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坐地虎

“貨如輪轉這句話,想必兩位都是聽說過的了。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快進快出。我們的車子,全部積壓在庫房裏,不能變成現金,那就等於一分錢都沒有。況且摩托車這個產品,雖然收不壞,但是產品更新換代也很快。時間一長,最起碼在外型上,就落伍了。到那時候,恐怕降價百分之十,都不一定能夠銷得出去。”

對於趙彥的反對,柳俊毫不猶豫地否了。

“書記,是不是再慎重一下?”

朱飛躍說道,眉頭皺了起來。別的事情,朱飛躍可以順著柳俊的意思來,這個事涉及到了他的根本利益,卻不得不爭。

不然,我這麽下死力氣的捧著你小柳幹嘛?

對於朱飛躍的心思,柳俊自然明鏡似的,當下以不容辯駁的口吻說道:“這個事情就這麽定了,不用再討論了。當然,這個隻是針對現有的庫存車做的臨時姓決定,下不為例!”

眼見柳俊決心已定,況且又說了下不為例,也要算是一種明確的表態,朱飛躍隻好咽了一口吐沫,不再吭氣了。

企業不比地方,有一個常委會可以製約一把手的權力。企業實行的是總經理負責製!隻要不是涉及到重要幹部的任免,在具體的事務方麵,柳俊這個一把手有完全的決定權。

“對了,老趙,聽說你女婿被人家打了?”

柳俊眼望趙彥,轉換了話題。

提起這個事情,朱飛躍眼裏便閃過一抹慌亂的神色。而趙彥卻是氣憤憤的。

“是啊,那幾個混賬二流子,太不講道理了!”

“哦?二流子打的?怎麽回事,你給我說說!”

柳俊不動聲色的問道。

趙彥很是氣憤,將文成被打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眼睛的餘光不時瞥向朱飛躍。朱飛躍端起茶杯喝水,臉上也隨著趙彥的述說流露出氣憤的神情。

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柳俊基本上已經很清楚了。小羽去找過小艾之後,次曰便有了結果。小艾在夜總會上班,消息很是靈通。事情怎樣發生,是哪幾個人參與,幾個小混混叫作什麽名字,都是一清二楚。據小艾說,這幾個混混,全是朱龍的小馬仔。自然,在街上打架鬧事的爛仔,與朱龍這個“大哥”,隔了好幾個層級。不過受朱龍指使去趕這活,則是確定無疑的。

柳俊推斷,應該是為了他夤夜拜訪趙彥引發的。

朱飛躍父子大約是想用這種手法警告趙彥,別忘了長風公司是誰家的天下。趙彥這人強,朱飛躍用正規的手段壓不住他,隻好通過這種下三濫的方式了。

“是這樣,那麽,打人的幾個凶手,抓起來沒有?”

柳俊掏出煙來,遞給趙彥和朱飛躍,問道。

“抓是抓了,派出所的人說,就是普通的民事糾紛,叫他們賠償一點醫藥費就了事!”

趙彥一張紅臉漲得更紅了。

“傷得嚴重嗎?”

“斷了一條肋骨,還有些其他的外傷!”

趙彥說著,眼珠子都有些泛紅。

柳俊就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看來,廠裏的治安狀況不容樂觀,我看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應該加大治安整頓的力度!”

“就是,派出所也不能光吃飯不管事……”

朱飛躍的眉頭蹙了一下,不過沒有吭聲。

……柳俊下午回到長河區工委辦公室,於懷信整理了一些群眾來信呈送給他,差不多有二三十份,厚厚一摞。

柳俊問道:“懷信,都是近期收到的群眾來信嗎?”

於懷信恭謹地答道:“大部分是近期受到了,有三四份是在清理以前的辦公室文件時發現的,我看了看,與近期群眾來信反映的問題,有些關聯,就放在一起了。還有幾封,是辦公室鄭主任移交過來的。”

“嗯,做得不錯!”

柳俊點點頭,鼓勵道。

於懷信便略帶幾分謙遜地笑了笑。

“主要是哪方麵的內容?”

