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賞梅宴(一)

水玲瓏沒想到雲禮居然會在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裏,倘若水玲溪謙讓長姐,便也不至於錯過親近雲禮的機會,這叫惡有惡報?

雲禮微微一笑,俊逸優雅,眼底卻不經意地閃過一絲促狹:“我以為你們會坐同一輛馬車,如此也好,你且坐下陪我下會兒棋吧。”

裝吧你!你會看不出水玲溪跟我兩不對盤?這太子,表麵溫潤,實際卻是個腹黑的貨!真不明白聰慧如他前世怎麽眼拙得跟荀楓混在了一起,結果被荀楓奪了皇位和江山。水玲瓏想起他偷偷塞給她的銀票,這是重生以來她得到的第一份恩惠,哪怕他的動機未必單純,卻也的確解了她燃眉之急。

一念至此,她的語氣和緩了幾分:“殿下和臣女各自有婚約在身,還是不要私下見麵的好,免得惹來非議,臣女身份卑微不足掛齒,可殿下乃萬金之軀,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大周皇室的形象,所以請殿下三思而後行。殿下借給臣女的錢,臣女日後會奉上利息一並歸還,但在那之前,還請殿下不要再和臣女見麵了。”

話音剛落,車夫揮動了馬鞭,馬車像利箭一樣“咻”的衝了出去,水玲瓏並未坐下,這一個巨大變故使得她身形陡然前傾,朝雲禮直直地撲了過去!

雲禮下意識地攤開雙臂,欲穩穩地抱住她,哪知她左手慕地握緊了一旁桌子的沿邊,身形一轉,整個人撞上了堅硬的桌子,而她的手心也因巨大的摩擦力而生生去了一塊皮。

痛是肯定的,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垂袖掩住受傷的手,在雲禮略顯慌亂和擔憂的注視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臣女還是坐府裏的馬車前去吧,臣女告退!”

“不了,我下車,原本就是要來接你的。”語畢,雲禮優雅起身,掀開簾子跳下了車轅,臨行前換掉了之前那個車夫,“金瘡藥在暗格裏。”

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雲禮暗歎:她的性子怎麽就這麽烈呢?他又不是毒蛇猛獸,她有必要躲得這麽決絕?

賞梅宴一年一度,設在京城以東十裏外著名的瑞雪山莊,瑞雪山莊景致優美、陳設華貴,又開設了各種新奇層出的娛樂活動,不論消費與否,都得先付一百兩銀子才能進門,這苛刻的條件非但沒將客人阻隔在外,反而成為了一種身份和品味的象征,因此,它的生意好得出奇,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商人百姓,無一不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向往。隻是,誰也不會想到,瑞雪山莊的幕後老板是荀楓!

去年舉辦賞梅宴的是冷家,今年按理說應該輪到宣國公府了,奈何水玲瓏設計讓栗夫人摔斷了腿骨,宣國公府的二兒媳又有孕在身,總不能把年過六旬的瑜安公主給搬上台,無奈之下,瑜安公主隻能求助了表親姚家,讓姚家來主辦這次宴會。

說起來,姚家跟鎮北王府也是有姻親關係的,姚家長孫姚成的妻子正是鎮北王的長女諸葛汐,今年二十一歲。

此時的諸葛汐正在涼亭裏跟冷逸軒喝茶聊天,聽完冷逸軒繪聲繪色的描述,她放下茶杯,詫異地道:“你是說,破解了天龍棋局的小丫頭就是鈺兒的未婚妻?”

冷逸軒把手裏的折扇一收,點頭:“表姐,是不是很巧啊?”

鎮北王妃是冷家嫡女,這一聲表姐倒也沒叫錯。冷逸軒第一見水玲瓏,就有種撮合水玲瓏和諸葛鈺的衝動,這才故意央太子邀請水玲瓏來參加賞梅宴,誰料水玲瓏跟諸葛鈺果然有緣,竟這麽快就訂親了!

