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隱憂
一秒記住,
232、隱憂
“周末,某市大型露天足球場,上萬球迷正在欣賞激烈的比賽。空中飛過一架小型飛機,還拉著一條巨大的氣球標語,是為當地一家房地產公司做廣告。當時,誰也沒注意到飛機上掉下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星期一晚上開始,市內幾家大醫院的急診室都陸續來了不少症狀相似的病人。高燒,咳嗽,氣促,全身無力。有的是一家人都病了。有幾個昨天看球賽時還很正常的小夥子,因呼吸困難做了氣管插管,必須用呼吸機才能維持呼吸。
醫生們終於發現:所有的病人都親自或者是家裏有人,去看了昨天的球賽。
很快,就有兩個病人死了。媒體的報道引起了全城的恐慌,一時間全市的消毒藥水、口服抗生素、口罩脫銷。
但新病人還是不斷地出現,可是醫院已經連加床的地方都沒有了,而且抗菌素也遠遠不夠用,搶救病人的人工呼吸機也十分短缺。死亡的病人也越來越多,從幾個,到幾十個,到幾百個,……,終於一場瘟疫橫掃了該市。”
說到這兒,張永停了下來,看了看大家。發現女生那邊也被他的“恐怖”故事吸引了,停止了交流娃娃經,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
芳華心裏的震撼更是無人可比。
張永剛開始說的時候,她並沒注意,但是從他說到急診病人開始,芳華都聽見了,她不禁心下大駭——難道張永也是重生的?
他講的這個故事,明明就是非典啊
芳華還在訝異的時候,張永已經問了:“你們現在知道——這是什麽病了吧?”
他當然問的是在座的學醫的幾個人了。
嘉輝平靜地說:“那個飛機上灑下來的白色粉末,應該是含有炭疽杆菌的芽孢粉末。”
白芸也說:“對啊,你說的這個瘟疫,其實是肺型炭疽病。”
芳華一愣,這才發現是自己沒聽清楚,而把張永說的故事和自己心裏的記憶聯係在一起了。原來,張永不是重生的,隻是在講一個寓言。
海闊很感興趣地說:“哦,這就是炭疽病啊去年布什說美國受到了炭疽病的生化襲擊,好像沒這麽恐怖吧?”
張永給他解釋:“美國去年的事件,隻是一些裝在郵件中的炭疽病孢子感染了幾個人,自然和這種飛機大範圍撒播不同了。”
“那會不會真有人這麽做?”
嘉輝說:“肯定會有人類曆史上死於瘟疫的人數,動輒都是上千萬,遠遠超過戰爭的死亡人數。所以,生物化學武器其實比核武器還更恐怖。”
白芸也說:“就是,天花、炭疽這些病本來是已經被醫學家控製和消滅了的疾病。但是,那些恐怖分子居然還讓它們死灰複燃,太沒人性了。”
芳華在他們說話討論的時候一直沉默,因為有些事情她早知道,但是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發生。個人的力量在那些天災人禍麵前,實在是無能為力。
嘉輝感覺芳華今天有點過於安靜了,仔細打量了她一下,見她並沒有疲勞倦怠的樣子,還是在專心地聽大家說話,便放心了。
他又轉頭對張永說:“我聽說那些恐怖分子製作的炭疽菌,對抗生素耐藥,是嗎?”
張永說:“還好吧,對付炭疽菌還是有些抗生素可用的。我就怕他們整那些現在我們還控製不了的傳染病。比如說,病毒。”
芳華忍不住開口了:“就是,到現在醫學界還沒有找到對付病毒的特效藥不說艾滋病了,就說流感病毒,年年在變異,研製新疫苗的速度趕不上它變異的速度。我們永遠隻能追著病毒變異的腳步,而且有時還會出現變異的烈性病毒。有時候,想想也挺沒勁的。和病魔相比,人類永遠是不堪一擊的”
嘉輝又奇怪地看了芳華一眼,這可不太像她說的話。
他還不及說什麽,張永接過話頭:“也不能這麽說吧醫學發展了這麽多年,對很多傳染病和瘟疫還是基本控製住了,比如天花、鼠疫、霍亂這些曾經在全世界流行的大瘟疫,現在不都被消滅了或者基本控製了。我覺得,人類的進步還是很大的。不過,——”
張永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傳染病倒是控製得不錯,但是我們這些傳染科的醫生,日子可越來越不好過了。”
白芸可不信。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笑著說:“不是吧?你那兒多好啊,跟療養院似的。錢也拿的不少。我巴不得跟你換換工作,去那兒養老呢”
小李接話了:“白芸姐,你別不信。我們地壇醫院這兩年一直都說要被撤消,合並到佑安醫院去。就因為這樣,財政局都兩年沒給我們撥款了,好多年輕醫生都呆不住了。這些年都走了十多個醫生了。”
眾人都奇怪了。因為就連海闊都知道,地壇醫院可是北京著名的“第一傳染病醫院”。
幾個學醫的更是清楚,地壇可以說是全國傳染科的龍頭醫院了。佑安醫院雖然也是三甲的傳染病專科醫院,但畢竟它一直是“二傳”,地壇才是“一傳”啊。怎麽會把一傳撤消,合並到二傳呢?
