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頭之後,戚忠國翻身下馬,過來參見了史可法,恨恨的道:“這幫龜孫子,把新軍的臉丟盡了!這才訓練了幾天,就當了慫貨了!”
史可法數了數,一共有八人。戚忠國又道:“這幫孫子是昨晚後半夜溜出去,一共是分屬於二個小隊共十二個人,等到我得報追上去後,跑了四個,隻追回來這八個兔崽子。”
哎,史可法看著這些逃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男人做事要有擔當,既然當初自願當兵,如今為何又要逃呢?就算是實在堅持不住,為什麽不說出來呢?非要當逃兵?”
這些逃兵聽了史可法的話,都是羞愧的抬不起頭來。想想也是,他們吃好的,住好的,還要當逃兵,確實說不過去。
“呸——這些慫貨不配做男人!”戚忠國衝著他們吐了一口唾沫道:“史大人還堅持每天和弟兄們一起跑步呢,你們年紀輕輕的就堅持不住了?”
這些逃兵聽了戚忠國的話都是身子顫抖。史可法看見這些逃兵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有的站立都有些困難,就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戚忠國恨恨的道:“末將抓到他們之後,實在氣不過,已經先教訓了一頓。”
史可法點點頭,戚忠國就是這個火爆脾氣。看來這些逃兵被打慘了!
“大人,這些逃兵如何處置?”史德威請示道。
“這個……”史可法微微一沉吟,考慮該如何處置。
“大人,一定要嚴懲——”戚忠國大叫道:“逃兵的事情弟兄們都知道了,不嚴懲不足以殺一儆百啊。”
史可法想了想,問那些逃兵道:“你們軍紀軍規都學了吧?”
“學了——”那些逃兵畏畏縮縮的道。
“那我來問你們,軍紀第十三條是什麽?”
“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逃離軍營,此為逃兵,犯者斬之……”
還別說,這些逃兵還都學得不錯,一字一句背了出來。隻不過越是背到最後,越是聲音低了下去,到最後幾乎輕不可聞。
“哎,知道軍法,還要以身試法,這叫知法犯法啊!”史可法歎息道。
“大人,不要殺我們啊,我們不想死啊——”幾個逃兵大駭道。
史德威默不作聲,戚忠國呸了一聲道:“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幹什麽去了!”
“好了——讓弟兄們集合吧,我要當麵宣判。”史可法語氣沉重地道。
沒多久,五千新軍都整齊的站在檢閱台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台上。檢閱台上跪著八個人,在昨天這八個人還是他們中間的一員。可如今已經是殊途陌路了。史可法掃視了一遍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大聲道:“新兵弟兄們,今天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我們中間有人做了逃兵。可恥的逃兵!”
整個大校場鴉雀無聲,所有的新軍都在靜靜聆聽。史可法繼續大聲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我自問待大家不薄,可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情,如果不嚴加懲治,軍威何在?下麵我宣布三條處罰。
第一,八個逃軍每人處以三十軍棍的刑罰。
第二,追回當初發放的安家費,並處以等同罰金。如果安家費已經購置田產的,沒收田產。
第三,開除新軍,發配海南島,終生不得返鄉。”
聽到這樣的判決,那些逃兵大哭道:“小的知錯了,大人開恩那!”
這三條判決中,一條比一條重,第三條尤甚,古人最重視鄉土觀念,講究葉落歸根。像這樣發配海南島,不得返鄉的,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史可法歎息道。隨後擺了擺手道:“行刑——”
“是——”馬上就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風紀軍士應聲上前,把這八人都按到地下,手持胳膊粗的軍棍,狠狠往他們的屁股上打去。
隨著“啪啪。”的肉擊聲不斷,鮮血四濺,慘叫聲更是不斷傳來,聽得台下新軍臉色一片慘白。
三十軍棍打完後,八人的屁股一片血肉模糊,已經無法站立。
行刑完畢後,史可法才命令風紀軍士把他們押下去,
如此處治之後台下新軍都是心服口服。隻有戚忠國小聲嘀咕道:“大人什麽都好,就是心軟了些。要是叫我說,哪裏用這麽麻煩,直接砍頭了事。”
史可法聽見之後微微一歎,這就是他和這個朝代的不同之處了,經過後世熏陶的他,實在是無法做到下令殺頭,漠視生命。要知道這些逃兵,幾天前還都是田裏的農民或者礦工。
就因為犯了一個過錯而下令殺頭,史可法實在做不到。流放海南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重處罰了。當然,這在日後也為他贏得了一個仁義的美名。
隨後史可法又道:“以上逃兵都是出自二個小隊,這二個隊正有不可推卸之責任,記大過一次。日後若是再出現此等情況,降級使用。
至於那在逃的四人,本官會發下海捕公文,嚴令緝拿。特別是東陽境內,更是重中之重,那些逃兵不逃回東陽便罷,要是逃回了東陽,立即讓當地衙役抓捕歸案。另外對於這些逃兵的家人,采取剛才相同的處罰,沒收田產,交納罰金。以儆效尤!”
