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嬌嬌聽了她的話，愣怔在原地，直直看著宋惜月，好半天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見她如此，宋惜月反而笑了起來：“你在害怕？”
“怎麽可能！”白嬌嬌猛搖頭。
“那你是不敢嗎？”
宋惜月說完，低頭喝茶，淡淡道：“罷了，我不喜歡強求。”
“待兩國議和結束，你隨時可以回南疆。”
“回南疆我就是聖女嗎？”白嬌嬌立刻問道：“你願意讓我帶著知禮？”
她原先也是這麽想的。
她的父親是蘭達族族長，她生來就是蘭達族聖女，如今她是蘭達族唯一活著的人，而她還煉成了聖子。
有這麽多身份疊加在一起，她要做南疆聖女，過點好日子，應該不難。
宋惜月看著她，唇角掛著一抹輕柔的笑意：“不願意啊。”
白嬌嬌急了：“你不是說……”
她猛地閉上了嘴，停了下來，表情古怪地看著眼前的宋惜月。
她明白了。
宋惜月的意思是，合作，她就能順利帶著顧知禮回到南疆，輕鬆當上南疆聖女，不合作，就看她自己的本事。
想到這裏，白嬌嬌心如鼓擂。
南疆是聯盟立國，百族凝聚在一起，以南疆皇族為尊，但卻未必真的認為自己是南疆皇族的從屬，低南疆皇族一個頭。
白嬌嬌從小大大，隻對蘭達族有歸屬感。
於她而言，蘭達族才是故土，顧知禮才是她的家人——哪怕如今的顧知禮隻是一個不人不鬼，永遠不可能長大的蠱娃娃。
想到這裏，白嬌嬌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死死看著宋惜月：“你之前被我害成那樣，如今我又怎麽確定你是真心實意的？”
“你不確定，我們就不必合作。”
宋惜月道：“我並不是非你不可，所以你也不必太過苦惱。”
說完，宋惜月放下茶盞，看了看水漏，道：“我要休息了，請你離開我的房間。”
白嬌嬌：……
她依舊跪坐在地上，看著宋惜月麵色淡然如水的模樣，此刻才後知後覺。
原來過去她能算計得了宋惜月，全是因為她占了一點先機。
饒是如此，那一點先機，也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一點一點，被宋惜月追平。
可笑的是，這大半年的時間，白嬌嬌仿若死了一次，而宋惜月不僅沒有絲毫困擾，反而還成了位高權重，人人敬仰的寧國郡主。
誰是贏家，一目了然。
“郡主殿下。”白嬌嬌語氣軟了下來。
她垂著眼眸看著地上，態度一下恭敬了許多：“我想見見我師父。”
“白岸聲已經死了。”宋惜月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身體情況。”
聞言，白嬌嬌沉默片刻，艱難地開口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沒有同你合作，最後回到南疆，我真的能當上聖女嗎？”
聽了這話，宋惜月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而正是這一聲笑，讓白嬌嬌忽然靈台清明，瞬間了然。
在聖子麵前，已經滅族多年的蘭達族聖女算什麽東西？
此刻，白嬌嬌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為什麽宋惜月明明不需要她配藥，卻還要在來小宋莊的時候特意把她一起帶了進來。
意識到這裏，白嬌嬌好似被抽離了渾身的力氣。
她癱坐在地上，直到宋惜月將茶壺收拾好，走進內間準備躺下休息，都沒有反應過來。
下午，宋惜月從午睡中蘇醒，才在**翻了個身，外間就傳來來輕柔的腳步聲。
白嬌嬌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溫度恰好的養身茶。
她看著宋惜月，目光溫和：“郡主醒了，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說著，她腳步輕快地來到窗前，蹲身輕輕將茶盞放到了床頭矮凳上。
宋惜月看著她這副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隨後什麽也沒說，她掀開被子下床。
白嬌嬌見狀，立刻將茶水端到了她的手裏。
宋惜月漱完了口，白嬌嬌立刻又換了新的茶水給她喝。
等她喝了茶要起來了，白嬌嬌又立刻雙手遞來了宋惜月的手杖。
宋惜月不喜歡白嬌嬌碰她，所以白嬌嬌老老實實地跟在她的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路隨著她走到門外。
此刻，雲霞滿天，金燦燦連成一片。
宋惜月站在院子裏，看著西邊的天空，眯了眯眼睛。
白嬌嬌就這麽乖巧老實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待著宋惜月的吩咐。
許久後，宋惜月喚她：“白嬌嬌。”
“妾在！”
“你懂醫理，應當知曉如何應對女子小產。”
聞言，白嬌嬌愕然抬頭看向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鹿臨別前給了我解蠱藥，我已經吃下去了。”
宋惜月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西邊金燦燦的天幕：“我體內的情蠱會以小產的方式離開我的身體。”
“你想要我的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聽了這話，白嬌嬌心動了一瞬間，但很快就壓下了這個念頭。
她看著宋惜月，十分堅定道：“郡主放心，妾一定會竭盡所能，不讓郡主的身體受到太大的損害！”
宋惜月聞言，笑著看了她一眼：“看來，你做出選擇了。”
她有意說起這件事，便是最後一次在問白嬌嬌。
若她不肯做出選擇，那麽最遲今夜，宋惜月就會同意她離開小宋莊。
而同意她離開，和她真的能離開，也是兩件事。
白嬌嬌不是做出選擇，白嬌嬌是撿回了一條命。
下午宋惜月午憩時候，白嬌嬌一個人跪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反複權衡利弊之後，她決定賭一把。
贏了走上人生巔峰，大賺特賺。
輸了她還有聖子顧知禮這一張牌，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成問題。
而且，她知道，宋惜月從來不會虧待跟著她的人。
前些年她活在謊言裏，成了一個笑話。
但從此刻開始，她要徹徹底底為自己而活。
“妾永遠效忠郡主！”
白嬌嬌垂著腦袋，語氣十分認真。
聽了她的話，宋惜月笑了笑，衝著西邊屋頂，道：“下來吧。”
話音落，白嬌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刻，她才後知後覺，自己與死亡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