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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冷入肌膚;水,涼得讓人顫抖。
唐麥奮力的遊到了那漂浮在河水中的人的身側,剛靠近,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濃重的讓她緊蹙起了秀眉。
夜色猶如墨汁般濃鬱,天空沒有月光,唯有幾顆星星點綴在夜空。
唐麥看不清漂浮在河麵上的人的容貌,甚至無法判斷那人的身高體重,隻得在自己還有力氣之前,帶著那人奮力的往河邊遊回去。
等到唐麥帶著人,遊回岸邊,她已經累的跌坐在了一旁,她丟在岸邊的燈籠尚未熄滅,隱約中可以看到那倒在地上,身著黑色勁衣的,麵部背對著她的男子。
唐麥緩了口氣,撿起燈籠,朝那男子走了過去,此時看身形,才發覺這人比冷然要瘦些,四肢比起冷然也要修長挺拔些。
不是冷叔叔,白救了。
唐麥確認不是冷然之後,心裏免不得一陣失望,那人倒在地上,麵對著她的背部有一道傷痕,許是泡在水裏的時間有些長了,傷口都有些發了白。
救都救了,她剛才將人救上來的時候,還感覺的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定然是沒有死絕。
唐麥提著燈籠在那人的麵前蹲了下來,隻在那人的臉上照了一下,燈籠就“啪——”的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唐家大院,連秀蘭被一陣驚天動地的敲門聲給吵醒了,她披上衣物跑了出去,剛打開門,就瞧見唐麥渾身是水的,背上還背著一個身著黑衣,比她高出許多的少年,喘著氣的站在門口。
“麥兒,發生何事了?”連秀蘭看到唐麥的模樣,嚇了一跳。
唐麥沒有時間和連秀蘭仔細訴說,隻是衝著連秀蘭道,“娘,快幫我,幫我把他扶進去,不要碰到他背上的傷口。”
“哦,好好。”連秀蘭見唐麥一臉緊張的模樣,也不敢再浪費時間的過問,幫著唐麥,就將她背上的少年扶到了唐麥的屋裏。
“娘,你小心點兒,千萬別弄疼他,別碰到他的傷口。”唐麥在叮囑過連秀蘭之後,將自己屋裏所有的藥物全都拿了出來,一把撕開了那少年背上的衣物,就對他身上的傷勢進行了緊急處理。
連秀蘭一直站在唐麥的身側,她從未見過唐麥如此緊張的樣子,甚至在給那少年處理傷勢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娘,麻煩你去幫我熬些熱水過來。”唐麥頭也沒回的對著連秀蘭說道。
連秀蘭聞言,應了聲,就跑了出去,麥兒如此緊張的人,定然是很重要的人。
連秀蘭走出去後,唐麥小心的替躺在**的人,處理了他身上的那些傷口。
距離上次見麵,不過三年的時間,他身上的傷口也添加了不止一道兩道。
唐麥歎了口氣,她今天要是不去找冷然的話,這人是不是就要在河裏淹死,或者凍死了。
他到底是做什麽的?連續兩次見麵,都是他傷重的快要死掉的時候。
連秀蘭很快就將熱水熬了進來,唐麥也已經替楚漠陽將他身上的所有傷勢處理了一遍。
“麥兒,你是個姑娘家,他怎麽說也是男子,這事還是找你王大哥來吧。”在唐麥打算替楚漠陽擦拭身體的時候,連秀蘭有些尷尬的阻止道。
唐麥閉了閉眼睛,轉身望向了連秀蘭,“娘,若是沒有他,我都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他救我,這些都是我欠他的。”
連秀蘭愣了一下,緊張的問道,“麥兒,他救你?你別嚇娘,你發生何事了?有何事是娘不知道的嗎?”
“還有,他到底是何人?怎麽傷成了這副模樣?”
