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基情發展史(8)

沈高義看著那邊還在緊緊拉著周樂雅的手低聲囑咐的周博雅,忍不住開口催促了,“時候不早了,也該上路了。”

周博雅聞言,便慢慢的鬆開了手,心頭的不舍和不甘翻天倒海的,但麵上隻是強笑著,對沈高義恭敬拱手,“徒兒拜別師傅。”

沈高義微微點頭,剛剛周博雅眉梢間轉瞬即逝的不甘,他並沒有看錯,不過,竟然隻有不甘,沒有怨恨倒是意外了……想來博雅是自己也知道,他的那個心思是不該存有的吧。隻希望三年的隔離,博雅能夠淡忘他的那個心思,否則……

沈高義卻是不知,周博雅不是沒有怨恨,隻是他的怨恨針對的卻是他周博雅自己。

站在城門口,目送著馬車慢慢的遠去,周博雅的手慢慢的攥緊,如果……他夠強大,就不會讓人帶走他的樂雅了……

是的,他不夠強大。他恨他自己不夠強大!在沈高義身後的,是樂雅的師傅藥王,是樂雅的老師李雲鶴,是他父親周文德,是他的師傅鬼穀子!是這個世道,是這個倫理刑法!

同為男子怎麽了?是血緣兄弟又是如何?

刑法為人所立,世俗倫理為人所造!

是人所立,就能廢除!是人所造就能摧毀!

周博雅的嘴角慢慢的扯出了柔和的,卻陰冷的淡笑,緊緊攥緊的手指縫裏慢慢的滲出了血,站在周博雅身後的劍石和雨石都膽戰心驚,此刻,在他們跟前的主子,明明俊美如斯,笑若春風,可那一身陰冷狠戾,卻像從血腥地獄裏走出來一般,讓人心頭發寒。

“回去。”周博雅淡淡說著,將攥緊的手背負身後,便走回廣濟府,“讓墨石收拾一下,即可前往南和州!”

“是!”

馬車漸漸的遠離廣濟府了,沈高義盤腿坐在馬車裏,看著周樂雅沉靜專注看書的臉,他心裏著實喜歡這個孩子,稚童時期就遭受不幸,失語,中毒,卻還能有這麽安靜平和的心態,委實難得,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與良人作伴也好,和姑娘成親也好,在他看來都沒有什麽區別。

——隻是,卻不能是兄弟啊。

大夏朝再開放的民風也容不下這等關係。

沈高義輕歎一聲,慢慢的閉上眼睛。可惜呀,卻是兄弟。

周樂雅在沈高義閉眼歎息的時候,就已經抬起眼,看了一眼沈高義,就垂下了眼,果然是有什麽事吧。

和兄長有關,也和自己有關,但卻不能告訴自己,兄長是不願自己離開,但卻不得不送自己走……想著這些,又想著早上起來,他想著離別時,想給兄長看一下麵相運勢,卻怎麽也無法看出兄長的麵相運勢!

——這是頭一次,他無法看出一個人的麵相運勢!

《心術》裏,觀心者不能自觀,而和觀心者有非同一般牽絆的人,也不能觀心。

照此看來,他的兄長和他有非同一般的牽絆,所以他不能看出兄長的麵相運勢,可是……他和兄長本來就是有兄弟情分,牽絆也自然不同與其他人,怎麽的他以前能夠觀相,現在卻是完全不能?

——難道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和兄長之間的牽絆無端端的加深了?

周樂雅麵上安靜專注的看著書,心裏卻是疑惑深思著,可惜,他怎麽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放棄,想著和他有非同一般的牽絆的人是兄長,不是其他人,那也沒什麽,他隻當是他和兄長之間的牽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加深了。

周樂雅卻是不知,因這一次的被迫分別,周博雅心裏的執念又是加深了幾分,也引得他們兩人間的牽絆越加勾纏難解!

而若是沈高義得知,他本欲分開兩人的舉動,卻引得兩人之間的糾纏加深,該不知怎麽懊惱。

周博雅回了魚柳館,就立即召來單嶽平,將廣濟府的事情仔細的吩咐了下去。單嶽平一一仔細的記著,他今日起來,才得知,那藥王的傳人,源少主的弟弟周樂雅突兀的離開了廣濟府,他以為,這是為了周樂雅的安危著想的緣故,畢竟,如果要帶周樂雅一起前往南和州的話,那就太過於危險了,而如果留在廣濟府的話,那還故意拖延滯留廣濟府的宋鳳德和鄭侯這兩日可是都跑去東門守著的了。

——聽聞京都溫家的最受寵的嫡女病重,溫玉很是著急,這兩人眼巴巴的守著藥王的傳人不走,看來是想找這藥王的傳人去醫治溫玉的女兒。畢竟帝君五十年一換,可帝師卻是隻有溫家一家!

