依舊坐在地上,沒有人搭理的賀蘭承賢身上,忽然冷哼了一聲。

“昏庸無道之君,你享盡天下萬民供奉,卻無視社稷安危,與敵勾結,帶頭作亂,實乃家國恥辱,百姓噩夢!”

“身為天子,你帶頭作惡,踐踏法度,敗盡天下人倫綱常,致使綱紀不正,忠良蒙冤,皇室皆淪為天下笑柄,簡直可恥可恨!”

“今得皇子公主揭露爾之罪行,以正視聽,吾為皇室姑祖,今便號召皇室宗親齊聚,罷黜舊帝,為國換君,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說完,皇長公主手中龍頭拐杖狠狠擊打在地上,隨後高舉左手,托起了手中的禪位詔書,冷眼看向百官。

“請文武百官為今日見證!”

話音落,朝殿內頓生沸騰。

皇室宗祖出麵,那麽賀蘭承賢的罪孽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將來史書記載也不會為其美化半分,連帶著整個賀蘭皇族,從即刻開始,要被天下萬民非議萬萬年!

這可不是小事!

“皇長公主,還請三思!”

梁太師麵色難看,舉起笏板道:“若罷黜舊帝,隻怕招惹四鄰嘲諷,於國事不利!”

聽了這話,皇長公主冷笑:“賀蘭承賢作出此等孽事,爾等莫不是以為南疆毫不知情?”

“隻怕南疆早已心知肚明,在他們那邊,我們大澤已經被嘲笑過萬萬次了!”

“況且,他作為皇帝卻帶頭作惡,我賀蘭皇族若為其遮掩,豈不是助紂為虐,沆瀣一氣嗎!”

說著,皇長公主掃視在場眾人,麵色肅穆威嚴:“吾今日前來,絕非與諸位商議如何抉擇,而是來當著諸位的麵,給天下萬民交代的!”

“我賀蘭皇族,敢做敢當,不懼批判!”

話音落,皇長公主將手中的龍頭拐杖交給身邊的人,在眾人震驚得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注視之下,幹脆果斷地打開了手裏的詔書。

“舊帝賀蘭承賢,私德敗壞,帶頭作惡,不堪為天下之主,不配為百姓之君。”

“為社稷長遠之計,賀蘭皇室宗族決議另立新君!”

讀到此處,不少人已經下意識看向了身形挺立,麵容沉靜的賀蘭雋了。

“今有皇儲賀蘭騁,德才兼備,有為國立命之心,有安定天下之能,即日起繼任皇位,望其能恪守君子之德,勤政愛民,為天下勵精圖治,開創盛世!”

“今賀蘭皇室全族在此昭告天下,鹹使聞知,共襄盛舉!”

一口氣讀完,不顧滿朝文武和賀蘭騁的震驚,皇長公主抬手高舉,將手裏的詔書直接打開提了起來,展在所有人的麵前。

眾人震驚萬分,一時間不知道該看賀蘭雋,還是該看賀蘭騁。

“皇兄,你……”

賀蘭騁人都傻了。

他看向賀蘭雋,難以置信道:“你幹什麽啊?”

“陛下,請隨我等前去換衫登基!”

跟著皇長公主來的幾個皇族宗親已經圍了上來,將賀蘭騁攔住,擁著他就要往後頭走去。

賀蘭騁不肯。

他推開人,朝著賀蘭雋大聲質問:“不是說好你登基的嗎?”

賀蘭雋不說話,隻衝著自己的傻弟弟微笑。

地上坐著的賀蘭承賢之能看到賀蘭雋的背影,不知道他此時是何反應,但卻開心極了。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無聲地笑得癲狂。

賀蘭騁見賀蘭雋不說話,氣急之間,淩空彈出一指,解開了賀蘭承賢的啞穴,大聲道:“父皇!父皇!你的禪位詔書不是寫給皇兄的嗎?”

“哈哈哈……”

賀蘭承賢快活極了,笑得眼淚都沁了出來:“朕怎麽可能禪位給賀蘭雋?朕就是讓賀蘭家的皇位流落旁人,你們幾兄弟都死絕了,朕也不可能傳位給他!”

“哈哈哈……”

“賀蘭雋,籌謀一場卻美夢成空,你是不是很痛苦,很難過,恨不得殺了朕啊?”

“哈哈哈,轉過來,快轉過來讓朕看看你淪落失敗時,氣急敗壞的樣子,快轉過來啊!”

話音落,就在眾人都以為賀蘭雋不會理會瘋癲的賀蘭承賢的時候,賀蘭雋竟真的轉過身來了。

他麵上帶著微笑。

那是一種完全不似平日裏的笑容。

“多謝陛下成全。”

賀蘭雋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道:“勞陛下多年捧殺,實不相瞞,本王從未肖想皇位,今日一切籌謀,皆為送二弟登基而已。”

話音落,賀蘭承賢麵色立刻沉了下來:“你放屁!你是……”

沒等他說完話,賀蘭雋輕輕抬手,拍了拍他的啞穴,他未盡之語再次被塞了回去。

隨後,賀蘭雋站直轉身,對著賀蘭騁掀袍下跪,恭敬道:“微臣賀蘭雋,拜見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他這一帶頭,經曆了重重打擊的文武百官們也紛紛回過神,跟著跪下,拜見新君。

一時間,嵩呼萬歲之聲響徹朝殿。

賀蘭騁被皇室宗族的人拉去後頭換衣服準備登基的時候,隻覺得欲哭無淚。

昨天他還在搓手興奮地想著,他的好皇兄登基之後他要討了鎮北王的封號,帶著桑鹿去北城過他們的小日子,留他的好皇兄在盛京自己想辦法娶阿月為妻。

他昨天還跟賀蘭修說,阿月就算當了皇後,賀蘭雋的後宮也得納新人,到時候他要是敢讓別的女子寵愛超過阿月,他們兄弟倆就回京來給阿月撐腰,寫一萬封折子參死他。

結果今天,登基的人變成了他。

賀蘭雋!我恨你!

被拖走之前,賀蘭騁憤怒地盯著言笑晏晏的親皇兄,咬牙切齒。

等待新帝更衣的時候,賀蘭修到底還是沒忍住,湊到了賀蘭雋的身邊。

“皇兄,今日大事已成,阿月表妹功不可沒,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過門?”

聞言,賀蘭雋笑容不變,看著賀蘭修,輕聲道:“那三弟打算什麽時候讓大家知道,你並沒有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