“娘,你別問了。有些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擔心他晚上會發高燒,我在這裏守著他。”
“可是,麥兒……”
“娘,沒事的,你回去休息吧。”唐麥拉著連秀蘭,將她送回了房間,回到自己的房內,關上門,這才重新的走到了楚漠陽的床邊。
渾身都是傷,要不是這張臉,深深的印刻在了腦海裏,就他那蒼白的臉色,還帶著刀傷的臉,她怕是無法一眼就認出來的。
唐麥伸手撫上**的人的臉,比起三年前,他的臉部輪廓越發的棱角分明,猶如刻刀刻上去般,又冷又硬,眉宇間的折痕已經開始顯現,定然是長長蹙眉的緣故,眼角旁還有一道傷痕,像是被利刃擊中留下的。
前世,她認識他的時候,他也受過傷,但她從未見他哼過一句,似乎受傷隻是家常便飯,她無意中見過一次他的身體,那上麵的傷比起現在來說,還要多出許多,那也就是說,他還會不停的經曆這些事情。
他每次都能逃過,她總是覺得他命大,更不需要對他的付出,做出任何的回報,因為他欠她的。
直到,龍寂岩和宋青霜親自告訴她那些真相,親手要了她的命,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會死的,他再命大,再狡黠,也隻是一個人,而已。
以為要到戰場才能再見到他,可如今他再次出現了,與其還要再等三年,她寧願現在就將他留下,至少她會療傷,會治病。
連秀蘭被唐麥送回房間沒多久,又走了出來,站在窗前,透過尚未關閉的窗戶,就見唐麥握著她救回來的那位少年的手,一直都不肯鬆開。
她眸光閃了閃,但終究沒有說什麽,轉身回了房間。
楚漠陽在半夜的時候,果然發起了高燒,唐麥守著他,守了一夜,直到讓他的燒暫時的退下去。
翌日,唐家大宅的人全都知道,唐麥半夜救了個人回來,這還是唐麥第一次救不相關的人回家,在家的人不免都很好奇,被唐麥救回來的糾結是何人。
好奇歸好奇,唐麥拒絕讓任何人進入房間,楚漠陽還沒有醒,她知道,楚漠陽不喜歡別人靠近他。
前世,他的身邊隻有兩個人存在,一個是她,還有一個是她的未來姐夫。
後來,未來姐夫為了替她大姐報仇,死了,他的身邊就剩下了她一個人,可是她對他從來都是不關心的,對他的態度從來都是惡劣的。
他似乎一直都是一個人,隨時隨地都是一個人。
唐麥不讓人靠近,其他人自然會尊重唐麥的意見,隻是讓唐麥照顧好他自己,其他人,還是照舊去尋找冷然。
楚漠陽的情況時好時壞,唐麥不敢離開他半步,冷然的下落也隻能讓單雄他們去尋找。
唐麥給楚漠陽用的藥物都是她煉製了好幾年,最珍貴的藥物,楚漠陽的身體漸漸的恢複了過來,傷勢也在逐漸痊愈,隻是一直沒有醒過來。
轉眼三日後,連秀蘭見唐麥一直守著楚漠陽,想讓唐麥去她的屋裏休息一晚上,她來替唐麥守著,可唐麥卻不答應。
她是怕,她一覺醒來,楚漠陽又不知道去哪裏了,他這次要是在趁著她睡覺的時候離開,那再見,誰也不知道是幾年之後。
連秀蘭見唐麥如此執著,也隻能歎氣,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楚漠陽,微微蹙了蹙眉,不是她想的多,而是麥兒今年也已有九歲多了,莫非是喜歡上她自己救回來的這名少年了?
想到這種可能,她免不得多看楚漠陽幾眼,這樣的少年,即使處於昏迷,臉部輪廓也沒有絲毫的柔和,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
這樣的人,適合麥兒嗎?
“娘,你不用擔心我,我有睡覺的,我不會讓自己倒下去的,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唐麥見連秀蘭站在自己的身後,沒有離開,不由得回頭,望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連秀蘭看了眼楚漠陽,又看向了唐麥,摸了摸唐麥的頭發道,“麥兒,早點兒休息。”
“恩。”
連秀蘭走後,唐麥趴在了床前,將下巴抵在了床沿,望著楚漠陽,微微歎了口氣。
姓楚的,你什麽時候醒啊?
唐麥正歎氣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直被她握著的手指,輕微的動彈了一下。
她心頭一跳,緊緊的握住了楚漠陽的手,激動的說道,“姓楚的,你是不是醒了啊?你要醒了,你給我說句話啊!”
