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馮秀的苦惱
馮秀端著水回來,見兄嫂兩人擠在小沙發上很不舒服,連忙又拿出一張折疊椅讓他們分散坐著,自己則搬了一隻小凳子坐在對麵。看著妹妹生活的這樣艱苦,馮霄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和你二嫂在省城還有一套房子,你搬過去住吧,或者我們出錢你在附近另買一套房也行。”
他和沈寒籌備開賣場時經常要在省城留宿,加上妻子在這裏也有事業,有個房子住著方便偶爾還可以帶著女兒來省城過個小假期,房子隻有兩室,但是裝修的很精致,他以前就提出讓妹妹搬去住,卻被馮秀以上下班太遠為由拒絕。
“二哥二嫂,我知道你們是心疼我,可是我不能這麽做。”馮秀微微搖頭,阻止兄嫂繼續勸說,“你們聽我說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日子得自己過,不能什麽都依靠娘家指望你們,尤其紀謙還是那樣一個人……”
實際上,她和紀謙都是銀行的正式員工,他們夫妻的工資水平就算比不上做生意的兄嫂,也算得上小康收入,之所以日子會過成這樣,不是因為他們掙得少,而是花銷大,本應是一家之主的紀謙心中又沒有成算,一味的爛好人做孝子賢兄。
聽馮秀提起紀謙,馮霄和傅佩嵐不由得想起他以往的行事作風,也明白了馮秀的顧慮。可是看著她這樣憋屈的生活,他們也心疼啊。
“秀秀,你有沒有想過,你越是這樣忍耐,紀謙就越不長記性,他嘴上說認識到錯誤,麵上也疼你們,可實際上他有看到老婆孩子過的什麽日子嗎?”傅佩嵐環視這間小屋,“如果女人嫁人就是為了吃苦受罪心力交瘁,那還不如單身一輩子!你不願意給娘家造成負擔,不希望讓父母兄姐跟著煩心,想法是好的,可你想沒想過,你把什麽苦都自己咽下,家裏人知道後會更心疼。”
傅佩嵐以前就不喜歡紀謙,但卻不知道能糊塗成那個樣子,更沒想到一向爽快活潑的小姑子在婚後會甘願過這種忍氣吞聲的日子。馮家眾人離得遠,馮秀婚後頭兩年她也確實過得很不錯,那種開心和知足無法做假,大家也就以為她真的幸福,直到後來傅佩嵐偶然發現她的不對勁。
馮秀婚後不久即查出有孕,當時紀謙和紀爸爸紀媽媽都極為高興,尤其是紀媽媽,她一向認為有婚史的大兒子能娶到馮秀這樣的好姑娘是高攀,加上早些年嫁過來的小兒媳向來和她不親,老太太自然更喜愛嘴甜又懂得尊敬她的馮秀,幾乎將她當成了女兒疼惜。如今大兒媳有了紀謙的孩子,紀媽媽既心疼她孤身一人嫁到省城沒有娘家可靠,又擔心紀謙不懂得照顧孕婦讓自己的寶貝金孫有了散失,因為執意將小夫妻兩個接回了自己的住處照應,待馮秀生產後更是細心的伺候月子。
可紀媽媽希望和大兒子大兒媳以及寶貝孫子一起生活,不代表紀爸爸也樂意。老爺子有些神經衰弱的老毛病,動不動就失眠,更受不了日日吵鬧的小嬰兒,沒過幾天就開始板著臉攆人了。
搬來紀家本就不是馮秀自己決定的,可公公卻將趕人的話對著她說,甚至直接打開衣櫃要替她收拾行李,這樣的舉動讓一向臉皮薄的馮秀氣的說不出話來,而本應成為她依靠的紀謙卻隻是無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反應,直到買菜歸來的紀媽媽發現情形不對,和紀爸爸吵了一架才終止這場鬧劇。
不過吵歸吵,丈夫的睡眠狀況她也是知道的,隻是現在並不好讓兒媳婦搬走,老太太想了想,便提出讓紀爸爸先挪到紀謙的婚房暫住,等馮秀出了月子再換回來。
原本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可紀爸爸卻嫌棄紀謙的屋子麵積太小樓層太高,他腿腳不好上不動樓梯,加上一向喜歡召集樓下的幾個老鄰居來家裏打牌,兒媳搬來待產和坐月子已經耽誤了他呼朋喚友,若是去了兒子家,就代表這項娛樂活動要無止境的中斷,連偶爾到別人家過過手癮都沒了機會,天底下隻有兒子孝敬老子,哪有老子給兒媳讓道的?