思及此,單嶽平心頭一動,雖然源少主將他弟弟保護的極好,可難保其他人不會找到……與其讓其他人得了好處,倒不如……於是,單嶽平低聲將事情仔細的說來。

周博雅聽著,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京都溫家的事,他早已知曉,溫家派人尋找藥王的事也不是什麽機密,雖然這是個可以拉攏溫家的機會,但他卻是不願樂雅沾上京都的那渾水!

不過,那些人不達目的不罷休,隻怕他們會去糾纏樂雅。

“無礙……”周博雅想了想,說道,“藥王此前在睦洲看花,聽說會順道前往京都。”說到此處,周博雅笑了笑,笑容透出了幾分算計,“藥王前輩很是清閑,滯留京都幾日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

單嶽平有些了然,看著周博雅的算計,也笑了笑,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似乎源少主對藥王前輩有些不滿?嗬嗬……不過也與他無關不是?

單嶽平又和周博雅商議了幾件事,就恭敬的告退了。

而單嶽平一走,周博雅就轉身看向他身後的屏風,淡淡開口,“出來。”

一灰色布衣的麵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走出,他單膝跪地,對周博雅恭敬一拜,“山風拜見主人!”

周博雅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五年前,他有了創建桃源社的念頭,便告訴了師傅沈高義,沈高義後來就給他送來了一批人,這些人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是壯年男子和青年男子,隻是這些人,有的斷腿,有的斷手,都皆有殘疾,這些人都是戰場拚殺後因為殘疾而被逐出軍中的人,因為無路可去,而被沈高義送了過來。

當師傅沈高義送這些人來的時候,他就將這些人安置在他一次偶然出海時發現的海島上,並建了桃花山莊,隨後,挑出裏頭能幹的起來主事,又讓他們訓練了一批暗衛,建立了隻聽命於他的——七殺。

山風就是七殺的管理者。

“二少爺要一個人曆練,讓桃風和紫風暗中保護二少爺。”周博雅淡淡命令著。

山風恭敬拱手應下。

知道桃花山莊的,來過桃花山莊的,除了主人外,就隻有二少爺周樂雅,別人或許不知,但他們知道,主人有多疼寵二少爺,有多重視二少爺,如今二少爺一個人出外曆練,主人心裏定然是極為不快和擔心的。

於是,山風低聲建議道,“主人,不若讓茶風近身跟著?”

周博雅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讓桃風和紫風暗中跟著就行。”師傅沈高義見過茶風,到時候讓師傅知道,定是不答應的,既然已經說好,分開三年,那麽,就幹脆暫時斷了聯係,如了師傅的願,也好讓師傅知道,哪怕是三年,五年,不管分開多久,他對樂雅都絕不會改變心意!

“就這樣吧。”周博雅喃喃道,越加深沉莫測的漆黑眼眸閃爍著陰冷決然。

——隻是三年後,誰也都別想著從他懷裏搶走樂雅!

當馬車走到田野小徑,周樂雅就下了馬車。

南雪一見,趕緊的攔著,“少爺,這路上髒,您還是上馬車裏坐著。”

周樂雅搖頭,這田野小路不好走,盡是顛簸,且,他感覺自己好久沒有看過這鄉間的景色了,看著遠處的黃燦燦的麥田,他就極為歡喜。

隨意的比劃了一下,他就推開了攔著他的南雪,看也不看地上的泥濘,就朝那麥田走去。

南雪急了,想趕著去再攔一次,卻被沈高義攔住。

沈高義說道,“你家少爺自己有主張,沒事。”隨後也慢吞吞的跟了上去,而在周樂雅一下車的時候,北喜和西福就已經跟了上去。

東雨背著包裹,拉著擔憂的南雪細聲說著,“沒事的,我們伺候著呢,斷然不會讓少爺摔了的。”

南雪看著前頭北喜和西福緊跟著的樣子,輕歎了口氣,點點頭。

她也不是擔心別的,就怕少爺摔了,少爺可是不能摔的。

周樂雅一路歡快的朝前走著,臉上掛著笑,這一路他都很少露出笑容,這會兒看著麥田就笑得開心的樣子,讓後頭跟著的沈高義不由側目,這孩子喜歡鄉間?那倒是難得。

沈高義以為,像周樂雅這樣被保護得好好的大家公子,會喜歡著髒兮兮的田野小路還有那遠處的麥田可真是奇事,也委實難得。

這孩子的心思倒是純然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