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從淮安寄來的,字體飄逸,也寫的很客氣,
‘素聞貴府千金才貌雙全,不勝仰慕……特來求婚,萬望沈翁成全。此事玉成,美女嫁英雄,也是一段佳話……’
信的落款是劉澤清。(曆史上的四大軍鎮之一。)
沈延揚知道,這封信絕不會是劉澤清這樣的武人能寫出來的,一定是找人代筆。
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已經是第三封信了。而且沈延揚已經打探得知,這個劉澤清就是個標準的軍痞加惡霸。
事實也是如此,說是求婚,卻連媒婆都不用,就這樣直接送信過來。而且依照劉澤清的以往行事來看,這還算是客氣的,若是換成普通人家,恐怕早就來個王老虎搶親了。
至於劉澤清打得什麽算盤沈延揚也很清楚,
沈延揚隻有一個女兒,年方十七,名叫沈紅鯉。長得國色天香,偏偏有好事的人便編出了個‘北陳南沈’的說法。就是說北方有陳圓圓,南方有沈紅鯉。並稱當世兩大絕色。然後不知怎麽的就傳到了劉澤清的耳朵裏。劉澤清是個色中餓鬼,自然就垂涎欲滴了。
第二就是看中了他的家財。沈延揚從事海運多年,既幫朝廷運送漕米,也做一些海運生意。到如今已經積攢下百萬家財。而他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隻要嫁給誰,就是人財兩得。
第三就是看中那些海船了,隻要求親成功,可以人,財,船三得。
隻是沈延揚怎麽會把女兒嫁給她呢?不說劉澤清妻妾就有近百房,還不斷勒索民間女子,其他更是壞事做盡,沈延揚是崇明望族,世代詩書傳家,是斷然不會把女兒往火炕裏推的。
隻是,麵對劉澤清咄咄逼人的態勢,也必須要盡快想出辦法,嗯,為今之計隻有盡快把女兒嫁出去,才能斷了劉澤清的念想。當然,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如果能入贅就更完美了。
沈延揚來到南京有些日子了,知道南京一年一次的‘名女遊春會’馬上要開始了,到時候名門公子很多,隻要鯉兒前去,相信釣到一個金龜婿不難……
想罷之後沈延揚便問身邊丫鬟:“小姐現在在哪裏?”
“小姐去城門外施粥去了。”丫鬟答道。
“哎,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咱們都是逃難過來的,還盡想著幫別人。”沈延揚搖搖頭道。
那個丫鬟陪著小心道:“小姐說了,咱們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那些百姓就太可憐了,每天都有人餓死。可咱們施出一碗粥就能活一條人命!所以能幫一把還是幫一把。”
沈延揚一聽,得,小時候教她孔融讓梨,結果教出一個‘敗家女’來,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做善事積德,見死不救也說不過去,隨她去吧。
正在這時,有家人來稟報道:“啟稟老爺——有客來訪。”說著遞上一張名帖。
沈延揚接過一看,先是一驚,然後就是一喜。來人竟然是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史可法,沈延揚雖然和
史可法同朝為官,因為地位懸殊,素未交集。如今突然造訪,看來多半是為奏章的事情而來了。
想罷沈延揚連忙道:“大開中門,我要親自前去迎接。”
“是——”家人連忙匆匆的下去了。
沈延揚整了整衣冠後,親自前去迎接。等到大開中門後,沈延揚看見一個儀表堂堂的男子正微笑著看著他,連忙迎了上去。此前他曾經遠遠的看到過史可法,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閣部大人駕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沈延揚衝著史可法施了一禮道:
“哪裏哪裏,同僚之間相互走動也是正常的,倒是沈大人一片愛國之心,才是令人敬佩。”史可法微笑道。
沈延揚一聽,就知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對於朝廷這麽快就有反應,他還是很意外的,那份奏章交上去也不過一天而已。
當下嗬嗬笑道:“史大人過譽了,裏麵請。”
隨後兩人並肩走進了沈府。沈延揚這所是占地數十畝的大宅子,布置倒也清新雅致,大多都種了竹林,微風輕吹,竹葉飄香。
等到來到客廳落座後,史可法環顧左右,心道還真是有錢啊,就是掛在牆上的那幾幅字畫,都是價值千金。不過一想沈延揚執掌船隊多年,出海做生意,賺到錢也很正常。靠山吃山嘛!
雖然這樣做有揩朝廷油水的嫌疑,可是話說回來,沈延揚把船隊保養的任務也承擔了。而且沈延揚賺的都是夷族的錢,沒有對不起朝廷。不像那些勾結韃子的商人,為了賺黑心錢,連祖宗都能出賣!那就罪該當誅!