紀爸爸見老婆唱反調,兒媳又不搭理他,隻能給紀謙施壓,而紀謙也聽話,居然真的頂著大雪裹著兒子帶著老婆回了家。
“是瑉瑉奶奶堅持要我搬過去的,如今月子裏被人頂著大雪攆走,我還有什麽臉在老紀家立足?!”見到特意來探望她的馮媽媽,馮秀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怨氣,將公公和紀謙狠狠地抱怨了一通。
當時的馮媽媽雖然替馮秀委屈,可看到紀媽媽每天不辭辛苦趕來照顧女兒月子,晚上還得坐上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回去給紀爸爸做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是背地裏勸女兒看在婆婆全心疼她的份兒上,不好和紀爸爸一個病人計較。
馮秀自然點頭應著,她其實也隻是想發泄一下,並不是真的存了怨氣。到了後來見婆婆兩地奔波實在辛苦,甚至和紀謙勸說她不必繼續日日過來,畢竟紀媽媽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禁不起這樣來回奔波。
紀媽媽也確實累了,爽快的接受兒子兒媳的好意,可幾個月後馮秀休完了產假準備回銀行上班時,新的問題出來了,孩子誰來帶?他們不忍心紀媽媽兩處折騰,就隻能將紀瑉送到紀家。
紀爸爸雖然不喜歡孫子夜晚吵鬧,可白天他清醒時卻不反對孩子過來的,隻是他和那些牌友們動不動就在家裏打牌吸煙,雲裏霧裏很不利於小兒健康,馮秀不願意把寶貝兒子送過去糟踐,沒法子隻能像傅佩嵐那樣請了一個阿姨每天來家幫忙,每月增加了這樣一筆花銷,小兩口的日子自然開始緊巴起來。好在紀瑉所用的嬰兒用品都是娘家父母兄嫂定是郵寄過來的,倒也幫她解決了部分財政問題。
生活上的苦難馮秀忍了,卻沒想到還要受著精神上的折磨。她體諒紀媽媽不肯讓她來加照顧孩子,可老太太卻還是病了,是絕症,大夫說至多還有一年的壽命。這些年馮秀和紀媽媽相處的極好,聽了這個消息傷心不已,而此時紀爸爸也提出讓兩個兒子兒媳婦床前盡孝,並出錢給母親看病買藥。
這是應該的,可是馮秀白日要上班,晚上還得帶孩子,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婆婆,於是紀謙的弟弟和弟媳便說老太太由他們照顧,紀謙夫妻則負責出看病錢。聽起來挺公平,但馮秀和紀謙根本沒有那麽多錢啊,這才住院一個星期就已經花了兩千多塊,以後的費用隻能更多,可是現在他們根本別無選擇,隻好紅著臉問馮霄和馮楠各借了一筆錢交到醫院。
好在紀媽媽是個明事理的,她知道大兒子大兒媳身上背著這樣一筆債,即使債主是娘家兄姐不會催討,依著他們夫妻的性子也定是要還清的,臨終前便立了遺囑將自己所有的一半房產給了紀謙和馮秀,又逼著紀爸爸答應將來他的那一半要兄弟平分。
紀爸爸想了想,小兒子現住的房產比大兒子多十平米,如今紀謙又承擔了母親的全部醫藥費,將來遺產拿個大頭也合理,加上不忍心讓妻子死不瞑目,爽快的應下,並主動又寫了一份遺囑一塊交給紀謙和馮秀保管。
可沒想到,紀媽媽剛閉眼,紀謙弟弟夫妻就帶著五歲的兒子搬進了紀家老屋,而紀爸爸卻以自己也需要人照顧為由沒有拒絕,這讓馮秀很不舒服,可紀謙卻說兒子紀瑉年紀太小會吵到紀爸爸休息,要不然搬過去的就是他們一家了,紀媽媽和紀爸爸的遺囑在他們手裏,房子跑不了。
他們夫妻決定忍下這份不適,紀謙的弟弟紀詢和弟媳卻找上門來,說那份遺囑是馮秀在老太太糊塗時騙她簽的,不能作數,又哭著說自家日子有多麽多麽難過,紀謙作為長兄不幫扶弟弟反倒侵吞他應有的家產。
