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破局,當年真相!(中) 文 / 白色蝴蝶
殿內眾人的心神都被太後和皇後的爭執吸引過去,原本趙婕妤的死,對在場的眾人來說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後麵皇後針對裴元歌,若是能就此將裴元歌除去也是好事,但無論如何,都與眾人關係不大,眾人的關注,多半還是處於好奇和看熱鬧的心理。
但現在,玉清的出現和證詞卻將情形變換,風雨欲來。
雖然她的話裏隻針對裴元歌,甚至還在為太後辯解,說太後被裴元歌所騙。但裴元歌是太後看重的人,人參是經太後賞賜給趙婕妤的,而玉清是太後的心腹,遇事不向太後稟奏,反而去告訴皇後……這中間實在有太多值得推敲琢磨的內情。
且不說真相如何,但現在的情形,皇後和太後顯然是徹底地撕破臉,對立起來。
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總有一方得利,一方失勢,而且失勢的一方也絕不會就此罷休,雙方又都是後宮中身份最尊貴的女子,這要是徹底地鬥起來,無論最後誰輸誰贏,都必定會將後宮弄得天翻地覆,所有的格局重新洗牌,她們這些後宮的嬪妃,恐怕難以置身事外。即便能夠置身事外,但動亂往往是騰達的契機,若是能夠把握契機,站對立場,必定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能夠站在這裏的嬪妃,又怎麽可能毫無野心?
因此,比起方才,現在眾人更加全神貫注,不肯錯漏任何細節,以決定將來的走向和立場。
趁著這個時候,裴元歌悄悄地退了兩步,靠近綠衣娉婷,卻被驚得呆了的臘雪,目光依然注意著周圍的情形,輕輕地推了推臘雪,悄聲道:“想活命嗎?”
臘雪一怔,惑然看著裴元歌,不明白她的意思。
“趙婕妤身死,你們這些貼身宮女覺悟幸免,臘梅是個聰明人,知道要這時候要推出一個元凶轉移皇上的怒氣,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可惜,她挑錯了人,不該針對我。”裴元歌悄無聲息地道,“如果你想活命,就跟我合作,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到時候我會為你求情,無論如何都會救下你的性命。怎麽樣,要不要賭一賭?”
臘雪目光閃爍,能夠活的話,誰想死?
“奴婢能幫裴四小姐什麽?”
雖然還未完全答應,但已經意動,裴元歌輕聲問道:“趙婕妤身邊應該有個懂得識藥的心腹,是誰?”
“……。是奴婢。可是,裴四小姐您怎麽知道?”臘雪驚訝異常。
這並不難猜,趙婕妤懷孕的時日不短,又仗著身孕如此驕橫,得罪的人極多。所有人都知道,趙婕妤的王牌在於她的身孕,趙婕妤想必也知道,大戶人家在飲食裏做手腳的都極多,何況是皇宮?但趙婕妤到現在都安然無恙,而且還敢肆無忌憚地食用從眾人那裏多來的補品珍饈,絲毫也不擔心別人會動手腳,唯一的解釋就是,趙婕妤身邊有個懂藥識藥的人,在幫她把關,所以趙婕妤才敢如此肆無忌憚。隻是,裴元歌也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平日裏不聲不響的臘雪。
“是你就更好了。”裴元歌點點頭,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還想請你幫個忙!”
趙婕妤雖然張揚,卻也分得清輕重,身邊有人懂藥識藥的事情一直都極端隱秘,這位裴四小姐怎麽會知道?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這至少能夠說明裴四小姐的敏銳聰慧,或許她真的有辦法找出下毒的元凶,而自己如果能在這中間出力,再由裴四小姐為她求情,或許真的能夠逃出生天。
想到這裏,臘雪頓時精神一震:“裴四小姐盡管吩咐,奴婢無不從命!”
