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另有目的
朱翊鈞這是來了個稱病不朝,且不管他是真有病而是裝有病,總之在如今朝廷出了這件事情的情況下,不管他是真有病還是裝有病,對於朝臣們來說,所有的人都會覺得朱翊鈞這肯定是裝出來的。哪怕是他當真是生病了,而且是大病,但是也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
當然了,朱翊鈞的這個“病”,那肯定是裝出來的了。原因就是因為他沒有辦法去回應王家屏再來逼迫他要立太子的理由了。所以,想不出來辦法的朱翊鈞,那是幹脆來了個不見麵,少麻煩的主意了。
而麵對這種情況,王家屏也當真是沒有想到的。雖然說,別說曆朝曆代了,就說打明一朝到現在,因為許多原因而找了各種理由不來上朝的皇帝,那可是比比皆是的。遠的不說說近的,嘉靖皇帝,那就是幹過這樣的事情的。
所以,王家屏雖然這段時間對朱翊鈞是逼得很緊的,但是他也是要想想朱翊鈞會找的理由,他也需要有話說,用來回應朱翊鈞的這些理由才行。因此,王家屏也是想過很多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如此一來,王家屏那自然是想到過,有可能朱翊鈞也會用出來這麽一招,不上朝,這種冷抵抗的方式。但是這個想法卻是並沒有在王家屏的腦海中停留多長時間就消失了。最主要的原因實際上還是因為朱翊鈞並沒有過這個先例,而且朱翊鈞以往的態度,也的確是還算不錯的。所以,王家屏沒有想到。
因此,如今朱翊鈞也是當真做出來了這種事情了,王家屏這一下子也是反應不過來了。所以,這麽一瞬間的功夫,王家屏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但是很顯然的,王家屏自然不會是簡單的,不可能說就因為遇到了這種事情,他就放棄了這件事情了。王家屏絕對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
可是如今,朱翊鈞稱病不朝,大臣們想要進宮去探望,宮中也是一概不準。甚至於就連向馮寶打聽,馮寶也是說東說西的,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到正題上。這麽一來,朝臣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雖然說這件事情,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就算是讓他們知道了,實際上也根本就沒有什麽用處。但是即便是如此,知道和不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卻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事實了。
而最後,到底情況如何,還是需要找人去打探才行的。而最終,這個打探的任務,也就隻有交給張凡這個可以在宮中進出無阻的人來做了。
而王家屏也絕對不會耽擱任何時間的,在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就立刻去找張凡,讓他去辦這件事情了。雖然說張凡原本就打算去看看,即便是王家屏不找他,他也是會進宮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麽情況的。但是這件事情,王家屏找和不找張凡,卻也是有區別的。
如果說是張凡自己去的,但是宮中的情況,張凡是未必會告訴他們。即便是在立太子的這件事情上麵,張凡和王家屏所想的是一樣的,但是要知道這件事情,張凡的想法和做法,跟王家屏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如果說是張凡自己進宮中去見朱翊鈞,搞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的話。但是他出來了之後,就未必會將宮中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告訴王家屏他們。甚至於,憑著張凡跟朱翊鈞之間的關係,張凡還是很有可能說個謊話,幫朱翊鈞打打掩護什麽的,這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果說王家屏在張凡動身之前就去找過他,說過這件事情的話,那一切又不一樣了。且不管張凡原本是不是有這個意向,但是最起碼現在,在他還沒有這麽做之前,王家屏畢竟是過來拜托過他的。這麽一來的話,張凡去宮中看過到底是什麽情況之後,那他出來之後,也就不可能再向王家屏隱瞞了。
當然,如果張凡當真是要做的絕的話,他也完全可以在王家屏找過自己之後,還繼續編個謊話騙他。但是顯然,王家屏是看的很明白的。對於張凡,王家屏是了解的。而同時,王家屏也知道張凡在立太子的這件事情上麵是跟他站在同一邊的。隻要知道了這些,王家屏是有理由相信,即便是張凡跟朱翊鈞的關係不錯,但是隻要張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他就會跟自己說的。
王家屏會這麽做也是必然的,畢竟他的辦法就是加速激化這個矛盾,造成讓張凡早日參與進來的事實。如果說張凡打探清楚了之後,出來了卻是什麽都不說,那麽這一切也就完全沒有意義了。所以,可以說王家屏這一次,可算是豁出去了。