諸葛鈺已滿十八,卻至今孑然一身,連通房丫鬟也不肯碰,諸葛汐比她老頭子還急,恨不得天天往他房裏塞女人。

冷逸軒瞧諸葛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地壞壞一笑:“表姐,表弟貌似對這個未婚妻很有好感啊,他在寺廟裏揚言,誰敢殺她,他殺誰全家呢。”

諸葛汐單手托腮道:“我擔心她會被鈺兒克死。她死了不要緊,可憐我那鈺兒十二歲出精,本該讓丫鬟好好教導他**的,但六年來他連個女人的手指頭也沒碰過,都是很漂亮的丫鬟啊,他卻看不上,好不容易有個看上的,萬一還沒過門就被克死了怎麽辦?”

她不會告訴冷逸軒,她在賭坊買的是水玲瓏被克死閨中……

呃……冷逸軒滿麵黑線,表姐!出精這種話你可不可以不要當著我的麵講啊!很尷尬的,好不好?

諸葛汐看過來,挑了挑眉:“你幾歲出精的?”

冷逸軒絕倒——

冷逸軒不回答,諸葛汐轉眼便將它給忘了,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而拍桌而起:“有了!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她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她相信,隻要弟弟嚐過了蝕骨歡愛的滋味兒,就會開始慢慢碰女人的。

說得水玲瓏有多崇拜你弟弟似的,冷逸軒唇角猛抽,諸葛汐睨了他一眼:“你中風了?”

水玲瓏一進入瑞雪山莊,便感受到諸多不懷好意的視線,每個圈子都有每個圈子的規則,世家千金們也不全是鐵板一塊,但不論平時她們關係如何,在碰到庶女時,她們總能瞄準槍口一致對外,尤其,在水玲溪給她們打過了“招呼”之後,這種鄙視的意味就愈加明顯了。

臘梅園中,陸家二小姐陸依依拉著水玲溪的手,難掩嘲諷地道:“喲!玲溪,那不是你的庶姐姐嗎?她臉皮還真厚,居然真的敢來參加宴會!也不怕丟了尚書府的顏麵!”

若在以往,為了維護自己賢良淑德的形象,水玲溪一定會極力袒護水玲瓏,但這回,她隻垂下了眼眸,淡淡一笑,並未阻止大家的議論。

水玲溪是被嫉妒衝昏頭腦了?還是——

水玲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如淡雅的鈴蘭,靜謐馥雅,不染塵埃。吠來吠去的叫“狗”,她是人,不跟狗一般見識。

眾人見沒刺激到她,詫異之餘,不免有些失落和惱火,尤其水玲瓏跟她們想象中的庶女太不一樣了,庶女不都是戰戰兢兢、上不得台麵的嗎?但瞧她的衣衫比她們的華貴,那份雍容淡雅的氣質更是不遜於任何一個望族嫡女,這叫她們這些嫡女怎麽甘心?

武國公府的四小姐武蓮兒接著道:“就是!一個莊子裏長大的野丫頭哪配來這麽高檔的地方?也就是太子殿下疼惜你,看在你的麵子上給了她這等殊榮,但倘若換做是我,定然不會自己跑到外麵丟人現眼!”

在她們身旁,分別是陳家的三小姐陳宣和郭家的五小姐郭蓉,陳宣不怎麽說話,隻靜靜聽著,倒是郭蓉似乎有點兒看不下去大家擠兌水玲瓏而出言嗬斥了她們:“你們有完沒完?水玲瓏是太子邀請來的,你們這是不滿太子殿下的決斷嗎?平日裏一個個自詡名門閨秀,卻連這點容人之量都無,我都替你們汗顏!”

陸依依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哇,你居然替一個卑微的庶女說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就跟一個庶女混去吧!”

“就是!郭蓉你願意自降身份可別拉著我們!”語畢,武蓮兒拉著水玲溪和陸依依離開了臘梅園,往寒梅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