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養的都是狼

楊劍成癱坐在廚房地板上,淚眼迷蒙地盯著自己染滿鮮血的右手,痛不欲生。他幹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啊!杜逸彬衝進客廳打了急救電話,又急三火四地翻找出急救箱,飛奔回廚房。他扶著渾身浴血的沈修遠躺倒在地板上,動作麻利地止血、包紮,心髒疼得像刀割一樣。為了教育別人愛惜生命,竟然往自己身上連捅兩刀。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愛啊?俞永平日盼夜盼,一心盼望著沈修遠出席自己的博士畢業典禮,與頭戴博士帽、身著博士服的自己合影。然而,他到底還是空等了一場,失望之情幾乎掩藏不住。

劉靜怡見楊劍成沒有代蘀母親梁芷若赴約,擔心孩子路上出事,特地打電話給梁鴻烈詢問情況。梁鴻烈表示,楊劍成已經於5天前順利抵達紐約,他不知道外孫為何沒有前往斯坦福大學。俞永平知道,沈修遠已經與楊劍成約好一起過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見二人一同失約,他隱隱有些擔心,遂向梁鴻烈索要了楊劍成在紐約租住的公寓地址和電話。在導師的引薦下,俞永平已經順利加入位於美國紐約州長島,享有世界生命科學聖地、分子生物學搖籃美譽的世界知名研究學院——科爾德斯普林實驗室。

他原本打算先領著沈修遠、楊劍成遊覽一下美國西海岸,再與二人一同前往紐約,參觀一下楊劍成的公寓。現在,情況有變,他沒有心情再做停留,直接預訂了第二天清晨從舊金山直飛紐約的機票。劉靜怡叮囑俞永平先去楊劍成的公寓看一下,確認小家夥的安全,向她報平安。俞永平點頭答應,心裏其實更關心沈修遠的安全。俞永平拖著行李箱找到楊劍成的公寓,在緊閉的大門外接連守了十幾個小時。直到夜色已深,他才等到楊劍成歸來。楊劍成見到守在門外的俞永平,這才想起錯過了此人的畢業典禮。

他嘶啞著嗓子,無精打采地說道:“對不起,我們失約了。”俞永平跟隨楊劍成進入公寓,見後者形容憔悴、精神萎靡,心裏生出不祥的預感,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他試探著詢問:“小遠呢?他沒跟你在一起?”楊劍成看了俞永平一眼,低聲回答:“他在醫院裏。腹部中了兩刀,一直昏迷不醒。”“怎麽會這樣?”俞永平大驚失色,“他的身手那麽厲害,誰有本事連捅他兩刀?”楊劍成沉默了一會兒,應道:“我。”俞永平一把拎起楊劍成的短袖polo衫衣領,憤怒地罵道:“你發什麽瘋?”“他抓著我的手連捅自己兩刀,我根本掙脫不了。

”楊劍成沮喪地解釋。俞永平呆了一下,厲聲質問:“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害他幹這種傻事?”“你別問了,行嗎?”楊劍成求饒道,“我後悔得直想舀刀捅死自己。偏偏他用自己的命逼我發誓,要我絕不輕言生死、永遠善待自己。”俞永平怔怔地看著一臉痛悔的楊劍成,想到此人在去年秋天失去了親生父母,不由得心生憐憫。他鬆開楊劍成的衣領,啞聲問道:“他在哪家醫院?”“聖盧克醫院。”楊劍成說道,“我明早7點要去病房換班,你跟我一起過去吧。

”“好。”俞永平道,“他那裏,現在是誰在守著?”“他的一家風險投資公司的合夥人,名叫杜逸彬,英文名叫帕特裏克,是中意混血的美籍華人。”楊劍成回答。俞永平第一次聽說此人,感到不太放心,遂問道:“這人靠譜嗎?”靠譜個屁!根本就是隻妄想吃到天鵝肉的癩蛤蟆!楊劍成深恨杜逸彬,卻又不得不仰仗這個實力雄厚的本地人照顧沈修遠,心中滿是不甘、憤懣,但不能表現出來,以免遭到俞永平刨根問底。“小遠好像很信任他。他又是本地人,這次出了這麽大事,需要用到他。

”俞永平沒再多言,轉身走向位於客廳沙發旁的電話機,給劉靜怡打了個電話報平安。掛斷電話後,他草草喝了瓶需泉水、衝了個熱水澡,便躺到了客廳的長條沙發上。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卻因為心懷憂慮而沒有胃口吃飯。他個子高、腿長,雙腳隻能搭在沙發扶手上,睡得很不舒服。當初,楊劍成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與沈修遠同床共枕,隻令人準備了一張2米寬的大床,連沙發床都沒準買。見俞永平留宿,他出於禮貌,特別忍下不舒服的感覺,邀請對方與自己同榻而眠。

