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禪房暢談

“這……”相慈很是驚訝地看著放在自己麵前桌上的玉璽,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凡並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什麽東西。麵前的玉璽若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尋常人看來不過是一塊晶瑩透亮的美譽雕成的方印罷了。

相慈盯著它看了好久,這才回過神來,有抬起頭看了看張凡,說道:“施主身上的皇氣竟然不見了,看來果然是此物所為。”

“方丈可能看出此物什麽玄虛?”張凡問道。

“此物……”相慈聽了張凡的話,又仔細看了看玉璽,想要捧起來,卻是唯恐不妥,眼神看向張凡。

張凡做了個請的手勢,相慈這才小心將玉璽捧在手中仔細端詳起來。良久,相慈開口說道:“此物已近兩千年了。老衲雖能看出此物必是古時帝皇的印璽,卻並不通曉這些,不能肯定。”

相慈這話倒也實在,這傳國玉璽遺失了五百多年,如今當然沒有人能認識。而且相慈一個出家人,雖與朝廷中到此處拜佛的大臣們也是相熟,但畢竟不是仕途中人,認不出也很正常。

張凡卻並沒有失望,而是問道:“適才方丈說在下因為此物而顯出皇氣,如今方丈可又看出什麽來了。”

相慈將玉璽放下,麵色凝重地說道:“張施主,老衲適才沒有看錯。此璽一直散發出一種讓人尊崇的氣息,想必是經過了不知道多少代帝王的洗禮。隻是此璽也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雖然並非邪物,也並非它自己希望沾上血腥。可是腥風血雨卻往往被它所吸引。此璽若是為帝王所得,端的是如虎添翼。若是被山村平民所得,招來的不過是一場富貴或是殺身之禍罷了。可若是被有野心之人的去,這天下可就要大亂了。”

張凡默默聽著相慈的話,沒有說什麽。是啊,這東西自從始皇將它雕琢出來的那一天起,它所代表的就是皇權和鮮血。天下平定之時人人都想要掌控他,天下大亂之時人人都想要得到它。張凡原先得到它的滿腔喜悅如今在聽了相慈一番話後,也漸漸平靜下去。得到這東西是他的福分,這東西能為他加官進爵,可也隻是如此。將來張凡將這東西交給隆慶,擁有這東西的大明江山也能萬世基業不倒嗎?不可能!看不到擁有它的秦朝、漢朝、乃至最為強大的唐朝最後不都滅亡了嗎!這隻能作為一種寄托,卻並非萬能之物。

相慈看著張凡臉上表情地變化,他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張凡的心境到底在想些什麽,可是卻能感覺到張凡想通了某些事情。雙手合十,相慈一聲佛號宣出:“阿彌陀佛,恭喜施主,悟出一番道理。”

張凡有些好奇地問道:“方丈莫非能看得出在下心中所想之事?”他倒不是迷信,而是好奇。

“不能。”相慈搖了搖頭,說道,“但是施主的樣子卻是一番大徹大悟的景象。”

張凡這才明白,不過他心裏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這和尚倒是會看人,莫非他就是用這手段來讓人信佛不成?”張凡心中想到。

“張施主信佛嗎?”相慈問道。

張凡並沒有打算遮掩什麽,搖了搖頭,說道:“不信。怎麽方丈想讓在下皈依佛門嗎?”

“這倒不是。”相慈說道,“老衲能看得出張施主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想必也不會聽老衲的這些話。隻是老衲能感覺出來施主不光是不信佛,恐怕不論是何種信仰都不相信。”

“我信人。”張凡微笑著說道。

“可這世間爾虞我詐實在太多。”相慈說道,“施主怎的知道你相信的那人也會相信你呢?”相慈也不知道為何今天會和張凡討論這些。他也算得上是得道高僧,若是寺中的小沙彌問他這些,他就會回答身在空門,這些俗世不必掛心。可是相慈卻是很久沒有碰到過張凡這麽隨和的人了,他,想要知道這世間的事,也算得上是一種修行吧。

“方丈說的對。”張凡開口說道,“世間的爾虞我詐實在太多,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萬事節能做出。可是這就是世間,若是少了這些,在下倒是覺得這世間會虛偽不少。”

“阿彌陀佛。”相慈說道,“世間萬象,正如施主所說。”