楚漠陽一直聽到有個聲音在他的耳邊說話,他聽不清楚那人的話,但卻是知道,那些話,是對著他說的。
他聽到了一縷歎氣聲,莫名的有些熟悉,他緊蹙起了眉宇,試圖睜開眼睛,可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一片漆黑。
唐麥正抓著楚漠陽的手,激動的對著他叫的時候,就瞧見他突然睜開了雙眼。
唐麥心頭大喜,抓著楚漠陽的手就大叫道,“姓楚的,你醒了嗎?有哪兒不舒服嗎?”
楚漠陽終於聽清楚了那道聲音,也挺清楚了那聲音說出來的話語的內容。
有人在握著他的手,很溫暖的感覺。
唐麥見楚漠陽睜著眼睛,依舊躺在**,沒有任何的動靜,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湊到了楚漠陽的麵前,卻見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心裏一緊,伸出一隻手,放在楚漠陽的眼前,晃了晃,躺在**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她一下子跌坐回了凳子上,看不見,他什麽都看不見。
唐麥站起身,伸出手,緊張的察看楚漠陽的眼睛,為什麽看不見?難道三年前,他失明了,就一直沒有複明?
就在她察看楚漠陽的眼睛的時候,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她低頭,就聽到楚漠陽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是你,救了我?”
“你的眼睛……”
楚漠陽並沒有回答,隻是鬆開了那隻抓住唐麥的手腕的手,撐著床,坐起了身子。
“你身上還有傷,別亂動。”唐麥見楚漠陽絲毫沒有病患的自覺性,不由得蹙起了眉宇,扶著他,警告道。
楚漠陽對於這種接觸似乎是有些排斥,微微蹙起了眉宇,隨即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
唐麥不知道他要找什麽,隻是將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全都放到了他的手裏,“你的東西,在這裏。”
楚漠陽摸了摸,從中找出了一塊玉佩,塞到了唐麥的手中,同時從**爬了下來,“我姓楚,你以後都是有需要,可以拿著這塊玉佩到任意一間青樓尋我。告辭。”
唐麥愣了一下,就見楚漠陽已經摸索著走了出去。
唐麥一回過神,立馬就怒了,對於別人的好意,他向來都是用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對待的!
“姓楚的,你給我站住!”唐麥握緊手裏的玉佩,朝著楚漠陽就砸了過去。
楚漠陽察覺到身後玉佩襲來的風聲,身形敏銳的避了過去,同時抓住了那朝他飛來的玉佩。
唐麥三兩步的就走到了楚漠陽的麵前,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警告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你想去哪裏?我告訴你,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準去!你聽見沒有?”
楚漠陽聞言,臉部線條再次冷硬了幾分,“姑娘……”
“閉嘴!”唐麥硬是將楚漠陽給拉回了**,衝著他道,“從今日起,你就給我好好的待在這裏,直到我治好你的眼睛,直到你的身體痊愈。等你好了,你愛去哪裏,去哪裏,我絕對不攔著你!”
她好心救了他,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床前,他醒過來,就是這樣對她的?他就那麽想和她撇清關係嗎?
楚漠陽被唐麥的話,刺了一下,望向了唐麥的方向,劍眉依舊緊蹙。
唐麥很討厭他蹙眉的樣子,好像永遠都有煩心的事情似的,她爬到凳子上,伸出手,就放到了他的眉宇之上,有些心疼的道,“不要再皺眉了,好不好?”
楚漠陽的臉色變得很奇怪,微微眯起了眸子,“你是何人?這是哪兒?你認得我?”
“你姓楚,這是我家,我叫唐麥。”唐麥看著楚漠陽眉宇舒展的模樣,再看他的臉,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很有男人味,五官再經過幾年的曆練,定然會比現在更酷更硬氣。
唐麥的這個答案,楚漠陽並不滿意,但很明顯的能感覺到,唐麥的心情好了,甚至那隻小手還在他的臉上**。
他伸手拉開了那隻小手,後退了幾步,“盯”著唐麥的方向,冷聲道,“你有何目的?”