俞永平自小獨睡慣了,又有輕微的潔癖,便婉言謝絕了楊劍成的好意。除了心上人沈修遠,他不願意與其他人同床。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睡眠質量又差,俞永平早晨起床時,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知道,現在正是沈修遠需要他的時候,他不能倒下,遂強逼著自己吃了一頓營養豐富的早餐。楊劍成跟俞永平是同樣的心思,縱然憂慮重重、毫無胃口,依舊要逼著自己吃飯、睡覺,以免身體垮掉。早晨7點,二人頂著灰蒙蒙的天,準時抵達聖盧克醫院的貴賓病房。見病房的裝修布置、配套設施極度奢華,俞永平知道,醫藥費肯定是這個杜逸彬支付的。

杜逸彬在沈修遠那裏見過俞永平的近照,知道此人天賦異稟、才華橫溢。他熱情地和俞永平握手,親切地說道:“小遠本打算等你來紐約後就介紹我們認識,他一向以你為傲。恭喜你加入科爾德斯普林實驗室。”“謝謝。”俞永平禮貌地點頭致意,惋惜道,“可惜,竟發生了這種事。”杜逸彬瞥了一眼正與沈修遠十指交纏的楊劍成,心中滿是惱恨。“醫生說,小遠並未傷及內髒,身體應該沒有大礙,無法解釋小遠為何一直昏迷不醒。他建議我們不斷地在小遠耳邊說話,看看能不能喚醒他。

你是小遠非常看重的人,也許,你能夠喚醒他。”俞永平第一次聽到這一情況,心中很是驚訝。他應了一聲“我盡力”,注意力便轉移到了毫無生氣的沈修遠身上。他側坐在病床邊,執起沈修遠那蒼白、無力的左手,心疼地無以複加。他在心中哀怨地說道:“小遠,你一定是被楊劍成這臭小子傷透了心,才會拒絕蘇醒吧?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難道說,在你的心目中,就隻有一個他,而其他人,都無足輕重?”夏夜如墨,繁星漫天。習習山風,送來陣陣清涼,掀起連綿鬆濤。

喬子行穿著一身迷彩服,仰躺在放著驅蚊草的山洞洞口,呼吸著清新淡雅的檸檬香,望著夜空中一顆顆鑽石一樣璀璨的星星發呆。忽然之間,他感到身體裏湧起一股莫可名狀的濃烈悲傷,莫名地有種想哭的衝動。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怪異了!要知道,自從他記事開始,他就從來沒有哭過。如今好端端的,他卻忍不住地想哭。喬子行正為此疑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心頭頓時一喜。前年夏末,他在四川省某家醫院病房裏蘇醒,開始思索人生的意義、尋找人生的方向,卻始終如墜迷霧之中。

他向來不是一個思想者,而是行動派。既然總也想不通,他便幹脆地選擇不去想。病愈出院後,他開始滿中國地尋找那個拯救他的人。他想要問問那個人,為什麽願意冒著那麽大的風險救他這個陌生人。中國地廣人多,他又不知道那個人的任何身份信息,所以,至今仍未找到。現在,他一直苦苦尋找的那個人的靈魂,很有可能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他如何能不高興?“是你嗎?”喬子行試探著詢問,卻沒有得到回應。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意大利的沃倫泰那小鎮見過麵、聊過天。

你還勸我改變一下生活方式,說那樣我也會很幸福。我當時回答你:來不及了。“那時候,我是去特拉維莊園報仇的。那次刺殺的難度,非常大。我已經做好了與仇人同歸於盡的打算。“我在舞廳裏看到你了。你的華爾茲,跳得非常美。你已經達到了心中無舞、方能勝舞的境界,和我的心中無招、方能製招有異曲同工之妙。“那時候,我忽然間明白了,為何我倆的靈魂、身體會發生交換。原來,我們是一樣的人。“可惜,我快要離開人世了,沒有機會去認識你了。“那晚,我刺殺成功,卻沒能逃脫追殺,受了重傷。

我大仇已報,已經沒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了。索性趁著還有力氣,就在樹底下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那時候,我是真心想要死的。當我為自己蓋上最後一掊土的時候,心情非常平靜,有種徹底解脫的感覺。”喬子行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他抬手摸了一下濕漉漉的眼角,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是你在哭!”“對不起!”沈修遠的靈魂在抽咽,引得喬子行也跟著一吸一頓地哭泣。“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們……總是這麽……看輕生命……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