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當贏不贏

何家四合院,益發的清淨了。何老爺子年歲大了。就算是故交舊部前來拜訪,大家也很自覺,不“高聲喧嘩”。老爺子耳朵不大好使,戴著助聽器,客人們也不用扯開嗓子呐喊。

當然了,夠資格來何府拜訪老爺子的人,也絕不是那種喜歡高聲吆喝的人士。縱算是曾經追隨老爺子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舊部將士,現如今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一般來說,平日裏來拜訪老爺子的人,大都是陪老爺子說說話。真正關係密切的,偶爾也會獲得老爺子的青睞,陪他下盤棋。

眼見國慶五十周年大典臨近,許多原本在外地工作的封疆大吏,紛紛趕回首都,來何家拜訪的客人就比平日裏多了些,何家四合院比以往熱鬧幾分。

這不,又有客人上門了。

來的客人有三位,居中一位,威嚴厚重,氣度不凡。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正是原任n省省長,現任中原省省委書記張光明。另一位年輕些的,是他的兒子張嘉瑋。還有一位,看神情應該是張光明的秘書。

張光明的父親,曾經是何老爺子武老爺子的老朋友,不過建國之後,脫離了現役,進入政府體係,老張家的後人,也就在政界發展。張老爺子很早以前就已過世,但幾家的晚輩,一直互通來訪,關係不錯。尤其是武秋寒,與張光明共事時間很長,一段時間裏,甚至是“盟友”。

張光明隻要赴京,時間許可的話,通常均會到何府武府拜訪兩位老爺子。

張家父子進門的時候,四合院裏已經有了好些客人,大家或坐或站,在院子裏觀看何老爺子與人弈棋。張光明見了這個架勢,心中一凜,看來有德高望重的老一輩元老先到了。

但是走到近前一看,張書記臉上卻露出愕然的神情來。

蓋因坐在何老爺子對麵,與老爺子隔著楚河漢界對峙的,竟是一位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這位年輕人。也是張光明的素識,柳晉才家的小子柳俊。

多年不見,當初在張光明眼裏略略有些青澀的年輕團幹,已經儼然高級幹部,坐在那裏,淵停嶽峙,氣度沉穩異常,與張光明中原省委班子裏的那些同僚們,殊無二致,頗有凜然之威。與何老爺子對陣,氣勢上絲毫不落下風。

隨眼一掃觀戰的陣容,卻也是蔚為壯觀。

正襟危坐,戎裝齊整,肩章閃亮的,正是軍委副主席何長征上將,另一人雙手抱胸,站立在側,嘴角含笑,端莊典雅,乃是中組部副部長何延安,站在何延安身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神態斯文,觀棋十分投入的,則是何延安的丈夫甘霖。另外還有一位四十餘歲的大校,氣度鋒銳,猶如利劍在鞘,張光明估計是何長征的乘龍快婿,南方軍區某集團軍參謀長梁經緯。

親自引領張光明進門的何夢瑩,微笑著請張光明父子落座。

張光明笑著說了聲“謝謝”,規規矩矩走到棋盤前,朝何老爺子鞠躬問好。

何老爺子抬起雪白的壽眉,望了張光明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光明來了,請坐吧,我下完這盤棋再和你聊天……”

張光明微笑說好,這才與何長征兄妹見禮寒暄,一一禮畢,柳俊站起身來,向張光明鞠躬,說道:“張伯伯好!”

張光明微笑點頭答禮:“柳俊啊,你安心與何老下棋,可別光顧著和我說話。”

“是,張伯伯。”

柳俊這才含笑落座,繼續專注地盯著棋盤。

張光明坐下來,與何長征並排觀戰。工作人員也給張嘉瑋等人搬了凳子過來,張嘉瑋微笑致謝,卻是不敢落座。何延安不都站著呢,他如何敢僭越?

張嘉瑋也曾與柳俊有過數麵之緣。當時便很驚詫,一則驚詫於柳俊年紀輕輕,就在政界嶄露頭角,二來也對柳俊在老何家的地位十分詫異。

關於柳俊特別得何老青睞,早已成為政壇某些高官特別感興趣的事情。大家很意外,因何這位年輕人,能有如此離奇的際遇?這些感興趣的高官之中,就有張光明。蓋因張光明曾經長時間與柳晉才和嚴玉成共事,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嚴柳算是競爭對手。柳晉才的兒子,竟然與老何家關係非同尋常,此事著實透出“詭異”來。

