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誅連
洪開山對他二人所說的多少聽得有些迷乎,不過蕭俊的意思他倒是聽懂了,聯絡天地會之事,向來是由他來負責的,立即沉聲道:“明日我便前往蛤蟆峰,將此事交待給尚武去辦。”
見天色已晚,二人與蕭俊又密議了幾句,便告辭離去,激戰了一整天,蕭俊也是頗為疲累,寫一封簡略的報捷文書,交代長隨第二日一早便速速發走,正打算睡下,帳簾兒一挑,月娘端著一盆熱騰騰的洗腳水走了進來。小丫頭將蕭俊的鞋祙去掉,一麵細心的伺候著,一麵心有作悸的說道:“白天的陣仗好可怕,文月姐姐嚇得不敢一個人睡覺。直到現在,月娘想起來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蕭俊笑道:“這群土匪其實還是有些戰力的,隻不過被我以從未見過的雷霆手段打蒙了,還未緩過來,便被驅散了,若是任由他們攻城,還是很麻煩的。”
月娘睜著大大的眼睛,頗有些期盼的詢問道:“打完這一仗,山匪、馬匪們怕了哥哥,是不是就太平了?”
蕭俊打了個哈欠,帶著一絲倦意的應道:“嗯,差不多了,不過接下來卻需要謀劃很多事情,尤其是你我的未來,我們若是想要快快樂樂的長相廝守,還需多做些努力。”
月娘小臉兒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輕輕一縱,躍入蕭俊懷中,小手兒環住蕭俊的脖子,急切的問道:“還需要做些什麽努力?月娘一定會用心去做的。”
蕭俊望著眼前紅撲撲的小臉兒,嬌憨可愛的笑容,忍不住在月娘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口,咬著她的耳垂輕聲道:“保密。”
說完,將自己和月娘的頭發散開,隨即將二人的發束纏在一起打了個結兒,輕聲說道:“過些日子哥哥要送月娘一份禮物,有了這份禮物,哥哥很快便可以娶月娘做自己的結發之妻。”
月娘輕輕的偎在蕭俊的懷中,臉上露出幸福之極的神色,大眼睛裏噙滿了歡喜的淚水,呢喃道:“月娘好開心,那禮物是什麽能現在就告訴月娘麽?”
蕭俊輕輕捏了捏月娘的小鼻子,賣了個關子,故作神秘的說道:“到時便知。”
…………
第二日,直到晌午過後,蕭俊才爬了起來,月娘聽到動靜,趕快跑了進來,伺候著更衣洗漱,蕭俊畢竟是一縣主官,言談舉止,時常的惹人注目,為免惹人閑話,月娘自來到永昌後,便是和他分開居住的。
用罷了飯食之後,這第一件事,便是提起筆來,寫了兩篇呈文,第一篇是《永昌戡亂詳》,將平亂一事詳詳細細的奏報了上去:言道秋收之後,自己詳查了田畝土地和丁口,依律收繳賦稅,怎奈鄉民頑劣,不服王化,非但抗稅不交,反而毆傷催糧的差役,後被董義軒趁機挑唆煽動,最終釀成一場變亂,危急時刻,自己率領千名流民鄉勇,出城迎戰,因事先準備充分,趁著敵軍輕敵大意,將亂民擊潰,所斬殺的多為從亂的山匪………古人雲,“欲彌盜,先治荒。”甘涼連年幹旱,百姓民不聊生,許多人被迫為匪,請求朝廷免除永昌百姓陳年積欠的糧賦,適當減免賦稅,以安民心。否則必定還會滋生變亂,在呈文的最後又把各人的功績陳述了一遍。
第二篇則是《永昌佐貳官吏稟》,請求任命孫子遠為主薄,吳平為典史。
將兩篇呈文寫完之後,連同董義軒的人頭、那篇不倫不類的檄文、以及七名家人全部解往鞏昌巡撫衙門。董義軒所發布的檄文,簡而言之,就是自封為大周總兵官,以周皇之名,號召甘涼百姓奮起反抗朝廷的壓迫。
接下來的事情,可謂是千頭萬緒,先是重新編製保甲,按本地實際情況,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保,設保長一名,通常保長亦是砦堡的堡長,將五千餘流民,四千人散到縣城四周,設八個砦堡,每堡約五百人,建設屬於自己的砦堡,開墾荒田,興建水利。
餘下的千餘人則是留在城中,建設城中的各類建築,一千二百鄉勇,隻留下了三百人,騎著健馬,在縣境之內四處巡邏,掃清境內殘匪。
之後,蕭俊命巧娘帶著兩隊哨騎和一些精幹鄉勇,按照當初姚一刀所偵知的位置,進入深山剿滅縣境之內三股最強的山匪,這三股山匪當初膽敢殺害鄉勇,勒索糧米,正好用來立威,警告縣境內的其他山匪,就算是避入深山,他蕭俊一樣能夠輕鬆的全部都給揪出來。
