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迷離瞬間
這裏是龍滄海的家,但並不是龍公館,而是當年他為餘真真建的愛巢,也是龍滄海平時住的地方。
駱駿站在房間門口環顧裏麵,皺起了眉頭,這個房間擺明是真真的房間,就連牆紙也是玫瑰的圖案。
“今晚我要住在這個房間。”他冷冷的說。
“不行,你住隔壁客房。”龍滄海顯然不想答應他。
“那你住哪裏?”駱駿問道。
“這裏是我的家,我想住在哪裏就住哪裏,你管不著。”
駱駿剛想反駁,這時一個龍滄海的手下跑了上來。
“龍先生,找到那個叫阿媛的秘書了。”
“人呢?”龍滄海和駱駿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因為那一天,餘真真是為了追阿媛才出去的,所以龍滄海馬上就讓人找到了阿媛的家。
阿媛就住在四馬路附近,那天晚上龍滄海和餘真真就是先送阿媛回家,後去的酒店,所以龍滄海不用查找,就很快找到了那裏。
隻是阿媛的丈夫也正在尋找她。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妻子回到家裏,對他說:“鍋裏還有點昨天的米飯,你自己做個泡飯吃吧。”
見他有些不滿,妻子笑著說:“我送給餘小姐的圍巾她很喜歡,咱們馬上就要回吳中了,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餘小姐,我想抓緊時間,把這副手套織完,一會兒給餘小姐送過去。她就在杏花樓吃飯呢。”
他知道妻子和老板娘餘真真是十幾年的友情,於是諒解了,憨厚的笑笑:“那我給你多做一碗,你快點織吧。別讓餘小姐久等。”
餘真真待阿媛不薄,在他們成親和生孩子的時候,全都送過厚禮,這個人情,他們永遠記著。
阿媛很快就把手套織完,隻吃了小半碗泡飯就急急忙忙的出門了,臨走前還囑咐他記著燒水,她回來後想洗個澡。
可是妻子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
這個樸實的男人找遍了妻子可能經過的大街小巷,卻仍然沒有她的身影。阿媛比他年青五歲,長得清秀。又有文化。正當職業。薪水也不低,當年談戀愛時,他感覺自己隻是個小職員。配不上她,可是她卻沒有嫌棄,結婚後兩人公一份婆一份,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現在兒子也八歲了,兩人存了一筆錢,準備回吳中買套房子,做點小生意。
現在阿媛終於找到了,但那隻是一具屍體。
“她被人丟進了黃浦江,今天下午才被打撈上來。”
駱駿和龍滄海都對阿媛有很深的印像。她給餘真真做了十來年的秘書,是一個清秀伶俐的女孩子。
屍體放在警察局的太平間裏,已經通知阿媛的丈夫來認屍了。
龍滄海和駱駿站在這具屍體前,看著那已經被江水泡得發脹的麵容,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法醫道:“被人掐死的,脖子上有淤痕,死後才被扔進江裏的。”
駱駿忽然道:“很可能在來到杏花樓之前,她就已經讓人殺死了。”
龍滄海點點頭:“那個給真真送來手套的女人,根本不是阿媛,而是另一個人,所以她不肯當麵交給她,而是引她出去,因為她知道,真真肯定要當麵謝謝阿媛。”
兩人離開太平間時,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走進去,緊接著裏麵就傳出一聲沉悶的哭聲,那是屬於男人的哭聲,悲痛欲絕的哭聲。
駱駿和龍滄海相互看了一眼,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天晚上,兩個男人再也沒有爭吵,他們哪裏都沒有去,就是坐在那間滿是玫瑰花的房間裏。
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想抽煙,他們雖然都是幫會的人,但是不但自己從不碰大煙,就連普通香煙也不抽,除了他們潔身自好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餘真真受不了那股煙草味。
如果房間裏有人吸煙,餘真真不但要開窗戶,還要噴香水,說不定還會用手帕捂住鼻子讓人家出去。
可是現在,他們卻都想抽煙了。
不過他們卻又都忍住了。
“說不定她一會兒就回來了,聞到一屋子煙味兒,肯定會像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
“不用像,你老婆本來就是潑婦。”
“知道是潑婦,你還想搶。”
“她隻會向你一個人撒潑,對著我的時候,總是裝模做樣。”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屋子裏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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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要說什麽?”餘真真說道。
電話那頭的秋野美紗頓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駱太太,儂現在心裏一定火燒火燎的吧?”
