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熱血

上學期的時候,學校的紅十字會就讓願意入會的一年級學生在各係部登記,然後統一辦入會手續。別的係怎樣不知道,反正醫學係的新生幾乎人人報名了。

從小,每當芳華看到戰爭電影中佩戴紅十字標誌的醫護人員,都受到交戰雙方的尊重和保護時,就對紅十字會產生了向往之情。這一次,她當然也報了名。

最近,報名的同學都獲得了入會批準,每個人領到了一本會員證和一枚小小的紅十字徽章。從得到這枚徽章開始,芳華就暗下決心,要努力弘揚“人道、博愛、奉獻”的紅十字會精神。

這不,學校號召學生去義務獻血。每年都是五六月間組織這麽一次獻血,學生自願報名,學校給每個學生發50塊錢營養費和兩斤白糖。

看上去比十幾年後的無償獻血待遇好,那是因為這個時候還沒有無償的說法。很多不富裕的人,特別是農村人口中靠賣血來維生或者解燃眉之急的,大有人在。大部分企事業單位組織職工進行義務獻血,都是為了完成上級政府或單位下達的政治任務,所以對去獻血的人員往往發二到三百元左右的補助。

直到1998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頒布實行後,無償獻血才逐漸成為了主流。但即使是這樣,有的單位還是有為了完成指標而提高獎勵的情況,而農村地下賣血族仍然是屢禁不止的。文明的進步、觀念的更新,還是需要法製建設的配合以及經濟的同步發展,才能實現。

這一次獻血,不像報名紅十字會那麽多,但三班也有超過一半的人報名。芳華發現班幹部都報了名,男生都報了名,女生中來自農村的都報了名,倒是來自城市的好幾個女生沒報。畢竟這是自願,不願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唯獨郭玲和芳華是報名卻被拒絕了。因為兩人都沒滿十歲,按規定不能獻血。

郭玲見獻不成也就算了,可芳華還是不死心。於是,她在同學們去校醫院體檢的那天,偷偷混在人群中跟了去。

班長張永、支書白芸把她攔住:“不是說不讓你獻血嗎?你怎麽來了?”

芳華食指比在嘴唇上:“噓,小聲點!我來看看能不能混進去獻血!你們別把我暴露了啊!”

白芸摸摸她額頭:“你沒事!跟你說了你年齡不夠,等明年再來嘛!”

芳華嘟囔了一句:“明年我也還是不夠年齡啊。等不及了,就今年!”

張永奇道:“怎麽明年還不夠?”

芳華不耐煩地說:“嗨,不知道他們怎麽這麽死板,郭玲是七月三號的生日,不就差一個月嗎,也不準獻血。我到了明年,那也還是差幾天,說不定也不讓獻!再說,每次獻血都隻通知新生,明年就輪不著老生了。所以,我還是得趕在今年獻,不然就沒機會了。”

白芸說:“不行,你年齡太小了,萬一獻血出點什麽事,影響身體就不好了。獻不成就算了嘛,有什麽打緊!”

芳華滿不在乎地說:“不會有事的,再說今天隻是體檢,又不是真正的獻血。隻要我體檢沒事,就可以獻啦!”

白芸和張永實在阻擋不住她,隻得隨她去了。芳華就這樣混進了等檢查的隊伍,在填表時也把自己的年齡改成了十歲。因為沒有輔導員老師跟著,芳華順利地混過了關。

周日獻血那天就更順利了,采血室按校醫院報上來的體檢合格名單,一個個地叫名字進去。芳華如願以償地躺在了**,伸出左手等待采血。

看到紅紅的鮮血從自己體內流出,順著塑料管匯入采血袋中,仿佛感到有一絲生命力正隨之而離開自己。芳華輕笑了一下:但願自己這微不足道的生命力,能為挽救一個生命垂危的人做一點貢獻。

不知是不是覺得這些學生獻的血液質量要高些,血站的護士們還真是一點沒客氣。她們對每一名同學抽取的血量都明顯超過了二百毫升,芳華目測估計有三百多毫升。不過反正都是義務,多獻點也沒啥。

不過,獻血後的頭幾天,女生們普遍都有點輕微頭暈的反應,男生們倒是基本沒反應。芳華也有點不舒服,但她這幾天就不斷地鼓勵自己多吃牛奶、肉類等營養豐富的東西,好好地補了補。很快,不適的感覺就消失了。

日子過起來就跟流水一樣,又到期末了。芳華和梁嘉輝都基本不去急診了,開始好好複習功課了。

一天下午下課後,芳華正和同學們一起回女生院。遠遠地就看見女生院門口,站了一名解放軍少尉軍官,個子高高的,看背影很熟悉。

走在前麵的女生已經圍上去歡呼起來:“江排長好!”