當初在招兵的時候,都有詳細的登記,住在哪個村莊一目了然,如今正好可以追溯處罰,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等到都處理完畢之後,史可法環顧左右道:“看來還是缺一個管理軍紀的人啊——”
史德威想了想道:“末將倒是有個人選,先前末將曾經在京營看到過一個鎮撫,叫做林輔道。因為執法嚴厲,為人古板而很不合群,做了多年的冷板凳,大人有機會可以把他挖過來。”
“哦——”史可法點了點頭,把這個名字記住了。不過現在不能挖人,等到以後有了適當的時機再說吧。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台下有人高聲道:“史兄治軍之嚴令人佩服——閻爾梅來也!”史可法聽見這個聲音就是一
驚,再往下一看,正有三個人朝這裏快步走來,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其餘二人家仆打扮。
史可法仔細一看,此人身穿素白長衫,麵色白淨,頭戴方巾,頜下三縷微髯,最顯眼的是一雙大耳朵,差不多要垂到肩上。此時正大笑著走來。
“原來是賢弟來了啊——”
史可法大喜道。閻爾梅號古古,被人譽為詩書畫三絕,更難得的是閻爾梅還是複社巨子,卻不像很多複社中人隻知誇誇其談,不能實幹救國。閻爾梅精通謀略,為人務實,是很難得的人才。
而且閻爾梅的氣節也是為人稱道,在原本的曆史中,直到明亡後他也拒不降清,寧願剃發出家。為此他曾經留下著名的詩篇,陰陵道左困英雄,騅馬長嘶千裏風。成敗任妨爭麵目,不隨亭長渡江東。
如今這樣的人物前來投奔,實在是太好了。
二人相見後,都是開懷大笑。其實閻爾梅已經到了一會了,正好看見這檔子事情,他就暫不露麵,看看史可法如何處置。如今見了之後十分滿意。一味嗜殺則太過,輕輕揭過則太輕。像這樣恰到好處。
“小弟不才,願為史兄幕僚,谘議謀劃、不知史兄意下如何?”
史可法和閻爾梅本來就是舊識,年歲也相當,不過細論起來史可法大三個月,所以閻爾梅有小弟之說。
史可法大喜道:“賢弟願意助愚兄一臂之力,愚兄實在是求之不得啊。隻是有些委屈先生罷了。”
明代招用幕僚的情形與前代不同。雖然還可以私相招用,卻不能像唐宋年間一般,可以成為朝廷承認的正式官職。例如嘉靖年間倭寇橫行,浙閩總督胡宗憲招延到
大名鼎鼎的徐渭(唐伯虎)作為他的幕僚,立下很多大功,也隻能是“客”的身份,所以史可法覺得有些委屈了閻爾梅。
“史兄此言差矣,隻要能為國出力,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事,何來委屈之說。”閻爾梅大笑道。
“好好好,如此愚兄就受之不恭了——”史可法哈哈大笑道,剛才因為逃兵事件帶來的鬱悶一掃而空。
接著史可法為閻爾梅引見了史德威和戚忠國,三人見過後都是鄭重施禮,知道日後都是史可法身邊的重要力量。
之後史可法和閻爾梅都改了稱呼,一個口稱東翁,一個口稱夫子。有了閻爾梅助陣,史可法感覺輕鬆很多,很多事情就可以交給他處理,一個好的幕僚起到的作用可是很大的,諸如谘議謀劃、典屬文書,掌管錢糧,乃至迎接賓客、代主巡行出使等,也正是因為極其重要史可法不敢輕易托付他人。如今閻爾梅毛遂自薦卻是再好不過。
當天晚上史可法為閻爾梅洗塵接風,並為他在城內購置了一處住所。
隨後幾天史可法輕鬆了很多,閻爾梅果然十分能幹,把史可法交給他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史可法高興之下,幹脆把新軍的後勤也交給閻爾梅。這樣他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去關心其他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