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血染桃花
感謝陌小埃、橫斷江山的打賞啊,媽媽已經出院了,小蝶終於可以正常碼字了,今晚二更,親們,等著我。
民國十五年十一月,經過最後三天的決戰,駱永橋慘敗,這場仗打得民不聊生,老牌軍閥駱永橋元氣大傷。次年三月,駱永橋的獨生子駱駿陪女友去了南洋,而就在駱駿離開的第二天,駱永橋秘密東渡日本,並在到達日本的當天,正式發表聲明,通告全國,戎馬一生的南方督軍駱永橋正式下野!
駱永橋宣告下野的第二天,便離開日本,下落不明,他的餘部由親信林永和帶領,順利過渡,迎接北伐軍進城。而由始至終,駱駿都沒有出現。
民國十六年三月中旬,品翠茶坊內。
龍滄海在這裏約見一個人,一個從南京來的人-——吳昊。
這是龍滄海和吳昊第二次見麵了。上一次是在南匯龍滄海閑置已久的私宅內,而這一次卻選在上海有名的品翠茶坊。
吳昊還和上次一樣,一襲青布長衫,平凡得如同一滴水,無影無形。
這次會麵,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兩小時後,吳昊走了出來,而龍滄海卻在裏麵一直坐到打烊,當他出來時,隨從們發現,龍先生的神情中滿是落寞。
一個月後,龍滄海在龍華的一處大宅內喝著茶。這時一個門生走進來,低聲說:“龍先生,姓張的死了。”
龍滄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淡淡的說:“通知唐老板的人,可以行動了。”
說完,他忽然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讓人端進一盆水,把一雙本就潔淨的手洗了又洗。
那是一場殺戮。張世開死了,很多人都死了,那一年的龍華桃花如海,碧血成河。
餘真真見到龍滄海時,他正在教欣若下棋。
看到真真進來,他微笑著:“你回來了?”
餘真真看著他,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楚翹呢?”
“放心,她很好,你隨時可以帶她和欣若走。”他近乎貪婪的看著她,他想多看她一眼。
她也在看著他。前生他是她心中的英雄,今生他是最寵愛她的人,她曾慶幸自己能遇到他。在他的關愛下快樂的生活了很多年。
“為什麽要殺張世開,他是楚翹的男友啊。”她終於問了出來。
“張世開的真正身份,你知道嗎?”他反問。
“我當然知道,但那就是你殺他的理由嗎?你已經很有錢了,你還嫌不夠是嗎?還想踏足政治是不是?”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他第一次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但還是狠下心:“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
“對不起,你不是我的男人!”餘真真冷冷的說道,然後抱起欣若,轉身出門。
“等一下,”他叫住她。“如果換了是駱駿,你也會這樣不依不饒嗎?”
她隻停了一下,沒有回頭。毅然走了出去。
龍滄海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襲上心頭。她雖沒有回答他,但是他知道答案,駱駿不論做了什麽。她都會包容,一切隻是因為駱駿是她的男人。而他不是。他忽然覺得一切都沒有了意義,他縱使得到一切,但是沒有她,那麽又有什麽意思?他第一次感到了絕望,難道這一次,他真的失去她了?但是從未得到過又何談失去,所以他永遠都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心,不會,永遠都不會。
餘真真和駱駿是接到秘書小媛的電報趕回來的,電報裏隻說周楚翹被抓,欣若下落不明,但當他們回到上海,才知道龍華已成法場,閘北早已血流成河。
那天張世開接到龍滄海的邀請,請他赴府一敘,因為在閘北的工人中很多都是龍滄海的門生,所以張世開不疑有他,欣然前往,但這次他再也沒有回來。
快天亮時,又來了一夥人,帶走了楚翹和欣若,那一天,還有很多人被抓走,又隔了一天,憤怒的民眾走上街頭抗議,於是死傷無數。
在真真接走楚翹母女之前,欣若一直由龍滄海帶在身邊,他一直很喜歡欣若,同真真欣若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個星期,是他最難忘的,那時欣若被人無數次誤會是他和真真的女兒,他並不解釋,他喜歡這樣的誤會。
