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交叉的決定
月上中空,卻被茂盛的高大樹木遮擋的嚴實,一絲光也透不下來,空氣裏又濕又熱,耳邊窸窸窣窣奇怪的聲音,讓亞瑟文的渾身越發燥熱,
他的臉已經燒得通紅,肺裏好像被塞住,連氣都喘不上來,左腿更是失去了一半的知覺,除了疼痛什麽也感覺不到,
亞瑟文明白再繼續下去,他可能會死,即使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他撐住身旁低矮的灌木,忍受著劇痛,一點一點站起來,額頭上的冷汗直往下淌,他的腿也在發抖,
亞瑟文緩了好一會兒,才往來時的路,步履蹣跚的走去,旺盛的野草被踩倒的聲響,在這片寂靜的林子裏是唯一的動靜,
奇怪的是,每走一步,他的臉色就開始變白一分,就好像有什麽在控製他的身體,眼睛也漸漸看不清前麵的路,
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中了劇毒,毒素影響了他的神經與思維,而他早已偏離了原本的路線,即使僥幸離開了森林,也與科納克裏隔了不知多遠的距離,
到後來,亞瑟文完全憑著最後一口氣,麻木的向前走,他費勁的喘息,連胸腔都在震動,腦子裏空****的,隻除了艾德琳的影子,仿佛凝固般,動不了,也消不掉,
卻讓他迸發出更加驚人的求生欲望,
直到他看見不遠的前方,有星星點點的亮光,
終於撐不下去,倒在草石交雜的地上,頭發被鋒利的小紫檀藤蔓隔斷。撒了一地,
“林子裏好像有聲音,”中年黑人從休息中驚醒,他對其他人說道,
“拿好槍,”
既然選擇在卡薩法森林邊緣過夜,他們定然做好遭遇野獸的心理準備,
其他幾個稍微年輕些的男人都迅速站立起來,嚴陣以待,
半響過後。再無動靜,這愈發讓大家緊張起來,越是凶殘的猛獸,在進攻之前越安靜,它們要觀察。趁人類掉以輕心的時候突然攻擊,一舉突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亞瑟文的呼吸更加微弱了,
有一個膽大的年輕人對其他人說道,“再等下去,誰也放不下心。我進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又有一個年輕人站出來,
“一定要小心,注意腳下,”年長的中年黑人叮囑,
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謹慎的扒開了灌木葉,兩把手電筒的亮光照明了眼前的路,
也照到了昏迷的男孩,
“這裏有人。”後麵的年輕人衝外麵大叫道,而前麵的立刻蹲下,探查亞瑟文的呼吸。
“是芙芙,他被芙芙咬了。”年輕人驚駭的睜大眼睛,因為當手電筒的光照到亞瑟文的腿上時,他清楚的看到那黑色的線條,
芙芙是迪烏拉語中的詞語,特指科特迪瓦原始森林中一種致命的蛭類,與一般的水蛭不同,它頭上有兩條細長的觸角,每當找到獵物,芙芙首先會把觸角深入對方體內,注入毒素,再趁機寄存在獵物的身體裏,
年輕人沒想到科納克裏旁邊的卡薩法森林,也會有這種生物,
沒錯,他們都是來自科特迪瓦的商人,一幫人從塞拉利昂出發,沿途本想在科納克裏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卻恰好遇到恐怖襲擊,進不了城,所以準備在郊外休息一晚,明日接著趕路,
“不要動他,”中年黑人快步走上來,“芙芙的毒液在活動的時候,擴散的最快,”
難怪亞瑟文越走,身體越虛弱,
可若他坐以待斃,結果不仍是一死,
謠傳中所謂迷信的詛咒並不是說說而已,
因果輪回,冥冥之中早已定下,隻可惜艾德琳與亞瑟文根本沒有意識到,
又或許因為他們都不信命運罷,
中年黑人跪坐在亞瑟文腿邊,拿起鋒利的小刀,沒有絲毫猶豫的劃破他的小腿肚,然後從布包裏拿出一個小瓶子,一些類似精油的東西被倒在還在流血的傷口上,
泛著草木的味道慢慢被一股惡臭所替代,年輕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芙芙融化了半截身體,被中年黑人從亞瑟文體內拖出來,扔在地上,已然沒有了生命,
中年黑人用清水清理了亞瑟文泛黑的傷口,“這個孩子中毒太深,我沒有辦法完全為他去祛毒,”
“那該怎麽辦,科納克裏封城,上哪兒找醫院,”幾個年輕人都擔憂起來,
幾內亞的貧窮不止經濟上,還包括醫療水平,除了首都有兩家稍微像樣的醫院,其他地方根本不能看,