王家屏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錯。原本張凡就打算去宮中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但是張凡同時也是在猶豫,到底自己去看過了之後,出來了該怎麽去跟王家屏說這件事情。是隱瞞真相,還是如實相告。張凡是一點都拿不定主意的。
但是,在王家屏找過了他之後,張凡也就沒有別的選擇了,隻有那麽一種。去打探過了之後,他必須要說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才行了。
當然了,雖然說張凡是隻有這麽一個選擇的,但是實際上,張凡當真是很不情願的。如果說能夠不說的話,張凡也的確是不想說。他知道這件事情一旦由他說出來的話,且不說朝廷裏麵的那些大臣們知道了這件事情是他說出來的,那麽張凡也就已經完全明確了他的立場了。不僅僅是他心裏麵也同意這件事情,就連他的行動上也是表現出來了這種同意。這麽一來,張凡當真就是跑不掉了。
當然了,這件事情張凡也是想過的。甚至於他考慮過。在王家屏拜托了他這件事情之後,他的確是也沒有辦法在這件事情當中安寧下來了。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就一定要跟朱翊鈞發生什麽太大的矛盾才行。甚至於,張凡如果下狠心的話,他完全可以擺正自己的位子,自己的作用,那就是僅僅隻是將這件事情作為一個特例,而他自己在這件事情當中也僅僅隻是一個傳話的而已。或許說這個傳話是能夠驚動許多事情、許多人的,但是之後的事情,張凡也是完全可以再擺回以前的那種態度,不管不問。
並不是張凡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之後,他還想要如何抽身。關鍵的問題在於,這件事情實在是不得了的,而張凡可不僅僅隻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家人,他也絕對不能陷入太深了。
總之,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思,張凡是進宮去見了朱翊鈞了。當然,就如同之前所說的那樣,張凡進宮那是誰都阻攔不了的。甚至於朱翊鈞知道張凡來了,心中還是非常高興的。畢竟這件事情,朱翊鈞就是因為想不出來任何辦法,這才是會選在了這種逃避的方式。而張凡能夠來看他,他當真是非常高興的。
說起來,張凡在來之前,實際上心中也還是抱有那麽一絲希望的。萬一說朱翊鈞當真是身體不好的話,雖然說身體不好這本身也並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對於如今朝中的這件事情來說,朱翊鈞的身體如果當真是有了什麽病痛的話,這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但是,這原本就不怎麽大的希望,最終也還是破產了。張凡見到朱翊鈞的時候,除了他麵上的氣色不是太好,一臉都是不高興的模樣之外,其他的不管張凡怎麽看,也都看不出來他有任何的毛病。
而之後,當朱翊鈞見到張凡之後的那副高興模樣,讓張凡更加確定了,朱翊鈞當真是沒有任何事情的。
“陛下。”雖然說已經知道了,雖然說兩人的關係很好,但是有些場麵話,張凡也還是要說的,“微臣聽聞陛下龍體欠安,實在是放心不下,特此前來探望陛下。如今微臣見到陛下一切安好,這就放心了。”
“多謝老師關心了。”朱翊鈞也是懂得看場麵的。在跟張凡寒暄一番之後,朱翊鈞屏退左右的太監和宮女,這才是重新露出了高興,並且也是帶著苦惱的表情,“老師也是明白的,朕並沒有什麽問題,身子也是好得很。隻不過是因為朝中的事情實在是太讓朕煩惱了,王家屏那裏,朕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麽能夠繼續拖延下去的理由了。所以朕這也是沒有辦法,隻能出此下策了。”
“陛下的心思,微臣心中知道。”張凡說道,“微臣也是明白陛下的難處。隻不過,這件事情陛下這麽做雖然能夠躲得了一時,但是時間一長也不是個辦法。必將朝廷還是要陛下主持才行的。雖然說朝中有內閣執政,即便是當真有什麽無法決斷的事情,也可以由司禮監送到陛下麵前。但是有些事情,奏本上也是說不清楚,還是必須要當麵說清楚才行。所以,這件事情還是需要陛下三思才行。陛下可以稱病不朝,但是這個時間絕對不能太長了。”
“老師所說的話,朕又如何能不明白呢!”說到這裏,朱翊鈞是長歎了一口氣,“但是這件事情,王家屏實在是逼朕太緊了,朕根本就是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若是朕現在去上朝,恐怕王家屏不僅僅是要提起立太子的事情,甚至就連朕這裝病的事情,他都有可能說出來。王家屏的那個臭脾氣,老師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情他是當真能夠幹得出來的。”
“陛下所說的,微臣心中也是明白的。”張凡點了點頭,但是實際上他心中也是在想,這些事情還不都是你弄出來的,不過嘴上,張凡自然是不會有這種表示的。而這件事情,張凡還是得要繼續說才行,“王家屏那邊,微臣自然是會去跟他說個明白的。但是微臣也還是覺得,陛下還是不能如此逃避,還是要出上朝才行。”
“可是朕隻要一去,王家屏就會在立太子的這件事情上麵跟朕爭論不休……”說到這裏,朱翊鈞是停頓了一番,看了看張凡,這才是繼續說道,“說起來,不會是王家屏拜托老師前來說服朕回去上朝的吧?