比起方才試探性的詢問,這句話則表明臘雪已經完全相信裴元歌,願意將所有賭注放在她的身上。
“我想知道……”
知道眼前的事情棘手,皇後的設計並不複雜,但越是簡單,破綻就越少,越不容易扭轉。太後心急如焚,一時間卻也想不到突破口,正焦急時,錯眼看到裴元歌悄悄靠近趙婕妤身邊的貼身宮女,正對她說些什麽。太後心中一動,她知道裴元歌冰雪聰明,難道說她竟想到了破解的辦法,所以才在接近臘雪?太後想著,頓時提高了聲音,故意跟皇後爭執起來,將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免得被人發覺裴元歌的舉動。
和臘雪計議已定,裴元歌心中有了底,環視四周。
對於如何推翻皇後的栽贓,她已經有了主意,但是還需要一個能夠跟她配合的人。裴元歌思索中,忽然察覺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轉頭望去,迎上的是宇泓墨幽黑而瀲灩的眸,方寸之間,卻似乎蘊含了宛如高山瀚海般的情緒,平靜卻又熱烈,輾轉纏綿,瞬間擔憂,瞬間卻又變作撫慰。他輕輕搖了搖頭,隨即又輕輕地點了點頭,眸眼熾熱。
他是在說,不必擔憂,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她出事!
盡管置身如此險惡的境地,裴元歌卻突然覺得心神安定下來,宛如浸泡在溫泉浴池之中,整顆心都暖洋洋的十分熨帖。她嫣然一笑,眉眼彎彎間盡是欣然,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隨即眼眸中微露求肯之意。
有事需要他幫忙嗎?
宇泓墨點點頭,眸帶詢問。
裴元歌目光轉向床幃裏宛若沉醉夢中的趙婕妤的屍體,隨即又環視殿內四周的人,然後右手輕叩,做出一個敲打的動作,最後伸直右手,宛如利刃般往下一劃,帶著幾分幹脆利落。
這是什麽意思?
宇泓墨微覺惑然,沉思不語。
這些天他奉皇帝之命,悄悄外出辦事,因為記掛元歌和皇後之間的爭鬥,絲毫也不拖延,盡快將事情辦好趕回京城,卻沒想到才剛回宮就聽到趙婕妤亡故,元歌被懷疑是凶手。好在他之前也猜到,皇後如果要動手陷害裴元歌,多半會對趙婕妤下手,因此早就命人暗中監視寒露宮的動靜,察覺到李美人跟趙婕妤突然過從甚密時,便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李美人失寵許久,又沒有勢力,若無特殊原因,趙婕妤絕不會跟她相交。
於是,他便將重點放在了李美人這邊,李美人托采買太監購買毒蘭粉,又將東西交給趙婕妤,這些事情根本就沒能逃過他的眼睛。隻是在這時候,他恰巧被皇帝派遣出京,來不及通知元歌,再回京已經是今天。聽到趙婕妤遇害的消息後,他立刻動手安排,讓北照門的侍衛將那個采買太監逮個正著,人贓俱獲,又“恰巧”被他遇到,名正言順地來到寒露宮。
原本他以為李美人是奉皇後之名謀害趙婕妤,嫁禍元歌,以為隻要將李美人帶到即可,沒想到李美人卻是和趙婕妤合作,想要陷害裴元歌。而又查出趙婕妤並非身中毒蘭之毒,皇後又突然召出玉清,直指元歌。宇泓墨畢竟才剛回宮,對這件事的細節知道得並不清楚,又擔憂元歌,一時間也想不出應對的辦法。
這時候接到裴元歌的暗示,稍加思索,宇泓墨忽然心頭一亮,眸眼生輝,用力點了點頭。
知道他一定猜到了她的用意,裴元歌十分欣慰,淺淺一笑。
雖然說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後和皇後吸引,但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裴元歌唯恐被人察覺,不敢多跟宇泓墨眼神交流,留戀地凝視他一眼,將目光轉開,投到了太後和皇後的爭執上,同時凝定心神,準備迎接接下來的風暴。