他早已有兩房妾室,但是一直沒有子嗣,他很少碰她們,開始時是因為正室空懸,他不想讓妾室過早生下孩子,到了後來則是因為餘真真,最近這一年,他幹脆一個人住到法租界的那所洋房裏,偶然才回龍公館。
楚翹的紗廠已經被封了,母女二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真真帶她們住進駱駿的府第。
“爸媽來電報了。”她一回來,駱駿便告訴她。
“公公婆婆還好吧。”真真脫口就說。
駱駿笑了:“你現在叫得還挺順口的,我以為你當著麵哄哄他們就完事了呢。”
看到真真紅了臉,駱駿這才不逗她了,笑著說:“他們很好,讓你少拍電影多生孩子。”
真真白他一眼,叫了傭人去給楚翹母女安排房間。
早在她被綁架之前,她和駱駿曾經秘密回過一次杭州。誰也不會想到,威風一世的駱督軍病倒了,他最後一戰是以失敗告終,這一生他榮辱不驚,但這一次他卻再也經受不住打擊,倒下了,冠心病讓他再也不能威風八麵。駱駿帶了真真一到杭州,馬上封鎖了消息,在兒子的堅持和夫人的淚眼中,駱永橋終於同意下野,並到國外安享晚年。經過細致的安排,三個月後,駱永橋在日本宣布下野後,秘密前往美國與早已等待在那裏的妻子團聚。
駱駿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我在國內隻有你一個親人了,說不定要到你家當上門女婿了。”
真真說:“想得美,禮金一分錢也不能少!”
自從住進這裏,楚翹一直很平靜,她的臉上一如往昔,看不出悲傷和歡樂,隻有欣若偶爾會問一句:“張叔叔怎麽沒和我們一起來?”每當這時,她都會微笑著說:“張叔叔回家了,他的家在很遠的地方。”
駱駿打聽到張世開就葬在龍華,讓真真問下楚翹,可否去拜祭。
出乎他們意料,楚翹沒有去,在真真問她的時候,她一直在修剪著一盆花,一枝一葉,細致入微,真真轉身要離去時,聽到她說:“你看這花開得多好,可惜他已經看不到了。”
那天晚上,真真從楚翹的房前經過,聽到裏麵傳出哭聲,隻是那哭聲悲痛欲絕竭斯底裏,但又像是被用手捂住,低沉壓抑得令人窒息。
第二天早上,楚翹帶了欣若在花園的草地上玩耍,她的神情溫暖慈祥,如同這春日的微風,看不到一絲悲傷。
真真跑過去拉住她的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紗廠可以重新開工了。”
“真好,你替我謝謝駱駿。”她轉身對欣若說道,“我們終於可以回家啦。”
幾天後,餘真真再次見到了龍滄海。他直接來到電影公司的樓下,樓下的門房跑上來,嗑嗑巴巴的說:“餘……餘小姐,請……請您快點出去看一下,那人他說他是……是……龍……龍滄海。”
真真心裏一緊,她當然知道“龍滄海”這三個字對普通上海人來說代表著什麽,她連忙安慰說:“大叔,沒事,我這就下去,您別緊張。”
這一次,他居然沒有帶任何隨從,非常惹眼的站在那裏,他笑著對她說:“小妹,打擾你了嗎?”
真真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在怪他。
“你和駱駿請個假,我帶你去個地方,不耽誤你的時間,很快就送你回來。”他的聲音近乎懇求。
真真依然沒有說話,但是卻走到他的車旁,他心裏一喜,連忙為她拉開車門。
他竟連司機都沒有帶,親自開車帶她來到了龍華,置身在萬丈花海中,他說:“今年的桃花就要謝了,帶你來看一看,我知道你一直喜歡龍華的桃花。”
真真默默的望著滿樹的花紅:“今年的桃花真紅,紅的像血。”
他拉過她的手,聲音低沉中略帶沙啞:“我殺過很多人,但是,張世開,我並沒有……”
“人已經死了,說這些都沒有用了。”真真打斷他的話,抽出自己的手,背過身去。
他再也沒有多想,從背後抱住了她:“小妹,你不要怨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真真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好一會兒才說:“九哥,縱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我們也不能做砧板上的肉,更不能做別人手裏的槍。”
她感到身後的人身子動了一下,緊緊抱著她的手鬆開了。
重生之後,幾乎每年的春天,真真都會去龍華看桃花,有時是和唐心,還有時是和龍滄海,駱駿也陪她去過一次,但從這一年開始,她再也沒有去過,她知道周楚翹也不會去,龍華的桃花從此隻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