那三位老夫子經曆了昨日一戰後,多少受到了些驚嚇,在晚上飱食之後,便過來向蕭俊告辭,蕭俊自然是一番客氣,準備了一些禮物,次日一早便派人護送,禮送出境。
又過了數日,八家避入深山的本地砦堡鄉民,見似乎風平浪靜的模樣,各砦堡堡長紛紛下山向蕭俊請罪,皆受到蕭俊十分熱情誠懇的禮待。沒過多久,這些砦堡便各自返回了家園,不過這次倒是聽話了許多,各自出動了大批的青壯勞役,修建縣城內的各項建築。
人多力量大,眼看著縣城之內的各類建築拔地而起,倒也十分令人振奮,蕭俊趁機招募了些胥吏衙役,分設禮、吏、工、戶、兵、刑六房,各司其職,管理縣境內的各項事務。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蕭俊在這邊過得充實快活,可是有些人的日子卻不好過,當初蕭俊將兩篇呈文及一幹人證、物證送至巡撫衙門後,甘肅巡撫巴錫命人又審了一遍,嚴刑拷問了數日,卻也隻從這幾名家人口中套問出,董義軒是受京城某位官吏之托、似乎是到甘涼來圖謀什麽事情。
那三名老夫子在回到蘭州之後,亦是將自己在永昌的所見所聞傳播了開去:本地鄉民的無恥和得寸進尺、董義軒的處心積慮,將衙門設置於八家砦堡之中,陰謀挑唆叛亂,又於軍陣之前如何猖狂等等諸般情形,很快便傳入了巡撫衙門,這三人德高望重,辦案的差吏向三位老夫子大致的詢問了當時情形後,便迅速定了案:京師之中有人私通吳逆,指使董義軒圖謀甘涼,進一步占據西北,以此來減輕朝廷大軍對四川王屏藩的壓力,並且造成鉗形夾擊之勢,妄圖扭轉漢中戰局,並且從西北牽製南下雲貴的大軍。
此案剛剛報到刑部,立刻便掀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波,以滿人對漢官的猜忌,自然是寧錯勿漏的,於是詳加調查之後,當初上下活動,極力促成董義軒就任永昌主薄的戶部員外郎黃顯揚,以及與董義軒在京師時,過從甚密的工部主事黃仲昆,還有黃家兩個姻親,全部被下了大獄,受到了極嚴厲的訊問。
黃顯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總不能將黃家圖謀人家家產這事抖落出來吧?就算是此事在江南不少世家心知肚明,但若是真拿到台麵上來公開嘍,黃家的名聲立刻一落千丈,臭名遠揚,不僅會成為許多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而且謀財害命,這抄沒家產,多位家族重要人物被流放處斬也是避免不了的,族中的大小官吏受家門所累,必定會被彈劾糾參,就算不被罷官,這仕圖也到頭了,這個朝代的士紳階層對名聲的看重遠非後世之人所能想象。
黃顯揚無奈之下,隻能是一口咬定對董義軒所作所為毫不知情,自己是冤枉的,這通逆謀反,可是誅滅一族的重罪,因此雖然受了幾次刑訊,也是硬撐著死不承認。
黃家雖然算上姻親,在這京城之中做官的僅有廖廖數人,但鄉黨和同年卻極多,形成了一張好大的關係網,而且還有一位二品的布政使在外省做官,這也是黃家在官場之上,頗有些勢利的原因,結果此事一出,眾官吏很快便發現算上去年的一樁,這黃家竟然兩次和謀逆案扯上了關係,而且這次牽扯進去的都是在京為官的,人總是趨利避害的,為自保起見,幾乎所有曾經和黃家有所往來、尤其是關係密切的鄉黨同年,全部疏遠甚至斷絕了關係,黃家在京城的人脈和勢力隨著這一樁謀逆案,幾乎被連根拔起。
黃顯揚出事後,黃家上下打點,但原先的那些往來密切的官吏,個個避得遠遠的,最終也隻能是買通了獄卒,動刑的時候使些手段,讓黃顯揚少受些痛楚。象這種大案,黃顯揚身邊的長隨、親信自然也不可能逃脫幹係,也一同被下了刑部大獄,這些人可沒黃顯揚那般好命了,有幾人受刑不過,便胡亂的供認了黃顯揚叛逆一事,於是此案很快便被有司衙門定了案,甘涼董義軒叛亂,黃顯揚係主謀,淩遲處死,與其同居者男子十六歲以上皆處死,其同一枝脈遠在江南的族親亦受到不同程度的連累,或斬首,或充軍、或發配,或女眷沒入官中。
黃顯揚被定罪,做了替罪羊,此案便算是對皇帝有了個交代,也算是有了一個最終的結果,黃仲昆及兩位姻親,在黃家那位布政使的暗中幫助下,總算是沒有被算做是同謀,但還是受到了誅連,隨便尋了個借口,以“察覺有異,卻未及時上報”為由,最終被罷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