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初年
君子齋書院是臨湘縣的一家高級書院,是由縣城內最為德高望重的張舉人創辦的,這位張孝廉據說曾經做過多年的教諭,榮休後便開辦了這家水準不低於縣學的書院,隻有縣內一些有頭有臉的士紳和書香門第的子侄才有資格進入這家書院,當然費用也是不低的。.而蕭俊此時卻正如一隻狸貓般輕巧巧的藏在書院的閣樓之上,眯著眼睛津津有味的聽著張老夫子授課。
在閱讀了齊家大量的藏書之後,蕭俊發現有些書藉,比如四書五經之類的,縱然是有劄記相助,還是有頗多不解之處,而且這種胡亂的閱讀書藉,感覺十分的不係統,有一種無法抓住竅門的感覺,於是產生的求學的想法,他現在用梯雲縱內功身法,做一些飛簷走壁,趴別人屋頂的事情已經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得心應手,不知道趙無極知道他這寶貝徒弟學了他的功夫去做這種下九流的勾當,會作何感想?
今日恰好有兩個文童第一天進入書院,張老夫子正在對他們進行啟蒙教育:“這做學問,首先當從習字開始,習字時,當危襟正坐,頭正背直,氣息悠長,內心古井無波,書寫時懸腕屈肘,聚精會神,下筆時如行雲流水,輕重緩急,抑揚頓挫,把握得當,切記內心中正平和,心如明鏡,波瀾不驚,不急不燥,不慍不火,如此堅持下去,久而久之,自然會戒驕?燥,心平氣和,遇變沉著淡定,處事穩妥持重,古人講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正心和修身,當從習字開始……”
蕭俊伏於閣樓之內,心中不禁大為感慨,他一直以為簡體字是後世科技進步的體現,聽了張老夫子這一席話,才終於明白原來古人一直不肯將漢字簡化,幾千年來都不肯加上標點,是因為古人已經把繁體字和毛筆字結合在了一起,融入到了日常生活當中,成為了一種修身養性、陶冶情操的手段。
張老夫子的水平果然不一般,蕭俊這些日子聽他講經授道,當真是受益菲淺。有時候蕭俊也會潛入到縣學去聽秀才們和教諭相互之間談經論道,同樣受益良多。
轉眼間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蕭俊每天白天除了習武便是藏匿在君子齋書院的閣樓內,生活倒也極有規律,也未遇到什麽麻煩,不過蕭俊的心中卻並不輕鬆,暗中可是一直有人在盯著自己呢,也不知道薑掌櫃是否將消息傳遞了回去,前幾次三番兩次算計自己的人,雖然沒有再次出手,但蕭俊可不認為他們會收手,這個時代的交通不便。臨湘到江南,來回往返四千多裏,在這個時代,可是要走上許多天的,而且路上也不太平,或許是被什麽事情給耽誤了也說不定,總之,蕭俊絕對不相信想要除掉自己之人會突然罷手。.
………
數日後的一天夜裏,烏雲遮住了天空,狂風從縣城的上空呼嘯而過,月黑,風高,殺人夜,蕭家小院廂房之內,蕭俊抱著小小的月娘睡得正香,忽然院中傳來激烈的金鐵交鳴的聲音,同時一聲刺耳至極的尖嘯聲在院中響起,蕭俊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待聽清楚聲音是由院中傳來之後,瞬間便清醒了過來,一個箭步竄到窗前,透過窗戶縫隙小心的向院中窺去,隻見小院之內,數道黑影纏鬥在一起,鬥得正酣,其中兩道黑影正似乎努力纏住另外四道黑影,不讓他們靠近自己的房間,這尖嘯聲也是由這兩道黑影其中的一人發出來的。尖嘯過後,隻聽此人有些惶急的大吼道:飛賊進城,諸戶小心防賊,聲音極其洪亮,在夜空之中遠遠的傳播了開去。此人之所以如此著急,是因他二人實在是勢單力孤,眼見就要被對麵的四人衝了過去。
蕭俊見情勢危急,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衝回床邊,一腳踹開後窗,抱著剛剛被嘯聲驚擾,迷迷糊糊的半睜著大眼睛,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月娘,一咕嚕便閃進床下,縮進靠牆的角落裏。就在蕭俊閃到床下的一刹那,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蕭俊所在偏房的屋門被人踹得飛了起來,兩道黑影隨即竄了進來,這兩道黑影看了一眼敞開的後窗,以及空無一人的床鋪,其中一人伸手探了一下被窩,沉聲道:“還是熱的。”
就在此時,外邊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顯然這幾人已經驚動了縣城內的官兵和青壯衙役,正迅速向這邊趕來。
另一人眼中露出焦急之色,用長刀隨意的在床下劃拉了一下,低聲道:“時間緊迫,我們快追,爭取在官兵趕來之前做掉他。”說完二人飛身就要從後窗躍出。
蕭俊此時正抱著月娘緊緊的貼在牆邊,黑暗中忽見一柄長刀鋒利的刀鋒,閃著寒光沿著他的鼻尖掠了過去,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想要謀害自己之人,果然如他所料,竟不再顧及律法,明目張膽的要來除掉自己,這實在是讓他又驚又怒,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此事絕對和母親謎一般的身世有關。
就在刀鋒滑過鼻尖的同時,蕭俊忽然聽到懷中的月娘“啊”的大叫了一聲,緊接著哭叫道:“痛,月娘好痛。”
蕭俊先是一驚,緊接著心中暗叫一聲不妙:“糟了。”