張永看著大家疑問的目光,也就給他們解釋了一番,並順便抒發了一下心中的悶氣。
原來,這兩年北京市在搞“醫療機構結構性體製改革”。從2001年初,就傳出了要和二傳合並的事。去年9月份,市衛生局都把兩家醫院的領導召集到一起開會,討論怎麽合並的事情了。
這合並的事情,醫院內的廣大醫護人員都是不願意的,很多傳染病老專家也向市裏反映,但都沒有什麽用。
結果還是美國911後發生的炭疽菌事件和“艾滋病紮針”事件,使得地壇醫院被合並的事情暫時停歇了。
芳華奇怪地問:“什麽艾滋病紮針事件啊?”
張永說:“你那時候差不多出國了,所以不知道。就是今年1月天津那兒開始出現有人用裝著艾滋病人血液的注射器紮人的事件。當時天津人都挺恐慌的,連公交車上都坐著警察,超市、商場裏也都是警察。後來,北京也出現了同樣的事件。光我們醫院就收治了幾百名被紮針的人,但結果都沒事。”
海闊也經常不在北京,不是很清楚那事,便問道:“到底那個紮針能不能傳染艾滋病啊?”
張永說:“其實,那些紮針的針筒裏很多是紅色的**罷了,是罪犯用來恐嚇人的。即使是從艾滋病人身上的抽的血,因為血液很快就凝固了,也是很難感染上的,沒有普通人想象的那麽恐怖。隻要對被紮的地方做一些消毒處理,也是沒事的。”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張永笑了一下:“有這麽兩件事,上頭大概覺得我們地壇醫院對防止像炭疽病這樣的恐怖襲擊和艾滋病這樣的傳染病突發事件上,還是有點作用的,所以一直在說要撤消,但到現在又一直沒撤。不過,以後到底撤不撤,還是很難說的。”
白芸問:“我不明白了,上麵到底為啥要撤你們啊你們和佑安,一南一北,正好啊就算要撤,也該撤佑安醫院,保你們啊”
張永回答:“領導說,主要是因為我們兩家傳染病醫院的床位利用率都低。我們醫院500多張床位,多的時候收病人才三百,少的時候也就二百多人。佑安的床位多些,700多張床,也隻收三四百病人。這樣太浪費了,所以把我們撤了,合並到佑安。”
白芸一聽之下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的確是有點少,你們的住院率還沒有60%呢難怪上麵覺得你們衛生資源了。”
嘉輝說:“白芸,不能這麽說他們傳染病醫院可跟協和、301這樣的綜合醫院不一樣。你們是經常加床收病人,——”
芳華補充:“還有的病人還沒正式辦出院手續,就開始在他的病**收新病人了。”
嘉輝點頭:“嗯——,可是傳染病醫院本來就不可能住滿的,因為要防止病人的交叉感染啊”
白芸也醒悟過來:“哦,對了我怎麽忘了,傳染病人要隔離,不同病種的病人不能住一塊兒啊。”
嘉輝對張永說;“我覺得你們還是應該跟上麵再反映反映,要撤並兩家傳染病醫院怎麽也得符合防治傳染病的規律吧?城北的人口密度可比城南大得多,把你們撤了,實在是不合適。”
小李撇撇嘴:“哼,你們都太善良了你們以為上麵真是為了什麽改革嗎?真是為了合理配置醫療資源嗎?”
芳華以前不過是遠在邊陲的小醫生,還真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她不禁問道:“難道他們還能有什麽好處嗎?”
張永衝小李擺擺手:“你別說了,那些都是謠傳。”
小李卻不服氣地說:“我看謠傳就是事實。”
白芸也很好奇:“到底怎麽回事?”
“你不是說我們那兒是療養院嗎?我們那兒確實環境很好,緊挨著地壇公園,就在地鐵環線邊上,交通特別方便。所以,有人看上我們這塊風水寶地了唄。把我們趕走了,他們好搞開發賺大錢咯。”
張永趕緊說:“這都是有些醫生傳的小話,我們不知道內情,還是別亂說話了。”
小李不服氣:“就你老實,上麵說什麽就是什麽。大家都這麽說,肯定不是空穴來風。”
大家一聽,這事看來還挺複雜的呢,一時也就沒人說話了。
白芸便說起自己上周去四川開學術會議,和成都的老同學們聚會的事情,這才把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走了。
隻是,嘉輝看到芳華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還看到芳華在告別前,走過去和張永鄭重握手,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開車回家的路上,嘉輝問芳華:“你今天怎麽了?精神不太好?”
芳華轉頭看到嘉輝眼底的一絲牽掛,心下恍然。
她微微搖頭:“我沒事。我隻是為張永的醫院擔心。”
“你走之前和他說什麽呢?”
“我就是讓他一定要堅持住,因為地壇醫院對北京很重要。”
嘉輝看看芳華,對她的話不是太理解,但他還是說道:“放心吧我想沒事的。”
“難說啊,很多事情都是壞在官僚的手裏。”
嘉輝伸手拍了拍芳華的後腦勺:“好啦,別想那麽多了。你現在要注意胎教,可不適合憂國憂民了。來,聽音樂。”
然後,他打開了車載CD。一曲歡快的《四小天鵝》回**在車內。
音樂的感染力讓芳華暫時忘記了煩惱,她微笑著說:“怎麽不聽莫紮特了?”
“嗯,營養要全麵,聽音樂也應該吸取眾家之長嘛。”
芳華仰靠在座椅上,閉上眼聆聽,但嘴裏還是嘟囔了一句:“我看是你自己喜歡聽吧?真看不出你還這麽富有童趣。”
“咳咳,哪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