唐麥無奈的掃了楚漠陽一眼,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怪不得他命如此之大,原來防備心如此之重。
怪不得前世龍寂岩要用她的名義,將他引出去,原來,他真的是除了和她有關的事,什麽都不理會的。
“我的目的就是治好你的眼睛,不再讓你受傷。”
楚漠陽再次蹙起了眉宇,可還未蹙起,就聽唐麥一聲大喝道,“不準再皺眉頭,你又不是老頭子,幹嘛一天到晚冷著一張臉!你累不累啊?你不累,我看的都累啊!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的這副冰山死人臉!你就不能換種表情嗎?”
唐麥說著,已經走到了楚漠陽的麵前,深吸了一口氣道,“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火的。”隻是習慣,習慣而已。
楚漠陽的眸子暗沉了幾分,但這次並未開口。
唐麥再次拉住了他的手,懇求的道,“不要走,好不好?這裏是我家,很安全的,我爺爺是大夫,我也是大夫,我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的。”
“就算你不願意留下來,那也等你的眼睛可以看見了啊,你這樣出去,你的仇人肯定又要來找你的麻煩了,到時候,你出了事,我不就白救了嗎?”
她就知道,他一醒來,肯定會走,他這人就這樣,從不與人接觸,也從來不欠任何人的人情,因此誰也無法賴上他。
前世,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很多,似乎除了她,其他人全都是被丟出去的。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從不與女人接觸,她那時,不止一次的懷疑,他是不是不行,又或者,他喜歡的是男人。
“姓楚的,我用我全家人的人格發誓,我對你,真的沒有任何目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麽,我對你能有什麽目的?我隻是出去找我冷叔叔,在河裏看到了你,把你當我冷叔叔給救上來了。”
“我真的沒有目的,不信,你就在我家住一段時間,我要是對你有目的,你就把我給殺了,你把我全家都殺了都行!”
“你傷成那樣,你現在離開,要是遇到你仇人,你也跑不掉啊?”
唐麥將自己的口才充分的發揮了出來,對著楚漠陽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隻有一個目的,把他留下來。
她不清楚,現在的龍寂岩和楚漠陽是否認識,但要是認識,還有仇的話,那楚漠陽這出去了,就等於是在找死。
畢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楚漠陽的身上還有傷,眼睛還看不見。
“姓楚的……”
楚漠陽從未見過如此聒噪的女孩,纏著他的少女也有,但像唐麥這樣如此能說,還讓他覺得心裏有些奇怪感覺的,確實是第一個。
“姓楚的,你留下來吧?我告訴你啊,我做飯很好吃的,要不,我現在出去給你弄些吃的?”唐麥眨著眼睛,討好的望著楚漠陽問道。
什麽麵子,什麽節操,她全都丟到了一邊去了,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欠債是要還的,這些都是她欠了他的,前世虧欠他的,現在來還,一點一點的還!
“喂,你可不可以說句話?”唐麥說的口幹舌燥,也沒見站在她麵前的人,有絲毫的反應,她不由得伸出手,在他胸前沒有受傷的部位戳了戳。
楚漠陽低頭,“望”向了唐麥在他胸前戳著的小手,眸光閃了閃,終於開了口,“打攪了。”
唐麥一聽,楚漠陽這是答應了,腦袋頓時搖的像個撥浪鼓般,“不打攪,不打攪!”
“你坐,你坐,你在**坐著,等我一會兒。你昏迷了那麽多天,肯定餓了。你等我下,我去給你做些吃的。你不準跑啊,你要敢跑的話,我這輩子都不理你了啊!”
唐麥說著,就拉開房門,朝廚房跑了過去,要入駐到這個男人的心裏,很困難,但是,再難她都不怕。
隻要他不趕她走,她就有機會還債了,至於其他的問題,她從未擔心過。
楚漠陽聽到唐麥遠走的腳步聲,站在原地垂下了眸子,微微蹙了蹙眉宇,伸手放在了唐麥剛才戳著他的胸口的地方。
活了十六年,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主動的靠近他,如此沒大沒小的對待他。
他不知道,她是否是帶著目的接近他的,但莫名的,他想相信一次,那種溫暖的聒噪,讓他冰冷的世界,有了一絲溫度,黑暗的世界,有了一抹陽光的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