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聞香閣正是一片混亂。

何玉娘發髻散亂,麵容憔悴的坐在桌前。原本如蓮花一般柔和的眼神此刻卻全被絕望所代替,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時刻在提醒著她今日發生的種種。

何玉娘突然感到心累。

現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在她的預期之中,沈嘉懿嫁進沈家後應當是唯唯諾諾的,畢竟她既沒有夫君寵愛,又不得公婆喜歡,肯定比不過自己這個懷有身孕的。

可沒想到,沈嘉懿居然直接把她的孩子弄沒了。

她本以為,自己能得個貴妾的位置,從此與沈嘉懿平起平坐。卻沒想到,自己還沒進門,名聲就已經壞了大半。

思及此處,何玉娘潸然淚下,哭濕了整條帕子。

“彩玉,我不想活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

何玉娘哽咽起身,伸手便朝著繡籃中的剪刀伸手。

“小姐不要。”

彩玉抱住了何玉娘,另一個丫鬟也忙去奪過剪刀。

“都別攔著我,讓我死吧。”

何玉娘崩潰的嚎啕大哭,仿佛天都塌下來似得。

溫恒行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他頓時驚得小跑過去,一把扯過何玉娘將她擁入懷裏。

“玉娘,玉娘,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間要死要活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何玉娘哭的更厲害了。

“今日的事夫君聽說了吧?現如今京城中應當已經傳遍了,恐怕所有人都在背後議論我,嘲笑我呢。”

“不會的玉娘,你不要多想。我會一直護著你的,如果有人敢閑言碎語,我定要讓他好看。”

何玉娘不為所動,含淚搖頭轉而直接問道。

“你們是想怎麽做,我和溫婉心,隻能保全一個。”

何玉娘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身體瞬間僵硬住了,連帶著語氣都有些吞吞吐吐。

“對不起玉娘,此事你要受些委屈了。”

盡管早有預料,盡管已經猜到了。可何玉娘還是感覺心如刀割一般,仿佛渾身都墜入冰窖,身上和心裏都涼的可怕。

她聲音有些顫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心如死灰,積壓已久的怨恨也終於爆發出來。

“那我呢,我算什麽,我拋下了一切和你在一起,換來的就是這個結局嗎。”

這一聲質問將溫恒行問的啞口無言。他想要安慰何玉娘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怔愣的望著她,用手不斷按撫著她的背脊。

何玉娘猛的將溫恒行推開。

“你說過讓沈嘉懿不能有孕,你說過要讓我們的孩子成為嫡子,你說過日後沈嘉懿死後會給我正妻之位,你說過誰都不會欺負了我。可現在,你什麽都沒能兌現。”

何玉娘穩住纖瘦如柳的身軀,臉上一片枯敗。

溫恒行聽了這話本有些生氣,可看著何玉娘這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到底還是沒狠下心來訓斥。

“玉娘,你應該知道,人生在世,總有些東西是不能完全合你心意的。父親母親選擇婉心,也是無可厚非。”

“明日我就與母親說,納你為良妾,從此你在這府上,也算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了。我保證,沈嘉懿也越不過你去。你再信我一次,好嗎。”

“我還能相信你嗎……”

何玉娘呆滯的眼神中露出些許迷茫、

“當然,我可是你的夫君。你不相信我,還能相信誰呢。”

溫恒行再度小心的攬住了何玉娘單薄的身軀。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那咱們便說些高興的事。沈家那兩個小兔崽子,我已經找到對付他們的方法了,總會將他們一擊必中。”

“對了,你不是不想讓她生下孩子嗎,我已經想好法子了,過段時間天冷了咱們就動手,如何?”

溫恒行抱過何玉娘的身子,垂頭在她耳邊輕聲言語著。

何玉娘這才回過神來,“夫君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玉娘,你要記住了,我永遠是最愛你的。”

*

翌日陽光正好,照散了府中所有陰霾。

沈嘉懿昨日回屋後的的確確有些頭痛,因此這一覺也就睡的長了些,熟了些。

再起來時已經不早了,沈嘉懿正梳妝著,卻發覺今日院外似乎格外喧囂,人走動的也愈發勤快。

“府上這是怎麽了,這麽熱鬧。”

沈嘉懿隨口問道。

“今日一早姑爺便求了王夫人將何玉娘納為了良妾,外麵那些人正都趕去領賞錢呢。”

“呸,居然還有咱們院中的人也悄摸摸的去了,還真以為咱們不知道呢。鼠目寸光的東西。”

“那些人畢竟不是咱們自己府中帶來的人,和溫家親近,與郡主不親近呢。”

“就是就是,一群養不熟的東西。”

沈嘉懿聽著兩人左一言右一語的,暗自發笑的同時,又靈光一現,想起個人來。

“咱們院裏,是不是有個瘦高瘦高,平時裏不愛說話的丫鬟。”

忍冬沉思了片刻,“好像是有一個,前段時間才被買回來的,叫山梔。聽說是家中老母病重,為了給母親治病才賣身為奴。”

沈嘉懿滿意點頭,“不錯,就是她了,她做事麻利,我對她有些印象。待會你把她叫到我屋裏來,再去母親那裏把她的賣身契要來,把她收作自己人吧。”

忍冬點頭,雖然不解為何是山梔,但麵上卻沒有旁的顏色。她知道,自己主子能掌控的人越多,她們在府中的情景才會越好。

沈嘉懿握著手邊的暖爐,心中又也安定了幾分。山梔,前世倒也算是救過她性命的人。她從前是個醫女,入了溫家後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拜高踩低,更沒有對她落井下石,是個品德相當不錯之人。

有了此人,她的保障便又增加了幾分。

……

過了中秋,王夫人的假病卻變成了真病,一連一個月都未曾好轉。就連十一月溫婉心的及笄禮,都是沈嘉懿代為操辦的。

王夫人雖不能親自掌舵,可還有個劉嬤嬤在一旁盯著沈嘉懿做事,生怕及笄禮出什麽岔子。

沈嘉懿倒是沒有在此事身上動手腳,一切都按照規矩來,甚至比禮法規格要更完備些。

王夫人挑不出什麽差錯來,也消停了一陣子,不再給沈嘉懿擺臉色看。

就這樣一日日過去,天也變得愈發寒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便到了風雪交加的季節,別說是出門走走了,就是打開屋門鑽進去的冷氣,都能凍的人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