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兄弟竹馬9
周博雅匆匆過來的時候,就見剛剛才認的師傅狼狽不堪的站在池塘邊,悶頭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而他的弟弟周樂雅坐在走廊欄杆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笑眯眯樂嗬嗬的瞅著他的師傅。
周博雅腳步一頓,本來走向沈高義的腳步,轉向了周樂雅,三步作兩步的快速走低周樂雅跟前,皺眉彎腰抱起周樂雅,周博雅低頭,不悅道,“怎麽坐在這裏?要是摔了怎麽辦?”
周樂雅低頭瞅瞅隻要一跳就能坐上去的欄杆,不高啊。
周博雅又抬眼看向垂首低眉的紅石,紅石雖然沒有抬頭,但冷冷的視線紅石還是感受到了,紅石心頭一抖,腿一顫,撲通一下跪地,紅石一跪,南雪和西福也趕緊一跪。
已經隨手擦好頭發的沈高義不動聲色的看著。
“若有下一次,就自己領罰。”周博雅淡淡說著,在樂雅麵前,他不想發脾氣。
“是!”紅石趕緊應著。
周樂雅揪揪周博雅的衣領,周博雅低頭,周樂雅指指右側,那沈高義正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抱胸的盯著他們瞧。
周博雅一愣,隨後放下周樂雅,走過去,拱手微笑,“博雅常聽聞沈將軍喜好不同於常人,想不到沈將軍這麽好的興致……”竟然都跳下池塘了……池塘裏有寶貝嗎?
——這練武之人走路都會跌倒??
周博雅這話說得可真不客氣的,甚至還有一些暗諷,但周博雅說得坦然,而沈高義也沒有惱羞成怒。
沈高義麵無表情的點頭,隨後走向站在周博雅身後的周樂雅,抬手一按周樂雅的頭,低頭說了一句,“我摔進池塘的時候,你笑了?”
周樂雅點頭,嗯,他笑了。
“下次你要是摔倒了,我也會笑。”沈高義陰森森的說著。
周樂雅轉頭看向周博雅,眼神問著:兄長大人會讓他摔倒嗎?
周博雅盯著沈高義,微微笑著,“沈將軍說笑了,樂雅小孩脾氣,沈將軍莫要跟樂雅計較。”
沈高義瞥了周博雅一眼,就摸出一個玉牌塞到周博雅懷裏,“去找這個人。”沈高義說罷,揉捏了一下周樂雅的臉,在周博雅來不及阻止的時候,捏了一把,看著周樂雅淚汪汪的眼,才麵無表情的轉身大步走了。
周樂雅捂著被揉捏紅了的臉,淚眼汪汪的看著沈高義走遠,不是他想淚眼汪汪,實在是……小孩子淚腺發達,而且實在是疼啊,控製不住了。
——欺負小孩的總有一天會被小孩欺負!
周博雅也懊惱了,他反應太慢了!竟然讓樂兒遭受了“魔掌”!
看著周樂雅紅了的臉頰,周博雅心頭暗暗的記下這筆賬。
抱著周樂雅進了花園裏的亭子裏,南雪已經拿來了香雪膏,西福從前院大廚房裏端來了茶水點心。
手指沾了點香雪膏,周博雅輕輕的給周樂雅塗著,一邊低聲說著,“沈將軍脾性古怪,憤世嫉俗,他最厭棄虛偽,但是卻是個真正的君子。”
周樂雅看著周博雅,好奇,兄長大人也懂相麵了?
周博雅見周樂雅好奇看著自己,就輕笑了一聲,讓紅石他們退出亭子,低聲道,“沈將軍收我為徒前,就給我說了兩件事,一件就是他當年入伍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不違背師門的自由自在的殺人,特別是殺羅刹國的人;一件就是他終身不娶,是為了他的師弟,他對他的師弟情深已久。”
周樂雅聽了,愣住了,沈高義的麵相雖然是斷子絕孫的麵相,但,他實在是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師弟?師兄?師弟?師兄?