紀謙仍舊手足無措,一副好哥哥的模樣勸說弟弟,紀詢見兄嫂隻是好言好語給他們分析情況卻沒有交出遺囑的意思,便日日領著媳婦過來,他們也不吵鬧爭執,隻是一個勁兒的哭訴,說都是紀家兒子,紀謙有機會讀大學找好工作,紀詢卻隻能在小工廠打零工賺取微薄收入,如今母親死了他們還攛掇她立出不公平的遺囑,這是要逼死親弟弟,話裏話外還把紀媽媽的病因歸咎於馮秀,說都是伺候懷孕的她累的。
小叔和小嬸子這樣每天到自己家裏連哭帶嚎,不僅馮秀自己煩躁,兒子紀瑉也經常嚇得哇哇大哭,可紀謙卻隻是好脾氣的打商量,一點其他對策都沒有。
馮秀的教養約束著她不能破口大罵,可心平氣和的勸說根本無法阻止那對夫妻,她去找公公請求幫助,紀爸爸卻耷拉著眼皮說那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他不幹涉。
老爺子這樣的舉動更加助長紀詢夫妻的氣焰,馮秀忍無可忍便和他們吵了起來,對方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更凶,行徑與無賴無異,氣的馮秀選擇報警趕人。事後紀謙可能是被紀爸爸罵了,回家就埋怨媳婦將家事鬧大,兩口子吵了起來,冷戰了好一段日子,知道紀謙承認錯誤低頭認錯。
日子平靜了幾天,馮秀和紀謙感情也漸漸回溫,紀爸爸那邊又有了新花招,他要求大兒子將贍養費從三百塊提升到五百塊錢,要知道當時紀謙每月的薪水才一千零幾,他和馮秀身上還背負著給紀媽媽看病所欠的債務。而紀詢夫妻也固態萌發,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哭鬧不休,也不提遺囑之事,隔三岔五來串個門說說話,隻是每次離開時都會看上一些東西並要求打包帶走。
馮秀知道兄姐不差這兩三萬塊錢,可借的就是借的,必須要還。她正努力存錢,婆家公公和小叔子卻這樣出難題,紀謙也不爭氣,嘴上支持媳婦的做法,行動上卻不肯拒絕父親的要求,也從不肯讓拜訪的弟弟空手而歸。每月這樣的花錢法,別說攢錢,日子是越來越艱難,兩口子的矛盾自然也多了起來。
馮秀當年嫁給紀謙時家人並不讚成,如今她也不好意思向娘家人訴苦,在上一次問馮媽媽發泄過後就再沒抱怨過,隻咬著牙硬挺,馮媽媽問起也隻挑好的說,後來還是有一次傅佩嵐去省城開會,順路給紀瑉送些奶粉,無意中發現馮秀的鞋櫃裏居然大多是單位發的工鞋,偶爾有兩雙不一樣的,還是一兩年前的舊物。
她是做服裝生意的,衣服方麵從沒虧待過自家親戚,可鞋子卻顧及不到了。馮秀是個很講究衣著的姑娘,薪水也夠用,以前每個季度最少要添一雙新鞋,她曾經不止一次抱怨銀行的工鞋過於單調規矩,除了上班她從不外穿。
幾番試探下來,傅佩嵐明白了小姑子的苦楚,這種事情她自然不會瞞著婆家。馮媽媽馮爸爸見自家嬌養長大的閨女嫁人後受著這樣的委屈,心疼不已,跑去省城罵了紀謙一頓,弄得他慚愧不已,賭咒發誓以後一定不讓馮秀難過。可他誓言發的痛快,卻堅持不了多久,更不懂拒絕紀爸爸和紀詢的要求,家裏任何東西,隻要老爺子和弟弟看中並提上兩回,再為難他也要孝敬過去,即使那些物品是媳婦娘家送來的。
“如果紀謙真是壞到了底兒,我也沒什麽放不下的,可隻要不牽扯他爸爸和弟弟,他什麽事都會讓著我,對我和兒子好的不行……從我嫁給他那天起就沒做過一次飯,沒洗過一件衣服。”馮秀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兄嫂,“每次爭吵過後一定是他先道歉哄我,對兒子也是一樣,戒煙戒酒,攢下所有零用錢隻為了休息日能帶著我和瑉瑉去公園散心做親子活動……我恨他耳根子太軟太在乎他爸他弟弟,可又舍不得因為這個拆散我們這個家,讓瑉瑉缺少父親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