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當初救下絳悠也是在木槿花開的時候,木槿花品種雖多,但是三醉木槿尤為稀有,小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卻在旁邊看到了滿身血汙的絳悠,那時他才七八歲,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槿花下,或許是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小爺將他救下了。”上官且歌若有回憶地說道,“小爺好心要送他去醫館醫治,誰知道那家夥倒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搶了我手裏的木槿花枝,一跑就是十幾裏,直到將我引到一個大宅子才肯停下。”

“然後呢?”楚一憂突然有幾分好奇,李絳悠那樣的人會有怎樣的故事呢?

但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李絳悠就足夠聰明的,一眼便看出上官且歌對那三醉木槿的重視,隻要搶了三醉木槿,上官且歌就一定會追上他的,隻不過,他要讓且歌做什麽呢?

“那宅子一看樣子就知道是大富人家的別院,後門倒是虛掩著的,眼看著爺就要抓住他了,誰知絳悠這小子直接鑽進去了,小爺自然就跟著闖了進去,一進去便聽見了裏麵的打鬥聲,一個男子被十來個家丁圍著打,打到頭破血流還不住手!”

“那個男子,是龍連?”楚一憂不禁猜測,看李絳悠那冰冷樣,卻獨獨對龍連很是關心,能讓他拚死拚活的人也確實隻有龍連了。

“當然是龍連,不得不說他的命真是硬,最後那一棍被小爺給奪下了,保住了一命,隻是身上的傷容易愈合,那心裏的傷可就難好了”

微微的一聲歎息,讓楚一憂心中突然有說不盡的蒼涼,龍連她見過,的確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看起來樂觀爽朗,但楚一憂看人何其準,從龍連那一雙深褐色眸子中她卻不經意間看到了陣陣滄桑,那時她便知道龍連也是個有故事的人物。而心生的歎息卻主要來自於李絳悠,那個少年如玉又冰冷如霜的人,和龍連截然相反,那少年周身的氣息都是幽寒,還有他對女人莫名的反感,必然事出有因才對,楚一憂的確好奇,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一個人生成如此性格呢?

“是有關女人的吧,還是一個壞女人?”能在男人心上刻下傷痕的隻有女人,而從李絳悠的反應來看,還應當是一個壞女人,至於壞到什麽程度,楚一憂就無法想象了。

“這便又是一個故事了!”上官且歌眸光一轉,悠悠地說道,“阿憂你確定要知道嗎?或許當你聽完這個故事就能理解絳悠了。”

“當然!”隻有開頭沒有結尾的故事可沒有人會喜歡,而從上官且歌講開頭的時候,楚一憂就猜想到了,且歌說這件事的目的,是想讓她融入他和他那些兄弟間。

“好,阿憂想知道的,小爺都不會保留!”上官且歌攬著她,目光脈脈如水。

楚一憂一頓,且歌不僅說了他自己的事,連帶著將龍連等人的故事同她說,他這是要將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嗎,他要對她毫無保留!

“龍連和絳悠原先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尤其是龍家是將門出身,說來那龍老將軍當初還是跟在你父親部下的,隻不過逐原一戰後朝廷就有意削弱楚家勢力,這龍將軍就被派到山陽駐守,可惜沒過幾年就被朝廷安了罪名收回兵權,龍家便家道中落,同時也牽連了作為姻親的李家。”當初救了龍

連和絳悠,上官且歌就有派人調查過龍李兩家的事情。

楚一憂點了點頭,李絳悠是個溫潤少年,氣質從內到外是一致的優雅,出身絕對不會差。而那龍將軍雖然外表看起來粗獷了些,但言談舉止卻不粗俗,將門出身正是符合。

“外人隻知道龍連和絳悠是表兄弟關係,但是這種大家族你也知道,親兄弟尚且疏離,何況是表親,再加上龍連是龍家嫡長子,絳悠卻是李家庶出,這兩個人年紀相差十來歲,身份地位也懸殊,關係卻能親密無間,個中原因和你猜測的無差,就是因為一個女人。”上官且歌唇邊的笑淡了兩分,“阿憂,你猜猜,這個女人是什麽身份?”

楚一憂聽上官且歌分析地這麽具體,最後原因又歸咎於一個女子,心裏頭的好奇心也越來越強烈,她眸中疑雲不定,“難道他們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子了?”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子,這個橋段還真是老套,但她的確隻能想到這個。但若是這樣,二人便是情敵,關係怎麽還可能這樣如兄如父呢?

“對了一半,這個女子名翠濃,是絳悠的娘親,也是龍連喜歡了十數年的女子!”上官且歌歎了一口氣,說道:“那翠濃原身也是大家小姐,因幼時被拐賣成了龍家的大丫鬟,小姐出身的她容貌和才情自然比其他丫鬟出眾,甚至比過山陽各大美女才女,因而和龍連日久生情,本來已經私定終身了的,但是因為龍連久在沙場,她一個丫鬟年紀大了就麵臨著婚配給府中小廝的命運,這翠濃自然不甘心,為了擺脫自己的命運翻身做主子,她選擇了爬上舅老爺李晟的床,彼時那李晟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看頭,見翠濃頗有幾分姿色,就跟龍夫人討了做一門小妾,可笑的是,龍連出征回來之際,正是遇上了載著翠濃的那頂小花轎。”