軍官轉過身來和大家打招呼,果然是那個既嚴厲又神氣的軍訓隊排長江濤。

女生們七嘴舌地問排長一向可好、來這裏做什麽。江濤笑嗬嗬地回答著大家的問題,在軍訓隊時可是難得見到他這樣和藹可親的樣子。

芳華沒有圍上去,就在遠處等著。因為江濤上一封信就和芳華說過最近要來軍區辦事的,並會順便來學校看她,隻是沒料到是今天罷了。

好不容易江濤揮手告別了熱情的女學生們,走到芳華這邊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芳華後說:“小林啊,過的挺好的唄!這麽久沒見,你倒是長高了不少嘛!”

芳華比了個敬禮的動作,笑了:“報告排長!軍訓後,士兵林芳華長高了兩公分!”

江濤把芳華舉起的右臂拍下去:“行了,又不是軍訓隊,敬什麽禮!”

芳華看周圍老有學生看著這邊,就說:“排長,要不上我們宿舍去坐坐?”

江濤看看表說:“不了,我來就是順路看看你,一會兒還趕車回部隊呢。你陪我在你們校園轉轉,早聽說醫大校園很漂亮了!”

於是,兩人在校園的林蔭路上邊走邊談了起來。

江濤這次來軍區,是因為他寫的兩篇關於伊拉克海灣戰爭的軍事論文在軍區內部的軍事刊物上發表了。因為觀點新穎,受到軍區幾位作戰參謀的欣賞,特意把他本人找去麵對麵交流了一番。他們很讚賞江濤敏銳的嗅覺,因為他的一篇論文是美軍開戰前就寫好的,其中一些對美軍軍事行動的估計和真實情況不謀而合。本來他們還奇怪一個小排長,怎麽對國外軍事動態這麽清楚,不過看了他的個人材料後也就不奇怪了。

江濤笑道:“其實,我很多想法還是看了你的信後才產生的;至於對美事裝備的了解,也有一些還是聽你說起來的呢。所以,我的論文能發表還要感謝小林你呢!”

芳華搖頭說:“我哪知道那麽多,都是偶爾聽父母他們聊起的一星半點,你的論文還是你自己辛苦翻閱資料才寫出來的。”

江濤說:“我是有一說一的,你的想法總是很獨特,的確是給了我很多啟發。按理說,我該請你吃飯。不過,今天是沒時間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補上!”

芳華笑笑:“行啊,江排長,這可是你說的!”

江濤又想起了什麽,問道:“你父母的單位是不是在綿陽,叫×××研究院?”

“是啊,對外名稱是這個,不過現在隻搬到綿陽一小部分,還有很多要在今後幾年內搬完。排長,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沒什麽,我有個弟弟是國防科大的研究生,他和我說起明年要去你們那個研究院做課題,我也是隨便問問。”

“哦,他研究的是什麽啊?”

“他本來是搞雷達的,說是合作搞什麽激光雷達。”

“哦,那還真是有可能和我父母的單位合作。”

“說不定到時候,你們能見一見呢!我弟弟可是我們江家的秀才,不像我是個武夫。小時候,就是他用腦子、我用拳頭,我們一道收服了大院裏的一幫小孩。長大後,他讀書成績好,十四歲就去讀了少年科大,去年又考上國防科大。”江濤說起弟弟,話就有點收不住了,一副引以為榮的樣子。

“好啊,那倒要認識認識。不過研究院那麽大,還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呢。”芳華笑了。

江排長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了。

過著規律學生生活的芳華,則繼續和考試、書本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