而就在這時候,奉命到寒露宮庫去的張德海已經帶人回轉,身旁的小太監捧著十幾盒的人參。
趙婕妤懷有身孕,需要每日飲用參湯進補,因此皇上和皇後、太後都有賞賜人參,其他的妃嬪也有送來討好的。太醫上前一一查證,最後指著兩個黑漆描金的盒子道:“皇上,這兩盒的人參氣味色澤略微有異,似乎被人注入藥物。不過變化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查不出趙婕妤的死因,歸咎於毒蘭之毒卻又被拆穿,太後知道自己性命垂尾,因此盡力表現,希望能夠挽回一二。
“是被下了麗人姝嗎?”皇帝臉色陰沉。
“這……”太醫擦擦汗,心頭惶恐,卻不敢再大包大攬,顫抖著道,“啟稟皇上,卑職並未見過麗人姝,書中也隻是記載它的毒性,對於麗人姝的模樣色澤並無闡述,因此卑職無法斷定。不過,據古書記載,可以找來貓狗喂毒驗證,看是否與趙婕妤的死狀相同。”
這番話他說得戰戰兢兢,唯恐皇帝不悅,直接將他拖出去砍了。
好在皇帝還有這份耐性,當即命人去找來一隻貓咪,因為麗人姝隻對女子有毒,因此特意找來一隻母貓。太醫將黑漆描金盒中的人參切成片喂食給母貓,母貓表現得並無異樣,依舊懶洋洋地邁著步子,後來似乎走累了,盤成一團睡了起來,看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
過了許久仍然沒有動靜,皇帝的眉頭已經越皺越深,神色越來越陰沉,眼看著在爆發的邊緣了。
太醫心驚膽戰地去碰了碰母貓,忽然猛地抬頭道:“皇上,母貓已經死了!”說著猛地搖晃著母貓,母貓卻是一動不動,最後太醫索性將母貓提了起來,各種折騰,母貓卻絲毫沒有動靜,顯然不是熟睡,而是死去了。隻是模樣與生前並無二狀,跟趙婕妤的死狀頗為相似。
看起來,趙婕妤所中之毒就是麗人姝,而且毒藥就藏在這人參中。
雖然早就猜到人參會被動手腳,太後的臉色仍然極為難看。
這些根本就不必再問,看太後的臉色,眾人就知道這兩盒黑漆描金的人參正是太後所賞賜的。皇後和章文苑相視而笑,眼眸中掠過一抹狠毒的得意,這次裴元歌死定了!而且,就連太後都會沾上一身的腥,引起皇上的懷疑。此消彼長,太後的勢力漸漸減弱,皇後的勢力也就相應而升,這後宮慢慢的終究會變成皇後的後宮!
然而,從這試毒的過程中,宇泓墨卻突然察覺到了不對。
他迅速地去看裴元歌,想要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她,卻見她的目光從被毒死的母貓身上轉開,也向他往來,眼眸中也帶著些微的疑惑不解,應該是也察覺到了這其中的問題所在。不對,人參中所下的麗人姝的毒有問題,這個過程本身就露出了極大的破綻!
按理說,即便皇後不能察覺到這其中的問題,章文苑也應該能夠察覺到,不應該露出這樣的破綻才對。裴元歌眉宇緊蹙,努力地整理著腦海中的思緒,試圖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難道說……但無論如何,這樣的破綻對她是有利的。裴元歌朝著宇泓墨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急於揭穿,用在後麵或許會更有用處。
“皇上,試毒的過程已經證明,趙婕妤妹妹的確是中麗人姝之毒而死,毒藥就藏在人參中,而玉清也證明這毒正是裴元歌所下。”皇後迫不及待地發難道,“眼下事實再清楚不過,就是裴元歌害死了趙婕妤妹妹,還請皇上下令將裴元歌處死,以慰趙婕妤妹妹在天之靈。”
“那倒未必!”太後冷哼道,“人參中有毒又如何?之前元歌丫頭所做的燕影金蔬中不也有毒蘭粉之毒,可那毒卻是趙婕妤命人所下,目的是為了栽贓嫁禍元歌丫頭!”