“方丈,在下並非對佛門不敬。”張凡說道,“正因為這世間不如意的事情實在太多,人們才會來寺院拜佛。隻是這些人真的相信佛祖能幫助他們解決一切嗎?在下覺得未必,他們更多的是尋求一種寄托。窮人想要富有前來拜佛、有人做了惡事心中不安前來拜佛、有人求子孫滿堂、有人求一生平安。可是這世間的悲苦照樣存在。就如在下所說,在下不信佛,但是信人。不管那人是否說謊誆騙在下,可是他仍是活生生的存在。在下即使也遁入空門,那人該說謊時依舊會說,卻是無法強求。”

“那依施主之見,這天下的廟宇寺院是否都是該拆除了?”相慈語出驚人,絲毫不像是一寺住持。

“不,此事萬萬不可。”張凡說道,“就如在下所說,人們雖然改變不了別人,改變不了這世間,可是人們還要生活下去。這寺廟便是他們的精神寄托。”

“寄托……”相慈呢喃著這個他以前沒有聽過的詞語,微微有些失神。

“就如在下如今,正像方丈所說的那樣春風得意。”張凡繼續說道,“可是人的一生大起大落是誰都避免不了的,在下今日在此與方丈暢談,或許晚些時候就可能身首異處也說不定。在下如今不信佛是因為在下無需向佛祖求什麽,可是難保這一天不會到來。”

張凡看著相慈在那裏沉思,心中不由得想到,這些他自己說的話完全是廢話。前世的張凡生活在那麽一個物質繁華的世界中,可是廟宇寺院的生意依舊是源源不絕,還不是為了找個安慰,佛祖又真的能給人們什麽!

相慈聽了張凡的一番話,他的心中泛起許多漣漪。其實他也明白這個道理,人們來拜佛不過是發泄心中對現實的不滿,隻不過從小修習佛學的他已經將這點忽略了。他經常勸道向自己苦訴的香客一切不過是虛幻泡影,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張凡的一番話也讓他能正視這個問題。心中感激張凡之餘,相慈並不覺得和張凡相見恨晚,若是在早上十幾年,那時的相慈定然不會像如今一樣可以聽進張凡的一番話。

“多謝施主。”相慈向張凡感謝道。

張凡連忙回禮。心中不由得想到:“我胡謅一通,這和尚不會真信了吧!莫非他自己想到什麽別處去了!”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跟相慈兩人一邊品茶,一邊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兩人倒是越說越投機,隻要不是犯禁的話題都能聊上一會。相慈甚至向張凡表示,這大明寺如今雖是香火不斷,可是朝廷對佛寺多有限製,如今大明寺年久失修,想要讓張凡和朝廷說說。

張凡立即答應下來,心中卻在想相慈這人也是圓滑的很,關係數落起來倒是能開得了口,不由得有些喜歡起這個大和尚來。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著,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接近午時,是到了該回去的時間了。相慈將張凡送到門外,和張凡一番告別。

出了相慈的禪院,張凡向正殿走去。路上,王猛向他說道:“大人……出了些事情。”

張凡此時心情頗好,說道:“何事,但說無妨。”

“我們抓了一個人,還傷了幾個弟兄。”王猛說道。

“怎麽回事?”聽到他的話,張凡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是月姑娘。”王猛說道,“屬下看到她將一個蠟丸交給一個前來拜佛的男子,就派人去抓他。那人身手倒是不怎麽樣,可是身上帶著許多毒物,毒傷了我們幾人。”

“那幾人如今怎麽樣了?”張凡趕緊問道。

“我們製住了那人,從他身上找到了解藥,幾人已無大礙。”王猛回答,“大人,這件事該怎麽辦?”

張凡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說道:“此處是佛門清淨地,不宜行事。你派人將那人送到衙門的大牢中,候著。”隨即他又想到了映月,一想到是她提議要來大明寺的,張凡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

正要疾步行去,王猛又開口說道:“大人,屬下……”

“還有什麽事情。”張凡說道,語氣中帶著怒火。

“據當時的兄弟告訴卑職,月姑娘將蠟丸交給那人的時候雖也顯得隱蔽,卻並未瞞著在場的護衛,似乎有意讓他們看見。”王猛說道。

張凡並非是個莽夫,聽到王猛的話,立刻思量起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月兒她是故意這麽做的?”

王猛卻沒有再說話。張凡看了看他,這才繼續向前走去,隻是不像剛才那般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