“我們現在馬上回國,但願圖拉能暫時緩住毒性,”圖拉是中年黑人方才所用的‘精油’,幾乎每一個行走在外的旅人都會帶一小瓶,以防意外,它本身就是一種毒,專門對毒蛇以及其他有毒的昆蟲,
遺憾的是芙芙的毒性太強,隻有科特迪瓦才有專業的祛毒人,
兩個年輕人把亞瑟文橫抬起,安置在吉普車的後座上,其他人也非常讚同頭領的決定,紛紛上了車,
發動機響起一陣轟鳴的啟動聲,七八輛車頭尾相連駛離了這片林區,
大多數的黑人百姓都是友好而善良的,亞瑟文幸運的在昏迷中遇到了,
……
同樣的一天,科納克裏亂成一團,而千裏之外的馬德裏卻舉城歡騰,
洞房花燭夜自然是最美妙的,
“萊婭,你是不是反悔了,”羅伊攬住新婚妻子,即使褪下華麗的衣裙,西西萊婭依然美麗得驚人,
她從沒有愧對過公主殿下的稱呼,
羅伊著迷的望著她,忍不住親吻她的唇角,從中學時代起,羅伊便對高貴的西西萊婭傾心,
如今終於抱得美人歸,他怎能不高興,
西西萊婭卻推開了丈夫的親昵,從**站起來,
或許是因為她在上帝麵前撒了謊,宣誓之後,西西萊婭莫名的開始恐懼而不安,
亞瑟文年幼時候的模樣不斷的在她腦海裏反複出現,幸福到極點的時候,對過去的愧疚卻被徹底放大,
“不,我從不做後悔的事,”西西萊婭背對著丈夫說,
她不後悔與科菲勒深愛一場,不後悔生下亞瑟,也不後悔拋棄他,是的,她就是一位被寵壞了的公主,由著性子肆意揮霍著曾經的青春,
所以現在,她要再任性一次,
“羅伊,對不起,”西西萊婭喃喃道,她不由自主的先道了歉,
“怎麽突然向我道歉,”羅伊走到西西萊婭麵前,“你今天似乎很不對勁,是太緊張了嗎?”
男人關懷的愛意是掩蓋不住的,同樣的目光,西西萊婭曾經在科菲勒眼裏看到過,
如今他們都散了,
可亞瑟卻還真實存在,即使在與巴澤爾失去聯係之後,西西萊婭一度以為他已經被奧利波爾那個精神病殺死了,
“你會生氣嗎,你一定會生氣,”西西萊婭好像著了魔,自言自語,“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羅伊有三個孩子,她隻有一個,
那麽她憑什麽不能把亞瑟從吃人的非洲帶回來,
他是她生的,身體裏流著她的血液,
她的決定太天經地義,不是嗎,
……
“亞瑟文到底跑去哪兒了,”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深,艾德琳的擔心也更大了,不僅為了亞瑟文,還因為喬恩,
她坐在草屋外的石頭上,唯一的照明工具是沾著動物糞便與汽油的火把,一股股的臭氣與黑煙直熏著艾德琳的眼睛,她的眼淚不自覺的往外冒,
不過更多的因素還是被突然的變故嚇到了罷,
對亞瑟文,桑尼其實早就懷疑他可能被野獸襲擊,這並不是什麽駭人聽聞的猜測,在他們國家,相同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但是桑尼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艾德琳,
她們的忐忑不安同樣傳遞給了其他人,
小男孩一家平時在這個時候已經休息,而今天全家人都陪著兩個陌生女孩‘看星星’,
當知道艾德琳是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的好心人之後,小男孩的兩個姐姐還有他的祖母非常友善把艾德琳與桑尼迎進了屋子,甚至為艾德琳燉了收藏許久唯一的一條熏魚,
貧窮但和睦的家庭,卻少了男主人,許是在他們國家的內戰中遇難了罷,
艾德琳和桑尼都這麽以為,
“都迪,不用再陪著我們,快去睡覺吧,”艾德琳拍了拍膝蓋旁邊的小腦袋,
都迪就是小男孩的名字,艾德琳與他的姐姐,比劃還夾雜著淺顯的英語,才稍微了解了這個家庭,
都迪隻有四歲,卻比艾德琳見過的所有同齡孩子都要懂事,稍早的時候,他爬到高高的椰樹上,為她摘椰果,隻因為都迪看到當他的母親端給艾德琳一碗泛著酸氣的蔬菜湯解渴的時候,艾德琳微皺的眉頭,
“索亞今天會回來,我必須要保護你,”都迪的聲音非常脆,可是他的意思,艾德琳不懂,
……
阿爾穆與手下的親兵找遍了科納克裏的大街小巷,沒有發現艾德琳與亞瑟文的一點兒影子,
“他們到底在哪裏,”年輕的將軍甚至焦躁的咒罵了一句髒話,
“會不會已經離開市區了,”說話的是紮默,他此刻無比後悔,自己沒有按時回去履行‘保鏢?’的職責,
“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阿爾穆馬上發動汽車,其實他早就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