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花江南 第九百零九章 那幫家夥

既然是皇帝,那就是一國之君,在這個國家裏麵,他就是最大的。對於皇帝來說,除了他的父母和先祖之外,就再也沒有需要他去用言行尊敬的人了。但是想要親近皇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過去的自然就不必再說了,就說說現在的,說說眼前的好了。

張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張凡是什麽出身?他的家庭背景,朝廷裏麵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他本是一個極為普通的人家,他的祖父就是這麽一個人。就算是如今的張凡認祖歸宗之後,但是他家最多也就是個商賈世家,有些錢財而已,並沒有什麽顯赫的身世之類的背景。

而這麽一個張凡,通過讀書科舉,走進了官場。然後,又因為得到了皇帝的寵信,這才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麵,獲得了他如今如此顯赫的地位。

這裏並不是要感歎什麽命運的難測,而是要說,即便是在這麽一個社會階級分明的封建時代,一個最底層的人通過努力,卻也是能夠跟站在最高點的那個人產生很多的聯係。更不用說張凡跟朱翊鈞之間的關係又豈是一個“好”字就能夠道盡的呢。

但是,出了張凡這樣的人之外,還有一種人,根本就不用自己去努力打拚,天生就有這種權利。這種人,自然就是一個所謂“親戚”的群體當中的所有個體了。

作為皇族,並且是一個已經繁衍了兩個世紀的皇族,中間的血脈並不斷絕,可想而知,如今的大明朝,帶著朱家血脈的人,定然是一個非常可觀的數字。而這些人,有的是身份地位很高,是王爺,並且是貨真價實的王爺,有權有勢,有人有錢;而有的則是雖然頂著一個皇族的身份,即便是身上也的的確確是流淌著朱元璋所傳下來的血脈,但是這些人可就沒有那麽好過了。

不過不管如何,他們的身份本質卻並不會改變。而這些人,若是想要接近朱翊鈞,或者說想要了解朱翊鈞的話,是非常之容易的。他們隻需要一個“探親”的借口,就能夠完成這一項在他人看起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說,李太後的這一番話,雖然沒有明說到底是誰,不過在場的人全都想到了那唯一的可能性。李太後這簡直就是擺明了說,派遣了刺客前來行刺朱翊鈞的人,就是那些個皇族當中的某一個。

這當真是個會讓人大吃一驚的猜測,若是放在以前,不,不用放在以前,就是放在剛才,在李太後沒有說出剛才那番話之前,也是絕對不會有人去往這方麵想的。但是如今,李太後說出來了,也自然是沒有人不會去這麽想了。而且,從張凡剛才的話,再加上李太後的“提點”,在這幾個大臣的心中,這個可能性是越來越大了。

而之所以會吃驚,也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畢竟,皇族之間的是非,多如牛毛一般。就算是親兄弟又怎麽樣,皇族之間的親兄弟相互殺害的事情,古往今來哪個朝代都不會少。就連親兄弟之間都會如此,那就更加不用提,那些個隻是血脈相連,但是來往並不緊密的這些個親戚了。

但是,讓他們吃驚的是,他們根本就想不出來,在皇族的這個大圈子裏到底會有什麽人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一時之間,慈寧宮的大殿之上,完全是鴉雀無聲了,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了,全都在思索著。而李太後那邊,也是耐心的很,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任由他們去想。這也是一個必須的過程。

說實話,如今細細想來,還當真是沒有這種人,最起碼這些個大臣心裏麵是想不出來。

這個原因,還要追溯到嘉靖年間了。嘉靖是怎麽登上皇位的,這件事情眾所周知。是因為正德皇帝沒有子嗣,這才是由朱厚熜這個同輩的弟弟繼承了皇位。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朱厚熜登基之後,一直是有個心結。他總是會覺得,有人認為他的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想要覬覦他的皇位。所以,朱厚熜這個嘉靖皇帝的一生,完完全全就是在猜忌當中度過的。

甚至於,到了嘉靖晚年的時候,就連那些個必然會繼承他皇位的,他自己的親兒子,他都猜忌起來了。

這可以想得出來,就連大臣和自己的親兒子都不親近的嘉靖皇帝,又怎麽會去親近那些個原本跟他站在同樣位置的那些親戚呢。

所以,整個嘉靖一朝,四十五年的時間,出了祭祖這種大日子之外,嘉靖皇帝是很少見那些親戚的。而且就算是見,也大都是那些在京城當中的,並沒有任何權勢的王爺,並且也是冷淡的很。