餘真真笑了,對著聽筒說道:“你想說就說,不想說那就別說。”
“阿拉可以不講,可是兒子想要爸爸,儂的兒子就是心肝寶貝,阿拉兒子也是他的親骨肉啊。”秋野美紗話音一轉,如同苦旦一般聲情並茂。
餘真真不禁皺起了眉頭,不知道這個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已經不想再聽這個女人說什麽了,她冷冷的說道:“別演戲了,別說你生不出來,就算你真的鼓弄出一個兒子來,駱駿也不會要的,他嫌你賤嫌你髒!”
餘真真的這幾句話如同利劍,劍劍穿心。
秋野美紗想要激怒餘真真,餘真真也要激怒她。
對付情敵不留任何情麵,這本就是女人的天性,更何況是這樣的兩個女人!
說完這番話。餘真真不想等到秋野美紗的反擊,晃的一聲放下了電話。
這時那兩個守在包房門口的保鏢走了過來,想來他們是見到餘真真久久未回,怕有意外。所以找了過來。
“餘小姐,您沒事吧?”兩人關心的問道。
“沒事,你們馬上給龍先生打電話,讓他快點來接我。”真真邊說邊往包房走。
忽然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似乎有人在看著她。
她轉過身,就看到一個男人,似曾相識,他就站在她身後,一雙不大的眼睛正在看著她。
這個男人讓她覺得很麵熟,可是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又有些**。似乎能看到她的心裏,也讓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往事......
她似乎回到小時候。她看到了阿爸......
“阿爸,我真的沒有剪壞大媽的衣裳,您要相信我。”六歲的真真扁著小嘴,對阿爸撒著嬌。
就在剛才,她被大媽王氏拿著雞毛撣子追著打,說她在外麵晾曬的衫子被人剪了個大口子,丫頭四姐看到三小姐餘真真從那裏走過去。
餘家慶正在書房裏和帳房先生談事,一眼看到小女兒真真一頭闖進書房?,就像一隻小火車頭,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真真,怎麽了,這麽一頭大汗。”對於這個活潑好動的小女兒,餘家慶是說不出的溺愛,女兒不但繼承了愛妾美嬌的嬌美,而且還更多了幾分俏麗,小小年紀就聰明伶俐,那副精靈勁兒更超過了兩個哥哥。
“阿爸救命啊,大媽說我剪了她的衫子,要打死我呢。”真真一邊說,一邊往阿爸背後躲。
餘家慶皺起眉頭,非常不悅,對一旁的帳房先生說道:“劉先生,你先回去吧,明天咱們到鋪子裏再細談。”
王氏追到書房外麵,雖然看到帳房劉先生從裏麵走出來,她便大搖大擺的走進去,當然雞毛撣子扔在了一邊。
“老爺,真真呢,我帶她回後院,小女孩子跑到這裏來,成何體統。”
餘家慶臉色一變,怒道:“你來這裏又成何體統,真真我留下教她讀書寫字,以後由我親自管教,不用勞煩你了。”
對於元配正妻,餘家慶是有幾分尊重的,但是今天看到她居然要打小女兒,他卻多了一絲厭惡。
三太太美嬌是個柔弱的性子,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會說出來,前不久他看到她的玉臂上有兩處紅紅紫紫的淤痕,問她是怎麽弄的,她說是不小心撞到的,餘家慶是不相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絕對不是撞出來的。
後來問了真真才知道,那竟是大太太王氏用手生生擰的!
美嬌嫁過來時隻有十四歲,老夫少妻,他自是多了寵愛,但是美嬌一向本分,從沒有過恃寵生嬌的情況,就連穿衣服也都是樸素不花哨,絕不出風頭。
就是這麽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卻被他那刁蠻的老妻欺負成這個樣子。
而現在當著他的麵竟又打到隻有六歲的女兒頭上,這讓他當然不高興了。
王氏看出丈夫的不悅,便悻悻的說道:“要是這樣,那就麻煩老爺了,隻是真真那小蹄子太過淘氣,可要好好管教,不然長大後沒了閨範,可就不好了。”
見她走遠,真真這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衝著老父做個鬼臉兒。
餘家慶溺愛的看著女兒,說道:“那衣裳到底是不是你剪的啊?”
真真嘻嘻一笑:“阿爸,你要是答應陪我到花園裏玩騎馬打仗,我就告訴你。”
餘家慶無奈的搖搖頭,對女兒說:“好,阿爸陪你去玩。”
說完,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走出門口,回頭一看,真真正拿著桌子上的帳本在翻看。
他心裏高興,小小孩子竟已經對賺錢有了興趣。
“真真,快點跟上阿爸,快點啊。”他對著屋裏的真真叫道。
真真聽到阿爸的呼喚,淘氣的笑了:“阿爸,等等我,我這就來了。”
1937年的杏花樓酒樓裏,三十二歲的餘真真臉上露出孩子氣的微笑:“阿爸,等等我,我這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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