但是研究了很久,大家都不得要領。麵子上,柳俊是與何家的第三代有些朋友交情,然而單憑這個就能得到何老爺子與何長征兄妹的看重,未免過於“傳奇”,不足取信。

何武兩家第三代子弟眾多,各種朋友隻有更多。在這許多人裏麵,獨獨柳俊有這種待遇,叫人好生難以索解。好在看上去,僅僅隻是柳俊個人得到了何老爺子的看重,並沒有因此影響到大局的變異,大夥也就略略安下心來。

現在見柳俊竟然大馬金刀的與何老爺子對坐弈棋。堂堂軍委副主席一旁觀戰,張光明心裏如何,張嘉瑋不清楚,他自己心裏,早已滿是驚濤駭浪。

張嘉瑋棄政經商,仗著老張家的大牌子和自己的努力,多年打拚下來,如今也已成為南方市乃至整個d省都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居於南方市財富核心圈子之中。平日裏也要算威風顯赫,受萬人景仰崇拜。張嘉瑋也很有成就感。

不過到了這裏,張嘉瑋的萬貫家財就變得輕飄飄的。一點分量也沒有了。且不要說權勢,單論財富,剛才親自給張光明搬凳子的何大小姐,所擁有的財產,就未必在張嘉瑋之下。

張嘉瑋的眼神緩緩掃視過去,坐著的四個人,何老爺子、何長征與他的老子張光明,無不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而柳俊,竟然與這三人並列!

真不知道,此人究竟有什麽本事,竟能獲如此殊榮。

望著那個山嶽般沉靜的年輕人,張嘉瑋一時之間竟有了錯覺,仿佛麵對的,也是一名了不得的大人物。

張嘉瑋震驚良久,這才將神思落到棋盤上。

這局棋已經進入了殘局階段,雙方子力大致相當,柳俊多了一個過河卒,而態勢上,卻是主守。何老爺子車馬炮並進,擺出兵臨城下的態勢。不過柳俊尚有雙相一士衛護老將,短時間內,尚不至於有十分的危險。

何老爺子年事雖高,棋風卻甚是淩厲,時時刻刻對柳俊構成威壓態勢。柳俊倒是走得不溫不火,調動棋子,將老將衛護得十分周全。瞧這個架勢,這局棋要分出勝負,或者說有一個結果,短時間內怕是很難了。

但是觀棋的人,全都神態平靜,誰也不曾露出焦慮的神色來。便是一貫活潑的何大小姐,也是笑嘻嘻的站在自家老子與小姑之間,眼望棋盤,不吭一聲。隻不過何大小姐到底是在看人還是在觀棋,就隻有她自己心裏有數了。

又弈了幾手,柳俊忽然棋風一變。不再防守,而是主動出擊,舍棄過河卒子破掉何老爺子的雙相,發動了強攻。何老爺子自是排兵布陣,全線回防,護衛自己的老帥。

柳俊強攻未果,不再猶豫,幹淨利落地邀何老爺子兌去一車一馬,局麵很快簡化,悠忽之間,雙方就隻剩下一馬一炮了。

“爺爺,和了!”

柳俊微笑著說道。

何老爺子“哼”了一聲,略略不悅,說道:“你呀,還是有些心浮氣躁了。你明明有機會贏的,為什麽攻了一下,攻不下來,馬上就求和?能夠爭勝的就要爭勝,隻想保平,永遠也成不了一代名將!”

見柳俊吃癟,何大小姐就露出得意的笑靨。

柳市長搔了搔頭,說道:“爺爺,我可沒有當過兵!”

“沒有當過兵,道理是一樣的嘛……”何老爺子“訓斥”了柳俊一句,隨即打住,擺了擺手,說道:“算了,我看你呀,今天也沒心思和我下棋了,一連兩盤和棋……”

柳俊笑道:“我倒是想贏來著,就是贏不了,隻能和棋了。不管怎麽說,和棋總比輸棋要好,能夠在何司令員手裏頭走兩盤和棋,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何大小姐在一旁插口笑道:“是啊,這下子就回去有得吹了……嘖嘖,你們知道嗎,連何司令員都沒辦法贏我……”

一番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何老爺子原本就不是十分嚴酷的性子,一屋子客人,都是親近的子侄晚輩,更不能搞得太嚴肅。當下展顏一笑,不再關注棋盤,轉向張光明說道:“光明,回京觀看國慶典禮的吧?”

張光明連忙欠了欠身子,恭謹地答道:“是的,何老。”

小時候,他是叫何叔叔的,如今身為一省的省委書記,又軍政分途,自然早就改口了。

何老爺子微笑點頭,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張嘉瑋,說道:“家瑋還在南方經商吧?”

張嘉瑋立即垂下雙手,很恭敬地答道:“是的,何爺爺,我還在南方經商。”

何老爺子點了點頭,又轉向張光明,聊起了一些閑話。現場氣氛變得輕鬆起來,不時傳出一陣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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