等到嘉靖駕崩,朱載垕登基為隆慶皇帝之後,情況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改變。隆慶皇帝,或許是因為他父皇嘉靖的原因吧,總而言之,他對待人,算得上是親切非常了。事實上,朱載垕,出了他那個嗜女人如命的習慣之外,他可算是中規中矩的,並沒有任何大過。就算是那個開關的命令,在朝中當時也是褒貶不一,並非一邊倒的否認。更何況到了如今,朝中哪個人不是看到了開關的好處,就衝著每年那上千萬兩白銀的稅收,誰也不會否定,也不敢否定的。

但是即便是朱載垕,對於這些個親戚,也根本就不怎麽待見。朱載垕在這方麵,很是特別地跟他老子一樣,平常是能不見就不見的。若是實在躲不掉,必須要見了,也是匆匆一麵,很有可能話都說不上一句,就離開了。

而這麽一來的話,或許會讓這些個“親戚”生氣,但是也絕對不可能結下什麽仇怨。

再到了如今朱翊鈞的這個時候。他等級這才是兩年的時間,若不是因為身為帝王的原因,他連三年守孝的期限都還沒有過呢。所以,朱翊鈞跟這些個親戚,雖然並沒有任何不待見他們的意思,但是也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的矛盾。

如果說這其中有可能的話,那也就隻有一種可能了,而且隻能是那一種可能。事情,出在李太後的身上。

同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朝廷的權力,全都是被李太後抓在手中。雖然對於這些大臣來說,讓一個女人把持朝政實在是不妥。但是好在,李太後的為人,這些人全都明白。李太後不是那種專權濫權之人,她如今這麽做,說到底也是為了她的兒子。她希望將來朱翊鈞親政的時候,接手的是一個繁榮穩定的大好江山,而不是一個爛攤子。

再加上,李太後除非是遇到了什麽大事,平常也當真是不怎麽過問什麽事情。所以朝中的人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而這個權力,李太後到底有多少,那可就說不準了。不過從目前的這件事情來說,事實上這件事情還當真就跟李太後有關係。

朱翊鈞登基之後,這些個皇族的親戚覺得如今換了一個皇帝,還是個孩子,應該好說話,就又來了。但是,如今的朱翊鈞可沒有權力,都在李太後手中。換句話來說,這些人想要見朱翊鈞的話,就是需要李太後點頭同意了才行的。

而若是說他們想要達成什麽目的的話,跟朱翊鈞說,即便是朱翊鈞同意了也沒有用,沒有李太後點頭,一切都是空談。

而李太後,一來不希望朱翊鈞因為這種事情而分心,對於這些前來要見皇帝的人,她一概是回絕的。而對於那些人直接向李太後所提出來的要求,在這一點上麵,李太後做的就不那麽絕了,隻要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能同意的她倒也是大方。但是對於那些關乎原則問題的大事,李太後是一概不會鬆口的。

也就是說,在場的這幾位大臣全都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或許,這整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李太後她拒絕了某個藩王的不合理的要求,從而才會讓那個藩王著急上火,最後鑽了牛角尖,進而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而且這些大臣們所想的這種可能性,他們是越來越覺得有可能了。尤其是李太後剛才那麽一番明顯的提點的話,似乎是在說她自己已經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或者某一個人,才會說的。

“這……太後……這恐怕是不可能吧。”開口說話的是張凡,或者說如今隻有他開口最為合適反正他不害怕李太後會責怪他什麽。

“這又有什麽不可能的!”李太後的這番話,是帶著一臉的冷笑說出來的,“那幫家夥,到底是什麽德性,你們不知道,哀家又豈會不知道!”這番話說的是相當的重了,尤其是用“那幫家夥”這四個顯得有些粗俗的字眼來形容那些皇族,可見李太後對於那班人是討厭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程度了。

“太後……”這個時候,張居正開口了,“不知道太後心中,可是已經有了個大概了?”

張居正半試探地問出來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