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基情奮鬥史(2)
再說巷子那頭,李雲鶴慢悠悠的下了轎子,隨從分開圍觀百姓,上前,看著漲紅了臉憤憤的站在圈子裏頭的張家三少爺,剛剛過了十四生辰的張君銘,他那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所生的第三個兒子。
“不錯嘛。”李雲鶴笑了,來之前,他問了周文德,這規矩是誰定的?他還真是想不到,自家弟子周樂雅所出的,畫地罰站這樣的小孩子家家的主意周文德竟然采用了!
——而成效,看看現在自家外甥那憤恨羞愧的神色,嗯,成效很好啊。
“舅舅……”張君銘低聲喚了一句,就羞愧的低頭了。
李雲鶴嗯了一聲,就讓隨從從客棧裏頭搬來了椅子,就坐了下來。
張君銘見了,急了,舅舅趕緊給錢啊,給錢咱就走人吧!但張君銘不敢開口,剛剛李雲鶴那笑嗬嗬的說“不錯嘛”就讓他背脊冒冷汗了。完了,回去一定會被爹娘重罰了!
而李雲鶴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就坐在張君銘和另一位鬧事的,宋家的出名的被宋老太君嬌寵的宋家小少爺宋敏德的對麵。
李雲鶴似笑非笑的看著耷拉著頭的宋敏德,宋家的大少爺這次也來了,剛剛成親的宋家大少爺似乎是為清河周府來跟周文德說情的,好像,前天就到了,可周文德借口說忙,拒不接見。
說來,周文德也不是不通人情的木頭,官場辦事,周文德可從來沒讓人挑出個不字,就說這次,雖然不見宋家大少爺,但該有的禮節也沒有少,專門請方元靜給宋家大少爺作陪,還送了一份厚禮,還專門買了一個清靜的院子做宋家大少爺的臨時住處,還在高樓空置了一個包廂,專門今晚給大少爺用的。
諸如種種,而且大少爺一到華夷州,方元靜前去迎接的時候就代為轉達了,隻要宋家大少爺不提清河周府和定書的事情,其他的,隨意。
哎,扯遠了。這宋家的小少爺和君銘一樣大,可脾氣就橫多了,有宋家老太君寵著,宋家誰也說不得這小少爺,不過,據說,這宋敏德最怕一個人,就是他已經出嫁,嫁給於家的姐姐。
人群裏一陣喧嘩,宋家大少爺宋鳳德黑著臉來了,然後,身邊還有做婦人裝扮的兩位夫人。
李雲鶴眼睛一掃,就笑了。難怪這宋敏德要耷拉著頭,原來是他最怕的姐姐也來了。
宋鳳德一見李雲鶴就忙上前拱手,兩位夫人也上前做禮。
“鳳德不知李先生在此,還請先生恕罪。”宋鳳德年約二十,麵容俊秀,身材高大。他旁邊的一位是他的夫人,一位是他出嫁的姐姐。
李雲鶴笑著揮揮手,說道,“鳳德客氣了,本來今兒個在古溪橋那邊聽論道的,可沒想我這個不爭氣的外甥竟然在這裏打鬧,還打壞了人家東西。哎,真是的!”
宋鳳德笑了笑,側頭就狠狠的瞪了宋敏德一眼,這一眼大概是因為太過於氣怒了,不夠隱晦,被李雲鶴看見了。
李雲鶴心頭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是這樣想的,鳳德,剛剛賠償的銀兩我已經交給店家了,但罰站的銀兩我就不打算交了,既然他們這麽閑,就不若讓他們在這裏罰站三個時辰吧。”
宋鳳德聽了,點頭,“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可是……夫君,老太君那邊……”宋鳳德的夫人輕聲開口提醒著。
“嫂嫂不用擔心,老太君那邊我去說。”宋鳳德的姐姐說道,一邊對著李雲鶴微笑,“讓李先生笑話了。”
“彼此彼此!你看看我家的,也沒幾個省心的啊。”李雲鶴哈哈笑著,拍拍身邊的椅子,“來,鳳德,咱今兒個在這裏看看風景也不錯啊。”
被迫站在圈子裏的張君銘和宋敏德都想哭了,他們也不過是一時氣不過,動了動手,然後又忘行,打出格了而已……,現在看著四周的百姓們對他們指指點點的……真是……太丟臉了!
宋鳳德和李雲鶴坐在那畫圈罰站的兩人對麵,兩位夫人就先行回去了。兩人在那裏看著張君銘和宋敏德,一邊說笑一邊談詩論文,直至三個時辰結束了,才帶著兩個已經垂頭喪氣的鬧事的家夥離開。
離開時,突兀的,宋鳳德問了,“李先生,敢問……這規矩是誰定的?”
李雲鶴一愣,隨即意味深長一笑,“這是華夷州,這府衙的規矩你說是誰定的?”
宋鳳德聞言,隻是盯著李雲鶴,半晌,才點頭道,“鳳德很欽佩敢定出這樣規矩的人,還請李先生轉達鳳德對他的敬佩。”
李雲鶴沒接話,隻是笑了笑,就轉身帶著張君銘離開了。
一旁聽到這話的張君銘忍不住悄悄的問道,“舅舅,這個破規矩誰定的啊?”
李雲鶴抬手就敲了張君銘一個栗子,“破規矩??你敢說這是個破規矩?”他弟子周樂雅的主意你敢說是破規矩??