蕭俊還未來得及細想,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頭頂的木床竟被人生生的劈成了兩半,就在木床被劈碎的一刹那,木**方的橫梁由於床體斷裂以及刀勢的力量,猛的向下一沉,拉動繩子瞬間便將棚頂的竹板也一並拉了下來,這二人劈開木床,還未來得及向床下細看,黑暗之中忽然感覺似乎有些不對。還未來得及反應,無數的石灰下雨般的落了下來,這二人江湖經驗倒是極其豐富,聞到氣味不對,立刻閉住雙目,身形猛的一扭背靠著背,各挽刀花,一記夜戰八方式將身前護得風雨不透,隨即便要憑記憶從房門躍出。
蕭俊反應亦極為機敏,在石灰灑下的一瞬間,從床底迅速抄起一根事先準備好的鐵棍,使盡混身的力氣,貼著地麵猛的掃了過去,這二人乍逢偷襲,正有些慌亂之時,眼睛又不能視物,結果其中一人被蕭俊一棍狠狠的擊在腳踝之上,黑暗之中此人發出一聲暴怒至極的厲吼,就算腳踝未斷,想必也傷的不輕。
就在此人的厲吼聲中,一張大網無聲無息的悄悄落了下來,待二人發覺時已經遲了,大網迅速將二人罩了進去,二人連忙手忙腳亂的想要將大網掀開,從裏邊鑽出來,蕭俊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持著鐵棍從斷裂的木床中如獵豹一般竄了出來,高高躍起,掄起鐵棒一記泰山壓頂,衝著另一名未受傷之人狠狠的砸了下去,那人身在網中,行動不便,空中“煙霧”彌漫,棚頂的石灰仍然不停的漏下,不敢睜眼,感覺不妙,隻好用力的向側方一滾,結果緊張忙亂之下,動作走形,功夫大打折扣,又被大網牽絆了一下,心中剛剛升起一絲絕望,便感覺到右肩一陣劇痛,緊接著輕微的骨骼碎裂聲從大網中傳了出來,此人頓時大聲嘶喊了起來,顯然受創不輕,蕭俊惱這二人傷了月娘,一棒得手,緊接著又是一棒帶著無盡的怒火砸了下去,這人肩部受到重創,還未緩過來,忽然感覺到空中有勁風劃過的聲音,瞬間便到了麵前,情急之下本能的用手臂猛的護住頭臉,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鐵棒狠狠的砸在這刺客的手臂之上,慘叫聲再次從大網中傳出,同時夾著輕微的骨骼碎裂聲。蕭俊習武年餘,雖然年幼,力道卻是不輕,一棒接一棒的狠狠的砸了下去,這二人初時還在大網中盡力的翻滾躲避,結果被接連幾棒砸得骨斷筋折之後,身形大大遲緩,被蕭俊抓住機會在頭上各自連敲了數棒,將二人全部砸暈。
此時院門之外已是人聲嘈雜,想必官兵和青壯衙役們也全都趕到了,蕭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收起大網,在二人懷中腰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搜出十數兩銀子,臉上現出一絲滿意之色,隨即趕快回過身去尋月娘,小丫頭此時已經哭哭啼啼的從斷床下爬了出來,在朦朧的夜色中,依然可見月娘後背靠近左肩處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浸透。蕭俊連忙檢查了一下,見月娘後背靠近左肩處被刀鋒劃了一處長約半尺的口子,似乎受創極深,趕快撕下一幅衣襟,替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月娘的哭聲更加響亮了些,大聲道:“疼,哥哥,疼。”蕭俊見月娘哭得中氣十足,又隻是皮外傷,雖然有些心疼,心中的擔憂倒是放下了一大半。隨即卻又有些後怕,剛才那刺客的刀鋒若是探得深些,月娘豈不是會被劈成兩片?
處理完了月娘的傷口之後,這才狠狠的踹了地上的兩名刺客幾腳,將二人全部扔到院子當中。
此時院中已經停止了爭鬥,四道纏鬥的黑影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燕氏早已被驚醒,先是聽到月娘的哭聲從偏廂中傳了出來,緊接著又聽到數聲慘呼傳出,頓時被駭得兩腳發軟,臉色煞白,好在這些慘呼聲似乎是從賊人口中發出的,燕氏心中不由得又驚疑不定了起來,不久之後,見青壯和官兵們踹開院門湧了進來,這才雙股戰戰的大著膽子從屋內走了出來,卻見兒子將兩個高大漢子從屋內扔了出來,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石灰,若無其事的走到院子中間,大聲道:“我們家進來了四個飛賊,本人已經捉住了兩個,另兩個卻是下落不明,還請各種差爺認真追查。”
官兵青壯們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小P孩兒,隨即看著地下二人一身的石灰,眼中均閃過了然的神色,一窩蜂的衝上去,將這二人捆了起來,持著火把返回了縣衙。
官兵走後,燕氏總算是徹底緩了過來,立刻就跑進屋內去尋月娘,月娘此時已經停止了哭泣,隻是抽泣著,時不時的喊疼,燕氏查驗了一下月娘的傷勢,雖然嚴重,卻沒有性命之憂,這才放下心來。轉過身去,心有餘悸的向兒子問道:“俊兒,剛才是怎麽回事?”
“這幾人明顯是衝進來殺人的,下次怕是就沒這般好運氣了。”蕭俊臉上帶著難以抹去的憂慮之色答道。
母子二人全部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燕氏有些不確定的商量道:“要不,我們離開臨湘躲到別處去?”
蕭俊輕輕搖了搖頭:“他們這次打草驚蛇,偷襲不成,至少會太平一段時間,當流民,我們可能反而死的更快。”
燕氏咬著嘴唇看著兒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陣酸楚:“這孩子,才多大點兒,卻要承受這許多磨難,別人家的孩子,這般年紀還在每日裏無憂無慮的玩耍,這孩子卻要對付各種各樣的陰謀算計,看剛才他說話時的小大人模樣,這孩子的心智分明已經在飽經磨難中開始迅速的成熟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