二人落座後沈延揚命人上茶,還未端來已經茶香滿室。史可法清嗅了一下已經麵露期待之色,等到品了一口之後,史可法頓時讚道:“好茶,色清湯正,回味甘長,應該是君山銀針吧。”
“一點沒錯。”沈延揚連連點頭道。
“咦,茶湯清淳,別有一股甘甜,這應該是收集當年新雪泡成的吧——”史可法忽然驚喜地道。
“沒錯——”沈延揚高興地道:“下官獨愛飲茶,所以遷來南京之後,花高價求來的。雖然比不上揚子江南零水,可也十分難得了。”
“好好,如此一來好水配好茶,卻宜慢品細酌。”史可法點點頭道。
“史大人見茶知味,看來也是同道中人。”
沈延揚嗬嗬笑道。他沒有別的嗜好,獨愛喝茶,沒想到史可法也是同道中人,頓時大感親近。
“沒錯,一日三茶,不亦樂乎。沒想到還交到了沈大人你這位茶友啊。”史可法微笑道。
聽見史可法這麽說沈延揚笑容更甚。兩人又說了一陣之後,史可法步入正題,道:“沈大人的奏章本官看了,完全可行,更難得是是你這份忠義之心。現在我就代表朝廷答複你,同意你的請求。”史可法微笑道。
“太好了。”沈延揚一聽大喜道:“如今國家正值多事之秋,能為朝廷盡一份微薄之力,深感榮幸。”
“沈大人,現在這支船隊正在
何處?”史可法問道,這是當下的重點。
沈延揚微微一窘,赫然道:“下官看著船隊閑著也是浪費,就出海做了一趟生意。”明太祖曾經有過規定,片帆不準下海。不過今日不同往日,在明末這種製度混亂已極的年代,隻要不是政敵,誰會較真這個。
“哦,什麽生意啊?”史可法饒有興趣的問道。看見沈延揚出海賺了這麽多錢,史可法也動了心思,朝廷缺錢啊!
“從呂宋運了一批糧米,不過閣部大人放心,船隊這一二天內就能抵達南京。”沈延揚連忙道。
如今各地糧食緊缺,糧價居高不下。沈延揚看到這個商機,就跑上幾趟。
“也無大礙,沈大人調運糧米入朝,能平抑糧價,是件好事呢。不過以後不能擅自行動了。”史可法微笑著道。
沈延揚連連點頭稱是。
隨後史可法臉色一肅道:“沈大人,等到船隊抵達後,要立即執行一項緊急任務——運送城外難民前往海南!”
沈延揚連忙道:“下官一定盡力完成,不知難民有多少人?”
“估計有三萬之數,而且還在增加中。”史可法張口就道。
“三萬啊——”沈延揚心算了一下,點點頭道:“那沒問題,船隊共有一百五十條大船,一次就能運送三萬人。難民沒什麽行李,如此還可以增加五千人。如此一來難民可以一次運走。”
“很好——”史可法聽見一個航程就能把難民全部帶走,心情大定。如今難民體質虛弱,容易爆發傳染病,雖然先前已經發下藥物,可能早日到達海南,那就是好的。
“沈大人,難民如今一無所有,需要朝廷提供糧米,既然沈大人你有糧米運來,不如賣一些給朝廷吧。”史可法道。雖然船隊是朝廷的,可也不能白拿不是。
“大人需要多少?”沈延揚道。
“按照三萬五千難民計算,每人去掉日常吃食,還有播種糧所需存留,差不多需要二萬石。”
“二萬石啊——”沈延揚想了想道:“下官冒昧,敢問史大人,如果下官售糧給朝廷,這筆錢是朝廷支出還是史大人您來支出?”本來這話是不該問的,不過史可法既然新軍的軍費都是他支出的,所以有此一問。
史可法苦笑道:“哎,沈大人身為監察禦史,想必朝廷如今的窘迫也是清楚的。如無意外,這筆銀子多半是要史某人扛下來的。”
“這樣啊……”沈延揚低頭盤算了一番,一咬牙道:“罷了,這批糧食我分文不取,捐給朝廷了。”
“哦——”
史可法動容道:“沈大人,如今的糧米市價要四兩銀子一石,就算船隊是朝廷的,要不了那麽高的價,可你這輕輕巧巧一句話,也要幾萬兩銀子啊。”
沈延揚頓時激奮的道:“國家興旺,匹夫有責,如今朝廷有困難,咱們做臣子的表示一下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史大人您都自掏腰包組建新軍,我沈延揚占了朝廷這麽久的光,就不可以盡一份心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