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張目(淚奔求月票)

盛京,平親王府。

曹佳氏打發了娘家派來請安的兩個內管事,拿起曹顒的家書,讀了起來。

曹顒在信中,再次婉拒了兩家的親事,將顧忌再次說了一遍。血緣太近,於子嗣上審得。

天慧就是先例,天慧失明那些年,他與初瑜夫妻兩個是多麽牽腸掛肚。

因京城宗室勳爵中,中表結親的人家,大有人在。曹顒又挑了幾個子女有不全之處的,舉了例子,證實自己這番說辭不是空穴來風,確實是西洋那邊證實過,看著倒是令人觸目驚心。

自古以來,就有“同姓不婚,其生不著”的說法,不過也是得於血緣。三代之內的中表親,血緣比族人更親。

若非如此,《大明律》、《大請律》也不會明確禁止中表親。

曹佳氏心裏雖有些不高興,不過見弟弟並非是看不上自家兒子,而是出於愛護子女的信,便也不生怨憤。

她看了看禮單,卻是米麵糧油,各色繁雜,不由微微一笑。

這裏麵,不少是她常吃慣用的,想必是弟弟、弟媳怕自己在關外生活不便宜,才這般留心。

卻也是一份心。

看罷曹顒的信,曹佳氏又看天慧的信。

她對天慧這個侄女的疼愛之心,並不亞於親生的四個兒子。除了是親侄女,骨肉之情外,還有五成是移情,將一份愛女之心,都放在這個侄女身上。

天慧的宇,是曹佳氏手把手教的,與曹佳氏的字很像。

信很得很長,足有三、四頁,除了請安外,多說的一些總督府趣事。

隨著信來的,還有天慧親手縫的一包東西。一對衣領,一件家常衣裳。村衣領口、袖口,都是精致的珠繡。

尋常人家,沒有這樣的繡法。

是曹佳氏在天慧開始學針線後,怕她用絲線費眼。又知天慧心氣高,做事即便不是盡善盡美,也要做的自己滿意才放手。所以她就尋了兩匣子米珠,還有些小寶石、小玉石什麽的,都穿了孔,給天慧做繡活用。

如此一來,能給做出的話計錦上添花,也能少繡上幾針。

幾年下來,天慧已經練就一番好手藝。用最少的花色,串珠子繡出高雅大方的活計來。

曹佳氏摩挲著衣裳,見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上麵的花色配的是玉蘭,聖蘭花蕊用的是粉色的小珍珠,精致可人,越發滿意。

想著寶貝侄女已經豆蔻之年,總有出嫁之日.她不由地歎了口氣。

剛好訥爾蘇打外頭大踏步進來,見她歎氣,道:“這是怎麽了?”

曹佳氏起身讓了坐,道:“爺,過些時候,使人接了天慧過來可好?弟妹上要侍候母親,下邊還要照看一家子,想象也沒有多少閑暇好好教天慧……”

訥爾蘇想了想,逝“還是再等等,若是所料不差,顒弟年底前許是要調回京裏。若是那樣,顒弟與弟妹說不定就要開始給天佑他們兄妹議親,不好輕離京城……”

曹佳氏點點頭,道:“那就再等等,倘若顒弟不回京,再使人去接……”

見丈夫心情大好,曹佳氏親自奉了茶,笑道:“瞧著爺的樣子,個兒所獲頗豐?”

訥爾蘇“哈哈”一笑,道:“打了好幾隻野鴨子,還有幾隻鶴鵲,已經送到廚房去了,今晚添菜。”說到這裏,帶了幾分得意,道:

“傅鼐又敗在爺手下,偏生還死鴨子嘴硬,說他向來是習慣獵走獸。

要等夏天,再跟爺比試。”

春天是走獸繁殖的季節,大家都約定俗成,到了夏天,才開始大量獵殺走獸。春日打獵,多是打水禽。

曹佳氏見丈夫心情好,迸“爺的功夫,自然是一打一的。

等到了夏天,就能讓他心服。服了……”

屋子春光明媚,屋裏笑聲朗朗。

門經侍裏的兩個丫鬟,都抿嘴含笑。主子們的心情漸好,這成京王府,越來越有熱乎氣了……清苑,官邸。

曹顒看完手中折子,嘴角抽了抽,對宋厚道:“這也太離譜,若是不認識唐執玉的,看了這折子,隻當他是個欺上瞞下的國之巨貪。”

