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餘露幾乎是和老爺子同一時間到的醫院,不過她遠遠的看到那華麗的陣仗,沒有敢上前,故意的落在了後頭。
她內心很想上前的,可是單看到那一堆保鏢,穿的比自己爸爸還筆挺,她有點怯步了,保鏢打開車門,莫興寧先出來了,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他下車後優雅的彎腰小心的扶著老爺子,間隙中,她看到車裏麵的場景,很是豪華,最後下車的是秦心的哥哥,秦華,餘露也認識,不過相比下來,他是一行人最寒磣的,最不自在的。
她有些慶幸自己沒有上前,否則一定會很尷尬,她覺得自己這是有自知之明,理智的表現,她喜歡莫興寧,當然也希望能得到莫家長輩的認可,可是她又十分理智的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沒資格,她才不會像秦心那樣沒頭腦,不分時候,不懂場合,就隻顧表達自己的歡喜。
在心底深處,餘露是有點羨慕秦心這種沒頭腦的大膽的,可是這點羨慕在經過多重情緒轉化最終變成厭惡秦心的理由之一。
就像現在餘露隻能像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要是秦心,此刻一定已經衝上去說話了,這時候餘露又有點想念秦心,如果秦心衝上去,她可以溫婉的站在秦心身邊,一句話不用說,隻要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就非常得體。
醫院這邊聽到莫老爺子親自來看一個病人,嚇一跳,原本那病人是在一個大通鋪裏麵,副院長連忙讓人把那病人移到單間去。
柳愛平覺得太麻煩,根本沒有必要,不過大夫很堅持,秦心冷眼看著,聽著是有大人物要來,自己上輩子被退婚,莫家一直保持沉默,後來莫興寧去留學了,留下自己一個人,風言風語更多了,都說自己把莫興寧逼走,莫大少為情所傷遠赴他國,連老爺子都生她的氣,她不知道莫興寧出國了,去莫家找他,也沒有人理,莫家人都沒有露麵。
這一世,自己答應了退婚,也沒有去莫家鬧騰,沒有想到莫家的人居然屈尊來看自己。
看到他們堅持要把自己移一個病房,還推搡了媽媽,秦心冷冷的開口道:“你們別好心辦壞事了,莫老爺子既然大張旗鼓的來看我,就是想要更多人知道,你們把我移到單間去,反而破壞了他的用意。”
秦心的聲音很沙,不似少女那種嬌柔,一方麵是她哭過的原因,另一方麵也是她本來聲帶如此,上輩子經紀人一直說她外形甜美讓她走清純少女路線,選的歌都是那些甜美類型的,唱的時候隻能用假聲,很是不堪,她還曾被評為年度唱歌最難聽歌手之一。
此刻這沉沉沙啞的聲音,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急忙趕來的副院長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最終妥協了,沒有移動秦心,隻是讓護士把病房迅速打掃整理一遍,他們默默的退散,當作不知道一般,其實在不遠處候著。
這家醫院的負責人這麽用心,也因為莫家是他們的大股東,莫家很有錢,在外麵子做的很好,尤其是醫院學校這種地方,大把的舍錢。
莫老爺子走進病房,眉頭微皺,他沒想到會是大通鋪的房間。
他多久沒有到這種吵雜的環境中來了,這裏的醫生太沒眼色了,自己都屈尊到了,居然這麽不會辦事。
不過老爺子的神色隻是一瞬間,誰都看不出來,他這個年紀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已經是溶入骨子裏了。
此刻他一臉慈愛,走到了秦心跟前。
看到秦心第一眼,無論是莫老爺子還是莫興寧都有一陣錯愕,莫老爺子恢複的快些。
然而他還是為自己那明顯的失神感到很不舒服,乍一看的秦心,莫老爺子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他突然發現,最像老秦的不是秦華,而是秦心,尤其是那雙丹鳳眼,還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一行人坐在解放車車鬥上,搖搖晃晃的,自己是第一次坐車,還暈車,那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年,一路照顧自己,也是這樣一雙丹鳳眼,嘴唇紅紅的,眉清目秀,長的比娘們還好看。
那時候是莫今通第一次離開家,懵懂的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裏去,內心恐懼害怕,身體也不好,總覺得會還沒有到戰場就死在路上,在這樣的場景遇上的少年,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後來到地方就分開,又輾轉幾年,居然又幸運的遇上,對自己是幸運,對於他,卻是災難吧。
一瞬間場麵居然有點冷場。
莫興寧更是驚訝,他是帶著激動和興奮而來,想到馬上就能徹底擺脫秦心就覺得痛快,可是這一刻,看到躺在雪白病**的秦心,他忽然有一種悸動的感覺,那一瞬間心跳加快了不少,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應該從心底就厭惡這個愚蠢的女人的,可是為什麽看到她,會悸動,像是有什麽東西狠狠的撞擊了一下自己的心。