“主要是反映治安方麵的,部分群眾對區裏的治安狀況不滿意,尤其是對公安分局的處理速度和處理方式不大滿意……嗯,長風公司反映的問題比較集中……”

於懷信斟酌著字句說道。

柳俊的眉頭便微微一蹙,拿起信件閱看。很快,柳書記眉頭就越蹙越緊。

這些信件,大多是反映治安狀況不佳的。如同於懷信所言,二三十封信,有一多半是長風公司的職工匿名舉報,關於朱龍和夜帝夜總會,強迫、容留婦女賣銀的內容。許多信中列舉了朱龍數年來在長風公司的橫行霸道的惡行。說他仗著朱飛躍的勢力,在長風公司組織了一批無業人員,四處尋釁鬧事,毆打公司職工和家屬,又[***]女青年,強迫廠裏的年輕女孩子在夜總會出台等等。

另外也有一些信件是反映長河區其他地方惡勢力橫行的。

來信普遍反映長河區公安分局不作為,對待群眾態度粗暴惡劣。甚至有一些來信氣憤地指出,公安分局的警察和社會上的壞分子根本就是一夥的。

“警匪一窩!”

有個群眾如此寫道。

群眾希望新來的工委書記,能夠著力整頓社會治安,清理公安隊伍裏的害群之馬,打擊社會黑惡勢力,還人民群眾一個朗朗乾坤。

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柳俊才大致看完這些群眾來信,點起一支煙,陷入了沉思。

小羽那晚從夜總會回來,一五一十將與小艾會麵的情況都向他詳細說了一遍,包括那個“輝哥”的醜態,也不曾隱瞞。

據小艾說,那個輝哥,居然是公安分局治安大隊的副大隊長。一個主管治安的公安幹警,竟然在夜總會公然叫囂“找樂子”,由此可見,長河區公安分局的幹警隊伍,素質確實很一般。

小羽向他述說的時候,臉紅紅的。

柳俊抽了幾口煙,抓起桌麵上的電話,給政法委書記遲固撥了過去。

遲固是工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兼長河區公安分局局長。

在九十年代中期,這是一個標準的“配置”。政法委書記大都兼任轄區內的公安局長。甚至在大部分省級行政區,也基本是這樣的設置。

“你好,遲固同誌嗎?我是柳俊!”

柳俊對著話筒,沉聲說道。

“你好,柳書記!我是遲固!”

遲固在那邊不緊不慢地答道,聲音很是鎮定。

“遲固同誌,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情,要和你溝通一下。”

“……好的,我馬上過去!”

遲固在電話裏頭略略遲疑了一下,這才答道。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遲固才緩步來到柳俊的辦公室。

遲固是在公安分局辦公的,公安分局離機關大院的距離,不到兩公裏,駕車過來,最多三四分鍾就夠了。加上從公安分局辦公室出來,再上到機關辦公大樓三樓,通算起來,正常速度無須超過八分鍾。遲固卻足足讓工委書記等了他三十分鍾,怠慢之意很是明顯。

見到遲固,於懷信很是緊張地給他問好。

遲固隻是略略一點頭,也不等他通報,徑直推開了裏間辦公室的房門。

“柳書記!”

遲固衝著端坐在辦公桌後的柳俊也是略一點頭,嘴角牽動一下,算是笑過了。

“遲固同誌來了,請坐!”

柳俊也是淡淡的答應了一聲,並非起身與他握手,隻是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

遲固雙眉微微一揚,昂首在椅子裏落座。整個人都結結實實坐了進去,雙手很隨意的靠在扶手上,望著柳俊,不吭聲。

對於遲固的個人情況,柳俊了解得比較清楚。

遲固今年三十五歲,長得濃眉大眼,不過身板並不十分結實,三級警監的製服穿在身上,有點飄飄****的。遲固的父親是上一屆的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遲安峰,三年前換屆時退下去了。遲安峰是最正宗的a省本土幹部,與現任省委書記靳秀實和市委書記丁玉舟,都是老同事。靳秀實一直是遲安峰的上級領導,而丁玉舟,則曾經與遲安峰搭過班子,嚴格意義上說,是遲安峰的下級,據說兩人私交不錯。

遲固本人,是從玉蘭市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上調任長河區工委委員、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的。就是現在,這個市局副局長的兼職也未曾去掉。

級別上,市局副局長與長河區政法委書記是平級,都是正處。然而由別人的副手到出掌一方大權,自然也要算作一種進步了。

遲固這個身份,遲安峰在任的時候,要算是正宗衙內。現今遲安峰盡管退了下去,餘威猶在。政法係統有一大幫現任的領導幹部,是遲安峰一手提拔起來的。遲固在政法係統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對於柳俊這位年紀輕輕的上司,又是從外省孤身赴任,立足未穩,遲固這個態度,也就很能理解了。遲書記還是很傲氣的,並非任何一個人坐在工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就能對他指手畫腳。

柳書記上任以來,第一次正式召見,遲固便特意姍姍來遲,恐怕也就是要向柳衙內表達這麽一個意思,在a省、在玉蘭市長河區,我遲固才是根深蒂固的“坐地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