宋厚摸了摸胡子,道:“是寫的過了,這樣的折子,倒是不怕。

唐執玉做了十多年京官,也有些口啤。最令人頭疼的,是這樣的折子……”說話間,從旁邊半尺高的折子中,挑出一個給曹顒。

曹顒打開看了,同樣是鄲史彈劾唐執玉的折子,這個沒有那麽虛誇.就有點詳細內容。

上麵提及唐執玉家裏奉養寡嫂之事,隻是語焉不詳,賣弄文字。

原本是唐執玉奉養寡嫂,成了心存不民;從撫養幾個侄兒,變成了霸占兄長留下的遺產。

從寡嫂守寡時的年紀,到唐家多少畝租上傳下的田產、屋舍,都列舉在上。

曹顒見狀,立時變了臉色。

這真是賊一口,入目三分。

即便最後能證實,這折子是子虛烏有,可唐執玉的為人也要遭到質疑。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更何況“奸嫂”這個火爆的話題.又出現在素來有清名的唐執玉身上,自會成為京城權貴茶餘飯後的笑談。

“什麽世道,真是好人沒活路!”曹顒同唐執玉認識十多年,對於唐家事,也知曉頗深,忍不住同宋厚抱怨迸:“現下唐執玉高升,幾個侄兒也成人,日子好過些。早年他幾個侄兒沒考中功名時,一家老小都要他一個人養活。日子過的艱難,妻女都要親自操持家務。辛苦了好些年,硬是將侄兒們都供出來了。這本是一樁美談,卻是被這起子小人利用潑髒水,真令人著惱。”

宋厚摸著胡子道:“官倉向來牽連甚廣,連大人都束手束腳,另設常平倉,不去動官倉這一塊,其中凶險,可見一斑。唐大人卻行霹靂手段,徹查官倉,引人攻訐,也在所料之中。隻是沒想到,這般來勢洶洶。大人還要早做打算,唐大人官聲雖佳,卻沒有做過天子近臣,操守並不為天子所知。這個關口,皇上見了這些彈劾的折子,許是會體諒唐大人不易,駁回這些折子。可三人成虎,聽得多了,即便不會在此時罷了唐大人,也會在心裏厭棄唐大人的品行。那樣的話,唐大人的前程,怕就要止步布政使。”

唐執玉雖做到布政使,卻不黨不群。

這些人敢蜂擁而上,甚至不借信口汙蔑,也是欺他沒靠山。

出力挨罵的話都讓唐執玉幹了,曹顒這個上司,總要有些擔當。

隻是清苑距離京城畢竟有將近三百裏的距離,曹顒想要為唐執玉張目,還要好生思量。

畢竟兩地相距三百裏,他也不好顯得自已消息太過靈通。

思量再三,他便對京城禦史攻許唐執玉暫做不知,隻在給雍正的請安折子裏,提及一句。

直隸藩庫去年的養廉銀子,隻用了十之三、四,剩下的,是否要送一半進京,以豐西北軍餉。

下一次請安折子中,曹顒又提了布政使司徹查地方官倉所發現的一些弊端。

康熙六十一年,先皇下今的請查通州京倉時,曹顒與雍正都是參與曹顒便用京倉做對比,用數據的方式,將官倉的弊特陳情紙上。

兩次請安折子過後,唐執玉被彈劾的消息已經從京城散開,傳遍直隸官場。

隨後,曹玉立時寫了一封厚厚的折子,向雍正“請罪”。

唐執玉兢兢業業,愛民如子,可謂是能更。卻因縮減養廉銀份額,與清查官倉兩件事,得罪同僚,受到這般對待。

曹瑜身為總督,卻不能壓住直隸官場,使得唐執顒被排擠攻訐,身為上峰,實在是不合格。

折子最後,曹頗又被唐執玉“霸占”兄長家財的傳聞表示憤慨。

他提了自己曾在十來年前,與唐執更同衙為官,對唐執玉度日清貧的情況下,奉養寡嫂、教養侄兒之舊事也曉得些,雲雲。

宋厚看了這折子,進諒道:“大人還需思量,這個折子,雖說能在腳靜為唐大人洗請冤屈,卻也容易惹人垢病。”

曹顒聽了,明白宋厚所指。

不過是督撫相合,與督撫不和。

對地方官員來說,自是希望督撫相合,省得“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在九五之尊眼中,駕馭天下,卻是處處要講究權勢平衡之道,不希望看到臣子大權獨攬。

曹顒督撫一身,唐執玉這個布政使成為督撫下,第一文官。

雖說兩人是上下級,可在雍正眼中,定也希望兩人有所牽製。

曹顒為唐執玉辨白的同事,便也破壞了兩人相互牽製的局麵。

曹顒擺了擺手,道:“無妨,這個總督總是做不長的,要是能借由子脫身,也算是善始善終。”

麵對雍正那樣多疑的帝王,曹顒要是表現得麵麵俱到,說不定反而要受猜忌。

如今為唐執玉張目的這張折子,義憤填鷹,帶了幾分倉促,雖有些不合官場規矩,卻也無大得。反而顯得曹顒魄力不夠,太重人情,所以行事帶了毛躁。

這些毛病,都是曹顒本就有的:在雍正麵前在白扯一遍,也不會有什麽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