“母後此言不妥,難道說趙婕妤還能在人參中下毒,自己害死自己不成?”皇後當即辯駁。
眼見雙方又僵持起來,宇泓墨覷準時機,開口道:“父皇,兒臣以為,無論這人參中的毒藥是誰所下,但趙婕妤中毒身亡,寒露宮宮女太監伺候不利,給了凶手空隙,這疏忽失職之罪卻是逃不掉的。兒臣認為,應該將寒露宮的宮女太監全部處死,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殿內的寒露宮宮女太賤都慘然變色。
宮中貴人被害死,貼身宮女照料不知,失職處死是常有的事情,但其餘的宮女是生是死,卻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間,雖然有些殘忍,但大夏王朝的曆史上也有過處死整個宮殿的太監宮女,為嬪妃陪葬的事情,越是受寵的妃嬪越是如此,畢竟是皇帝所寵愛的,被人害死,難免會遷怒於人,而宮女太監的性命本就卑微,處死滿殿宮女太監,跟捏死幾十隻螞蟻也沒什麽區別,根本就沒有人會在乎。
現在趙婕妤這般受寵,又懷有身孕,驟然而死,皇帝必然震怒,偏偏現在皇後和太後又僵持起來,皇帝無論處置誰都必須要三思而後行,這時候九殿下卻突然將矛頭轉移到他們這些身上,皇帝正焦躁期間,肯定會把怒氣全部發泄在他們這些卑微的小人物身上,隻怕真要他們所有人給趙婕妤陪葬。
果然,皇帝冷眉倒豎,冷聲道:“來人,將寒露宮內的所有人都看管起來,等趙婕妤入葬時,全部為趙婕妤陪葬!”
聞言,許多宮女太監都虛脫般地癱倒在地上。
“原來是這人參裏有毒!”就在這時,原本似乎因為趙婕妤之死而懵了,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臘雪突然站了出來,指著角落裏一個身著桃紅衣裳,瑟瑟縮縮的宮女,厲聲斥責道,“趙青,是你對不對?是你在人參中下毒,害死了婕妤娘娘。到現在你還不承認,還想拖著大家跟你一起死,你好狠毒!”
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將眾人都弄得懵了,不明白臘雪為什麽會這樣說。
叫趙青的那個宮女,原本就因為皇帝處死寒露宮所有人的聖旨而畏懼絕望,突然被臘雪點名,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更加恐慌得不知所措,換身顫抖著,神色慌亂地道:“臘雪姐姐,你在說什麽?我沒有,我沒有啊!不是我,你不要亂說啊!”
皇後見有人橫生枝節,皺眉想要開口斥責,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臘雪打斷。
“你不要再狡辯了!原本我還不知道是你,知道剛才看到那個下了毒的人參盒子,我才想起來!”臘雪聲色俱厲,步步緊逼,不肯給她絲毫的喘息時間,厲聲道,“婕妤娘娘雖然驕橫了些,可是對待咱們這些宮女從來都不曾刻薄,即使之前罵過你,那也是因為你做錯事,若是換了別的宮主,隻怕早就打死你了,可婕妤娘娘隻是罰了你的月例完事。這樣的寬厚恩德,你不但不領情,反而恩將仇報,因此謀害婕妤娘娘!趙青,你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說到後來,神情已經近乎猙獰狠厲,令人望之生畏。
“沒有,我沒有怨恨婕妤娘娘!”看著臘雪如此的神態,趙青更加慌亂,“我沒有怨恨,真的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害婕妤娘娘?是不是別人給了你什麽好處?為了一點金銀錢財,就背叛婕妤娘娘,暗下毒手,趙青你是在太過狠毒了!”臘雪死死咬緊趙青,似乎認定了她謀害趙婕妤,“你這個卑鄙懦弱的混賬,害死了婕妤娘娘,又不敢承認,現在還要拉著大家陪你一起死,平日裏大家都待你不薄,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狠心?”