張君銘捧著頭不敢動,心頭淚流,果然舅舅很生氣。
“你從現在開始就跟著我!”李雲鶴說著,想了想,轉頭對身邊的隨從說道,“去,告訴周大人,就說論道大會我得提前退場了。”
隨從忙恭敬應下。
等隨從離開,李雲鶴低聲說道,“你記著,待會要是遇見周家的少爺,你要好好跟人家相處。”
張君銘悶悶的應了一聲,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舅舅,那周家少爺到底怎麽了?您幹嘛老是讓我和人家好好相處啊?”
李雲鶴忍不住轉頭又敲了一個爆栗子,“就算不是周家少爺,阿貓阿狗,你都得給我和人家好好相處!!!”
——這君銘真是越長越笨了!
張君銘捧著頭,再次哀嚎一聲,“舅舅不要再打我頭了,再打就真的變笨了!”
李雲鶴狠狠瞪了張君銘一眼,你本來就已經笨死了!瞪眼後,李雲鶴又無奈了,自家妹子嫁給張家的不是嫡係,而是旁係的張頌文,這張頌文雖然有些迂腐,但對自家妹子是真的好,和周文德一樣,家裏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侍妾什麽的,妹子也爭氣,給這張頌文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這幾個孩子也出息,唯獨這第三子張君銘,說他頑劣,他卻對長輩孝順,也有分寸,說他長進,偏偏不愛讀書,也不愛習武,整日裏捉雞鬥狗的玩些不正經的!
可偏偏還就是這個不正經的,和他最為投緣,也得他爹的喜歡。
這次帶他來華夷州,就是想讓他暫時安分點,結交幾個好的,比如說像他家弟子周樂雅這樣純良的,像周博雅這樣聰明穩重的。
“總之,你給我多長個心眼,那宋敏德不是什麽好的,你以後少跟人家玩!”李雲鶴嚴肅警告道。
——最重要的,人家宋敏德是宋家老太君的心頭寶,你隻不過是工部侍郎家的三兒子!
張君銘悶悶的摸頭應了下來,他什麽時候跟宋敏德玩了?都是宋敏德來惹他的!
李雲鶴見張君銘悶悶應下,歎了口氣,罷了,還是多盯緊點吧。至少在華夷州,別惹出什麽大事來!
轉出僻靜的巷子,張君銘瞧著李雲鶴朝某個方向直走,就疑惑問道,“舅舅,我們這是去哪?”
“你跟著就是了。”李雲鶴沒有直說,他記得小樂雅給他畫過皮影娃娃,隨從們之前來探底的時候已經找過,華夷州唯一的皮影戲就在這裏,而且隻有這個時間才有。來這裏應該能夠來個巧遇!
他的方法有些迂回,但這樣比較好,直接介紹的話也行,但是,方元靜說了,放燈節後就要帶周博雅去鬼穀書屋裏,且,最重要的,他感覺得出來,周文德似乎並不喜歡周博雅和他們這些子弟們走太近。
走到皮影戲的地方,看了一眼,是家酒樓,酒樓中間搭起了一個高台,拉起了一塊大黑布,黑布中央正在上演著好戲。不時有人高聲叫好。李雲鶴剛剛走進,就有隨從匆匆走了過來,低聲說道,“老爺,周家兩位少爺都在二樓,他們沒有進廂房,還有方舒少爺也來了。”
李雲鶴微微點頭,就抬腳走了進去,一進去,抬頭一看,左側走廊的桌子邊不就是那周家兄弟嗎?
還是這樣,周博雅抱著周樂雅,兩人笑得很是開心,周博雅指著下頭的皮影戲,不時低聲說著什麽,周樂雅就仰頭認真聽著,偶爾笑一笑。
李雲鶴笑著看向那兩人,心裏輕歎,哪怕是他們李家,庶子嫡子間雖然不會跟別的家族那樣鬥得你死我活的,但也有暗地裏的摩擦和隔閡,可這周博雅和周樂雅卻親昵不已,好像是同胞兄弟一般。這大概是周文德的嚴厲管教和繡娘的寬容溫柔所致吧。
待李雲鶴走上前,已經有紅石等仆從提前告知的周博雅和周樂雅,方舒就站了起來,周博雅和方舒就抱拳作揖,周樂雅就做了一個弟子禮。
李雲鶴一看周樂雅規規矩矩的嚴肅做禮的模樣,就心頭暖了,熨帖了,趕緊上前,先扶起周樂雅,一邊笑著示意方舒和周博雅起身,一旁的張君銘就上前跟周博雅和方舒互相拱手。
“來來來……小樂雅,老師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張君銘,我的外甥,君銘,這是我的弟子周樂雅。這是他的哥哥周博雅,方元靜先生的侄子方舒。”李雲鶴笑著一一介紹道。
張君銘一聽是自家舅舅的弟子,就瞪大眼吃驚的看向周樂雅,舅舅的弟子,不就是流輕風的傳人了嗎???
“就這個小不點!?”張君銘忍不住指著周樂雅叫道。
——什麽叫做“就這個小不點?”周博雅心頭不悅了,他弟弟就是再小也輪不到外人指著他弟弟說小不點!
周樂雅隻是靜靜的看著張君銘,神情不惱不氣。
然後,張君銘慘叫一聲了。
——李雲鶴手拿折扇狠狠的敲了張君銘一記!這混小子真是丟了他們老李家和老張家的臉!
周博雅看著張君銘捂著頭蹲下哀嚎,心頭的悶氣倒是消散了不少,方舒就心虛的摸摸自己的頭,還好,他都是十歲前被叔叔敲頭罵笨的。
周樂雅同情的看著張君銘,這人說話不好聽,但卻是個心好的,隻是將來的官途不好,這人不適合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