楚一憂一怔,大家族裏的醃臢事情其實她也多少知道些,光鮮亮麗的表麵盡是肮髒黑暗。隻是她的確沒有想到龍連和絳悠是這等關係。

造化弄人,其實不過是幾日光陰,那翠濃熬過去了或許就能和龍連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或許她是個自私的女人,她等不及龍連,便注定了兩人此生的擦肩而過。

不過楚一憂並不覺得惋惜,那翠濃縱然才情過人,縱然身不由己,但就憑她等不及的那幾天,就憑她為了身份地位爬上一個老頭的床,便注定了她配不上龍連,這樣一個自私虛浮的女子配不上那個錚錚鐵漢。

“龍連是個心善耿直之人,便以為她是不得已嫁給自家舅舅的,幾乎是大鬧龍府了,直到翠濃懷了身孕他才死了心,但心中依舊認為翠濃是個好女子,竟然為此立誓終身不娶,甚至時常去李府看望翠濃母子,恰好絳悠在李府頗為不待見,龍連對絳悠便頗為照顧,甚至親自教習武藝,也就是那時開始,龍連和絳悠的關係開始如兄如父一般。”說來也是奇特,由上官且歌來講述這種家長裏短的事情,竟也沒有什麽違和感,楚一憂甚至懷疑,以後兩個人歸隱之後若是沒錢花,可以讓上官且歌當個說書人了,眼下就聽他繼續說道,“那李晟子孫頗多,絳悠自小就沒有父親愛護,又遭兄長排擠,龍連便替補了絳悠父親和兄長的位置,事情若是停在這裏,也便沒有什麽稀奇的,不過是一個有些自私加負心

的女人,但是有些人的命運注定多舛,龍家被查封,便是事情的轉折點。”

楚一憂也知道,既然是負心女子,所做的事情應當不止於此,不然就不會有那樣厭惡女人的李絳悠了!

“李晟沒活幾年就去世了,翠濃卻不過是一個年紀頗輕的少婦,自然不甘寂寞,紅杏終要出牆,年紀尚小的絳悠就已經目睹了翠濃同男子覆雨翻雲的各種情形,絳悠心有陰影,但是他卻始終不敢告訴龍連真相,他怕傷了那個男子內心裏僅存的那點美好,更怕龍連因此再也不會來李府看他!而且後來翠濃的心理已經扭曲,對絳悠常常不是打便是罵,甚至還有各種變態的處罰。絳悠他雖然年紀小,但對翠濃的怨恨卻一天天增長。”上官且歌攬著楚一憂,聲音涼了幾分,“他們幾個人就這樣互相隱瞞,各有心事地過了好幾年,直到龍家被查封的時候,也是殘忍的真相被解開的時候!”

母親這個角色在人的一生是頗為重要的,不管怎樣,有母愛的孩子的童年大多是會快樂的。就像她和上官且歌,哪怕後來有太多的不愉快,但是有娘親在的時候都是他們一生最好的回憶。而李絳悠是翠濃和一個大自己幾十歲幾乎能當爺爺的老男人所生,想來對這個兒子也不會有什麽愛護,畢竟一看到李絳悠她就會想到自己的汙點。李絳悠不僅從小就沒有母愛,甚至孩童時期便發現自己母親同其他男人有染,還辜負了那樣一個好男子,難怪李絳悠會那樣厭惡女人了。楚一憂不禁搖頭,那李絳悠小小年紀便能發現自己母親的不對勁,更何況是龍連呢,或許龍連他早就知道,卻不得不自欺欺人吧!

“龍家被除其實是遲早的事情,但是引發這件事情的不是別人正是翠濃,原來她不知何時勾搭上了州衙,意圖飛上枝頭變鳳凰,竟然幫著州衙栽贓陷害龍府,兩人內裏應外合,龍府便被抄家了,獨獨龍連逃了出來。”上官且歌撫去楚一憂眉間的一點愁緒,笑道:“事情還沒完呢,龍府被抄家,李府受牽連,翠濃拋夫棄子,卻沒有如願當上她的州尹夫人,反倒被那州尹放在偏院做一個小妾,被州尹夫人欺淩,日子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楚一憂抓住上官且歌的手,這翠濃出身低下,任何一個有身份地位的男子都不可能娶她為正妻的,何況她還是嫁過人和各種男人廝混過的,能讓她當一門小妾已經算是留情了。

“這樣一個女人,連絳悠這個做兒子的都鄙夷了,偏偏龍連是個死心眼,看著她受苦就心軟了,冒著風險潛入州尹府中將她救了出來。”上官且歌的手任她抓著,繼續說道:“但是有些人的選擇卻是一錯再錯的,龍連救了翠濃,將她安置在龍家的秘密莊園,卻沒想到反被翠濃出賣,她為了能讓州尹回心轉意,挽回她的地位,聯係了州尹的人,連親生兒子也不放過,於是就有了我開頭說的那一幕。”

故事說得差不多,楚一憂也清楚了緣由,心中也是有不少喟歎,都說女怕嫁錯郎,其實男子不也是如此,癡情錯付,便是如龍連這樣,徒留一身傷。

“那結果呢?”年少的絳悠拚死也要讓上官且歌介入事情,以上官且歌那時的本事,情勢便一定有扭轉,隻是龍連和絳悠縱然保住性命,卻已經注定悲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