周博雅見周樂雅茫然呆滯的樣子,以為他不懂,說來他自己也是有些茫然,不過,這□,他也懂七八分,隻是爹娘管製得嚴,他還尚未接觸過罷了,而他自己也沒有那種興趣。
乍一聽師傅說的兩件事,第一件事他不覺得什麽,師傅能夠這樣坦然的說明他自己當兵的理由,本來就是在他意料之中,如果師傅說他入伍是保家衛國,那就不是師傅了。而第二件事……他剛剛聽到時就覺得意外了,也有些困惑,他當時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男人?”
師傅點頭承認。
後來他再問了一句,“隻此一人?”
“自然。”當時師傅麵無表情的說著。
再後來,他就跪下拜師了。
跪下磕頭的時候,他誠心誠意,心裏對這個師傅除了敬重,還多了敬佩。
——因為當時,師傅是當著自己的爹和方元靜老師的麵說出了這兩件事。
這份不怕人笑話和鄙視的勇氣和坦然,周博雅覺得,那是值得他去敬佩的。
而現在會說給樂雅聽,他知道樂雅尚小,不懂這些,但他還是想說給樂雅聽,至於為什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希望自己尊敬敬佩的老師,樂雅也能夠了解,也能夠和他一樣去尊敬。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還沒有和樂雅說沈將軍的事,樂雅倒和沈將軍碰上了。兩人……似乎還起了矛盾?
“樂兒,你覺得我師傅沈將軍如何?”周博雅問道。
周樂雅點頭,比了比大拇指:是個大丈夫。
周博雅包住周樂雅的大拇指,一笑,果然樂兒與他是一樣的想法。
“樂兒,你放心,師傅欺負你的事,下次我會幫你討回來的。”周博雅柔聲說著。
周樂雅眨眼:哎?
“對了,樂兒,怎麽今天過來了?可是有事?”周博雅轉開話題問道。
周樂雅拿過小木板,寫道:沒事,過來轉轉。
“時候不早了,樂兒我先送你回去。”周博雅說著,彎腰抱起周樂雅。
周樂雅想去看看娘親,就推了推周博雅,在周博雅低頭的時候,嘴一張一合的無聲做著口型:我-想-去-找-娘-親。
周博雅皺了皺眉,看了眼外頭,快午後了吧。這個時辰,娘親應該是和爹在一起。而且,樂兒也該午睡片刻,便低聲哄道,“乖,樂兒,娘親現在在忙。現在你該去睡覺了,等你睡醒了再去找娘親如何?”
周樂雅想了想,點頭,兄長大人這麽堅決不讓他去找娘親,一定也是有什麽原因吧?
於是,周樂雅在小木板寫下:哥哥去看看娘親可好?娘親剛剛好像有事了。
周博雅一愣,娘親有事?“好,哥哥送你回去後就去看看。”
周博雅將周樂雅抱回清蘭苑,無視了周樂雅要求下地自己走的要求,於是,一路上周樂雅看著幹幹淨淨的藍天默默的想,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送周樂雅回了清蘭苑,叮囑了紅石等人好好伺候後,周博雅回了前堂,在回前堂的路上,周博雅看著師傅沈高義塞給他的玉牌,上頭雕刻了一株草,翻過來北麵隻刻了兩個字:玉山
周博雅盯著玉牌凝眉思索著,什麽意思?
待周博雅來到前堂小花廳外走廊,碾玉遠遠的就看見了周博雅,忙上前恭敬做禮,“碾玉拜見大少爺。”
周博雅微微點頭,溫和問道,“我爹娘可在?”