“臘雪姐姐,你不要胡說,我沒有!”趙青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你還抵賴?你說你沒有,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沒有?”臘雪厲聲斥問道,“你就是怨恨婕妤娘娘罵過你,所以故意害死了她?因為我和臘梅當時幫著婕妤娘娘罵你,你懷恨在心,連我們也想害死,是也不是?那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偷偷溜進庫房,站在放人參的盒子前許久,把麗人姝的毒藥加入人參之中,是也不是?當時是辰時三刻,你穿著那身草綠色繡鳶尾花的宮裝,戴著鎏金西番蓮釵子,是也不是?我有哪裏說錯了嗎?”
被臘雪這一連串的質問弄得手足無措,聽到最後的話語,趙青想也不想地就嘶喊出聲。
“不對,我是昨天半夜進去的,不是辰時三刻,你根本不可能看到我的穿戴——”
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趙青猛地頓口,雙手捂住了嘴,卻無法將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再收回去。趙青的雙手慢慢放下,無力地癱倒在地,痛哭失聲。
這場變故來得實在太過突然,以至於殿內眾人都愕然當場,甚至到現在還沒能反應過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這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皇後和章文苑。
眼看著證據確鑿,連太後都隻能辯解,卻無法證明裴元歌的清白,眼看著裴元歌即將入罪,怎麽會突然間乾坤倒轉?裴元歌和趙青全無接觸,她怎麽會知道是趙青在人參中下毒,而命臘雪針對趙青,逼問出真相的?難道是蒙的,可是怎麽會這樣湊巧?
裴元歌並不是亂蒙的。
早在看到趙婕妤的屍體開始,她就在分析著整件事,最開始隻能確定趙婕妤絕非是因為燕影金蔬而中毒,但除此之外,卻沒有更多的信息和線索去揭發真相。如果皇後不說話,一時間之間,連裴元歌也無法指證她。但皇後偏偏不肯罷休,讓玉清出現,說人參中有毒,裴元歌立刻意識到,這是個突破點。
人參中絕對被人做了手腳,所以皇後才敢這樣汙蔑陷害她。
那麽,究竟是誰在人參中做手腳的?這個人必定是聽命於皇後行事的,隻要能夠找出這個人,不但能夠洗清她的冤屈,而且能夠將矛頭直指皇後。
雖然玉清是太後的心腹,又是皇後的人,但裴元歌認為,下毒的人絕不是玉清。
原因很簡單,太後因為體熱不能用人參,但是經常拿人參賞人,因此萱暉宮庫房中的人參並不在少數,再不能確定太後會將哪些人參賞賜給趙婕妤前,皇後絕不會命人下毒,否則萬一太後將有毒的人參賞賜給別人,那豈不是提前漏了陷?但是,當太後確定把那些人參賞賜給趙婕妤時,就是要取人參給臘梅,命她帶回寒露宮的時候。
這中間的過程極短,想要下毒不容易。
而且太後是個很謹慎的人,之前裴元歌又暗示過她,說可能有人會借著太後跟趙婕妤的矛盾,暗害趙婕妤,栽贓嫁禍給太後,因此太後必定對此有所提防,而補藥飲食本身又是容易被人做手腳的地方,所以每次賞賜給趙婕妤的東西,都是經過路太醫的檢驗,又隨著臘梅一路前去寒露宮。如果在去參的時候做手腳,一定會被路太醫檢查出來。而之後又有路太醫一路跟隨,想要做手腳更加不可能。
所以,人參中的毒藥絕不是在萱暉宮被加進去的,而應該是在寒露宮。
換而言之,寒露宮中有皇後的人!