沒有黃色的長卷發,沒有了濃妝豔抹,她一張臉小小的,白白的,嘴唇粉粉的,一雙眼睛狹長好看,整個人靠在**,有些無助,卻又感覺嬌媚的不像話。
“莫爺爺好。”秦心沙啞的聲音打破了這古怪的氣氛。
柳愛平看到莫老爺子也嚇一跳,她不喜歡莫家人,對老爺子還是很敬重的,她都不知道怎麽招呼,反而是女兒先開口了。
別人害怕莫老爺子,秦心不怕,上輩子她就不害怕,也許是無知無畏,她喜歡莫興寧,為此敢跟莫老爺子頂嘴,就是莫興寧自己在老爺子跟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秦心卻從來不會這樣,一個心中有愛的腦殘女孩,大概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吧。
“你個小丫頭,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都鬧到了醫院來了。”莫老爺子責備了一句,聲音中透著寵溺。
秦心笑了笑,沒有否認,她不愛惜自己才會有不雅照,她鬧,才到了醫院,老爺子聲音很溫柔,言語卻並不溫柔。
“莫爺爺我已經答應跟興寧哥哥解除婚約了,過去是我不懂事,不知道興寧哥哥不喜歡我,反而一直纏著他,以後不會了,您放心好了。”秦心低著頭說完這番話,抬頭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她微微仰著臉,固執的看著老爺子,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短短的頭發有點淩亂,狹長的眼睛濕淋淋的純淨執拗的看著莫老爺子,一眼就能看進你的心底,鼻頭微紅,輪廓很清晰的嘴唇被她自己重重的咬著,粉色的唇慢慢的湧上血絲,她還是個孩子,一個17歲的小女孩。
隔得不遠處的病人和家屬看到這副場景都有些不忍,莫老爺子一看就很大牌,一身專業定製的真絲唐裝,他那孫子穿的更是考究,從頭到腳的阿瑪尼,再加上身材魁梧的黑西裝保鏢,白大褂的隨行醫護人員,這麽多人來,隻是為了逼迫一個小姑娘。
這一刻莫老爺子都覺得氛圍有點不對,他不能就這樣點頭,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上來有點失策,他記憶中小姑娘是跟野雞一樣亂糟糟的,脾氣也壞的不得了,不是說跟混混打架,她這個樣子怎麽像是跟混混打架,說了也沒人信。
柳愛平這一刻看到女兒的模樣,忍不住哭了,“媽媽對不起你,囡囡,媽媽對不起你。”柳愛平想到自己死去的丈夫,哭的喘不上氣,當初她不應該心軟,明知道女兒隻是威脅自己,她應該狠下心關著女兒,不要讓她跟莫家人接觸,她覺得自己差點就會失去女兒,是真的失去女兒,丈夫去了,女兒要是再出事,她還有什麽資格活著。
而秦華看到媽媽抱著妹妹在**痛苦,他的拳頭握的更緊了,他不能哭,他是男孩子,他要變的強大,他要保護媽媽和妹妹。
“咳咳,”老爺子此刻覺得自己像被人放到烤架上烤一樣,他臉色有點難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不由得有些埋怨他惹禍不掃清楚,使得自己難做。
到了現在的場景,尤其是對著秦心這樣一張臉,老爺子的心怎麽都硬不起來:“都是個誤會。”
老爺子的話一開口,莫興寧的臉色就變的非常難看,剛剛雖然一麵讓他覺得心中悸動,可是美女哪裏沒有,就算是解除婚約,自己想要,秦心這樣的女人也會巴上來的,可是如果婚約還在就不一樣,自己堂堂莫家第三代大少爺為什麽要娶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人,難道就因為自己老爹沒出息,因為自己母親死的早,他不服!
“不是誤會。”秦心推開了媽媽,直直的看著莫興寧,聲音不像剛剛那樣楚楚可憐,卻很大聲。
“我一直喜歡你,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以為我以後會嫁給你,今天我收到了你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我非常非常高興,我想跟全世界的人分享,可是當我打開盒子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堆照片,照片裏的我好醜,餘露說你喜歡成熟的女人,於是我每天濃妝豔抹的希望你多看我一眼,果然我那樣打扮了,你說好看。餘露說那些人是你的朋友,我喜歡你就要接受你的朋友圈子,和他們一起吃飯,還能打聽到你的喜好,後來我問你,他們是你的朋友嗎,你點頭說是。可是現在,你拿著我和他們一起吃飯的照片說要跟我退婚,這是誤會嗎?”
秦心的聲音沙啞,語速很快,莫興寧幾次想打斷都沒有成功,直到她把話說完,他居然覺得無話可說。
她的臉色蒼白,短發淩亂,滿臉淚痕,穿著校服的她顯得很瘦,之前她為了穿衣服性感好看,沒少減肥,這校服拿到手沒穿過,如今已經顯得大了許多,這樣一個小女孩,完全不能想象,她為了討好一個人濃妝豔抹的模樣。
這一刻她十分認真的看著莫興寧,不顧自己的狼狽,因為情緒激動,聲音沙啞到底了,仍舊竭斯底裏的問了一遍:
“莫興寧,這是誤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