“老師的心思,朕也是明白的。朕知道老師實際上是跟王家屏所想的一樣的,都是同意讓洛兒當太子的。不過朕也是知道,老師在這件事情上麵的想法,並不如同王家屏那般強硬。
“說到底這件事情,朕原本也是在猶豫的,到底是讓洛兒還是洵兒。老實說朕真的覺得誰都一樣,若是能夠挑一個將來能治國有道的,那就更好不過了。但是偏偏王家屏如此逼迫,朕也是氣惱於他,所以也是想要立洵兒為太子了。”
朱翊鈞的想法,張凡又怎麽會不知道呢。但是麵對朱翊鈞的這種想法,張凡卻是並不能批評他,哪怕是他當真做的不對,但是張凡也不能這麽做。最重要的原因,張凡還是害怕自己的批評,也是會如同王家屏那樣,引起反效果的。所以,張凡還是打算順勢而行,看看事情到底如何了再說。最起碼現階段,張凡是沒有什麽打算的。
而朱翊鈞麵對張凡,也當真是能夠將自己的心裏話都說出來的。剛才他所說的那番話,那也當真是朱翊鈞的心裏話了。而他的這番心裏話,那可不是對什麽人都能夠如此坦白地說出口的。也隻有在麵對張凡的時候,朱翊鈞才能如此了。
而朱翊鈞剛才的那番話一說,也就等同於朱翊鈞是完全將自己的心跡表明出來了。而隻要朱翊鈞能夠對張凡說出來這麽一番話的話,張凡也就知道,有些剛才還不能說的話,現在都是能夠說得出口了。可以說,朱翊鈞剛才的話,那是一個信號。而張凡就是在等著這個信號的。現在,他等到了。
“陛下的想法,我多少也是明白的。”張凡說道,“但是這件事情,稍微有些不一樣的地方。若是陛下隻有一位皇子,那麽也就不用多說了。但是如今,陛下可不止有一位皇子。最重要的是大皇子殿下的年紀也已經不小了,足夠立為太子了。所以,王家屏他們對於這件事情才會如此上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微臣倒是覺得,陛下倒也是不用如此懼怕王家屏的。雖然他也的確是有理由,可是這件事情畢竟沒有白紙黑字地寫過非得要如此。微臣倒是覺得,陛下完全可以去上朝。若是王家屏再逼問陛下此事,陛下也可以將陛下所想的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有什麽事情,完全可以說的明白了再做討論便是。要不然的話,都這麽藏著掖著的,誤會隻會更大了,而且矛盾也是完全沒有辦法解決的。最後隻會鬧得個不可開交。”
“這件事情朕自然是明白的。”被張凡這麽一說,朱翊鈞心中也是稍微有些明白了。
的確,這件事情,雖然說一開始朱翊鈞的確是不占理的,而且他也隻有被王家屏的這種逼迫,弄得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之前隻能夠靠著張凡幫他出主意,或者他自己千辛萬苦想出來的辦法,但是這些辦法,費了很大的勁想出來,卻也是應付不了幾天時間就不能用了。
但是經過了這一次張凡所告訴他的這些話之後,朱翊鈞突然是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件事情他並不占理的這個意識,實際上並不光是他自己產生的,而是因為王家屏的這種逼迫,這才是會讓朱翊鈞產生了這麽一種認識,覺得這件事情還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不對,自己沒有占著道理。所以,在產生了這種想法之後,朱翊鈞也是不想要麵對王家屏那些人了,因為他無理可說。
但是,今天他聽過了張凡所說的這麽一番話之後,朱翊鈞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麵,並不是無理可說的。
就如同張凡所說的那樣,的確,這件事情他並不是不占理的。仔細想想看,的確是沒有律法或者祖宗法規,規定了立下的太子,必須是在世最長的皇子。想想看當年,朱元璋不就是讓他的長孫朱允炆繼位的嘛。雖然這件事情當時也是有很多人不爽,甚至於最後,朱允炆的皇位還被他的皇叔朱棣給推翻了,但是最起碼的,這件事情的確有發生過。
所以,朱翊鈞是突然明白過來了,自己的確是可以立朱常洵為太子的。隻不過在立他之前,大臣們當中的阻力是非常大的。但是即便是阻力再怎麽大,顯然朱翊鈞也是完全不用去害怕這些人的。
不管是有什麽道理,大家都是可以放在明麵上說出來的。而你說你有理,那麽我也說我有理。既然大家都有理,那就一起說出來,看看到底誰的道理是更能站得住腳了。
至於說到底結果是什麽樣的,如今倒也是不用去考慮。但是最關鍵的問題是,朱翊鈞也是完全不用這麽縮頭縮腦的了,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去懼怕王家屏的。就算是最後當真是談不攏,甚至於朱翊鈞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腳,但是最起碼的,他不用害怕,也不用去受這種窩囊氣了。因此,他根本就什麽都不用害怕。
頓時,朱翊鈞的信心頓時就升起來了,是張凡的話讓他重拾勇氣了。
但是實際上,朱翊鈞是想不出來,張凡這麽做,實際上也是達到了另一個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