“回大少爺的話,老爺剛剛離去,夫人還在。”
周博雅聽了,微微點頭,就抬腳朝裏頭走去,進了小花廳,就見李繡娘一個人正坐在軟榻上皺眉思索,周博雅腳步一頓,看來娘親真的有事。
“博兒拜見娘親。”周博雅恭敬拱手作揖。
李繡娘回過神,見是周博雅,嘴角柔和下來,揚起笑容,抬手示意周博雅坐下,一邊柔聲問著,“博兒怎麽來了?”
“博兒是來告訴娘親一聲,博兒已經拜沈高義沈將軍為師。”周博雅輕聲說著,頓了頓,看向李繡娘,問道,“博兒進來的時候,見娘親似乎有事煩惱?”
李繡娘看著周博雅,歎了口氣,這事也許該問問博雅的想法,老爺雖然說定書的事情很快就可以解決,但話裏話外的意思卻是透著想讓博雅和李家結親的想法,李雲鶴對博雅很欣賞,李雲鶴有適齡的嫡幼女,這次也隨著李家貴人來了華夷州,李雲鶴是李家嫡係,且頗受重用,定書的事情能夠解決,李雲鶴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氣,但是,博雅在名分上隻是庶子,且,她也不願博雅這麽早定下親事來,那李雲鶴的嫡幼女是什麽樣的品性也不知道。若是賢淑的女子也就罷了,如果是一個任性嬌蠻的仗著自己嫡女的身份對博雅指手畫腳怎麽辦?如同老夫人那般……
於是,這事,她對老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老爺聽了,也很讚同,但說著不若趁著這次機會看看?
李繡娘仔細的將這件事說了一遍,說完,李繡娘凝眉說著,“博兒,我並非不同意這門婚事,但,娘親希望將來你的妻子能夠和你相濡以沫,風雨與共,這次放燈節,你可好好看看那李家嫡幼女,若是和你心意,那就定下來,在加冠前,你可與她鴻雁傳信,多多了解。”
周博雅一聽完,就有些懵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定親的事……而定親……,說來,他哪怕過了放燈節也不過才十二而已。他還從未想過定親的事情。
周博雅看著李繡娘擔心的模樣,回過神,垂下眼想了想,是定書的事情,讓爹做了聯姻的決定?那麽,首先先弄明白,定書是怎麽回事?
“娘親,定書是怎麽回事?”周博雅問道。
“定書是分家的決議書,我大夏朝有律法規定,若要分家,就需有族長寫下陳情書,送交戶部決議,戶部決議了,下達定書,那麽,就可以分家了。”李繡娘解釋著,隨後輕輕歎氣,“博兒,你知道的,自從樂兒那樣後,我和你爹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拿到定書,但此事委實不易,清河縣周家不肯配合,族長也多方阻攔,還是李家從中幫忙,好不容易才讓族長寫下陳情書,戶部現在還在決議,希望這幾日能夠拿到定書。”
是這樣啊……樂雅失語後,他也曾經問過方元靜老師,有沒有辦法徹底擺脫清河縣周家,當初老師沒有提過定書,隻說了若要分家,那麽隻有符合“庶嫡失和”“長者已辭”“長者不慈”三點中的任何一個才可以,當時老師很明確的說了,長者已辭,那是不可能,周家老夫人還健在,唯有長者不慈和庶嫡失和兩點,但老夫人曾經拿過朝廷嘉獎的誥命,是決計不可用長者不慈這一點的,唯有——庶嫡失和。
但,如果拿庶嫡失和來作為理由的話,身為庶子的爹就會名聲上受損,不利於爹在仕途上的發展。
——而如今,爹說定書差不多可以拿到了,事實上已經拿到了吧。爹做事素來沉穩謹慎,唯有百分百的確定,爹才會對娘說出定書的事情,現在爹說要和李家結親,與其說是結親,不若說是為了彌補爹在分家事情上折損的名聲。
周博雅抬眼看著李繡娘,“娘親,此事我已經知曉,娘親不必為我擔憂,我自有主張。”
李繡娘聽了,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博兒,此事不必勉強。”
周博雅點頭,微笑道,“博兒,知道,娘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