趙婕妤的貼身宮女如臘梅臘雪等人,跟趙婕妤榮辱與共,趙婕妤若能順利生下龍裔,身份水漲船高,將來前途無限,這些宮女也會隨之得意;相反,如果趙婕妤死了,這些貼身宮女的失職之罪是跑不掉的,十有八九會跟著陪葬。截然相反的結果,猶如天壤之別,任何一個有頭腦的人都不會選擇明知必死,還要選擇後者,所以,這個下毒的人應該不是趙婕妤的貼身宮女。
但如果是灑掃或者粗使的宮女,又不可能進入庫房,在人參中下毒。
因此,這個下毒的人應該是介於趙婕妤的貼身心腹和粗使宮女之間的人,有趙婕妤相當的信任能夠進入庫房,但又不是特別心腹,不會因為趙婕妤的死而跟著陪葬。這樣的人,在任何宮殿都不會太多,裴元歌問過臘雪,得知能夠進入庫房的宮女太監都在當場,便格外注意眾人的神態舉止。
果然,這其中被她察覺到身穿桃紅衣裳的趙青神色有異,在擁有其他宮女太監都有的悲痛和畏懼的同時,似乎還帶著一點恐慌和心虛,眼神畏縮,絲毫也不敢朝趙婕妤的屍體望去。但同時,她似乎又格外注意事態的進展,眼眸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祈求和希冀。
當然,但隻這些,也不能斷定趙青就是下毒的人。
於是,裴元歌請宇泓墨幫忙,敲山震虎,打草驚蛇,故意向皇上進言,要求將整個寒露宮的宮女太監全部陪葬。如果趙青真的是下毒的人,她肯在人參中下毒,想必就是抱著希望,因為她不是貼身宮女,不大可能被處死陪葬,如果驟然之間這個希望被打碎,得知自己也會因之除此,這樣突兀的打擊之下,肯定會露出些破綻來。
果然,當皇帝下令後,趙青就好像被人砸懵了一樣,說不出的慌亂恐懼,還帶著一絲後悔,隨即又眼眸四處亂轉,似乎想要像誰求助。
這就更讓裴元歌確定,趙青就是下毒的人,因為她是被人指使的,而當初指使她的人肯定說過,她不是貼身宮女,不會被處死之類的話語來安慰她。現在突然有變,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定然會下意識地覺得被那人所騙,想要理論或者求助,所以才會眼神私下亂晃,慌亂不堪,神色與別人有異。
確定趙青是下毒的人,而且已經心神大亂,裴元歌當即拿手指指向她。
而之前臘雪已經得到了裴元歌的吩咐,待會兒隻要看到她手指指向某人,就立刻朝著那人發難,咬定是那人下毒害死了趙婕妤。因為對裴元歌才智的信心,雖然見那人是趙青,臘雪也沒有猶豫,立刻按照裴元歌的吩咐,當眾指控趙青,不給她絲喘息的機會,咬死了是她下毒。
原本以為性命無礙,突然被宇泓墨的進言所擾亂,命懸一線,趙青本就恐慌,又在這時候又突然被臘雪點名,說她謀害趙婕妤,本就心虛的她肯定會以為被臘雪看破,心情更加緊張。再加上被臘雪的指控所引導,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趙青身上,這讓本就慌亂的她越發恐慌起來,神經更加緊張,繃成一條線。
而裴元歌所要的,就是要讓她神經緊繃,沒有思索的時間。
臘雪剛開始的指控,都是憑空而來,隻是咬死了是趙青下毒,又說趙青與趙婕妤有矛盾,有下毒的動機,因為是憑空而指,趙青無法辯白,隻能蒼白地說不是她,無法辯解。她本就做賊心虛,這時候肯定更覺得這樣蒼白的辯解不足取信於人,反而更令人懷疑,心裏一定滿腔滿懷都想著如何反駁臘雪,顧不得其他。
而在這時候,臘雪卻突然給了她機會,說出了錯誤的時間和衣著,神經緊張的趙青已經被臘雪的逼問弄得腦海一片空白,隻想著辯解,這時候突然有了機會反駁臘雪,肯定會想也不想地說出真相,從而證明臘雪所言是錯的。
而裴元歌所要的,就是她這樣的一句話。
這是一場完全的心理戰,必須專注快、很、準三字要訣,要在片刻之間就從趙青口中逼問出真相,不能給包括皇後和章文苑在內任何人回神的機會,臘雪表現得極為完美,步步緊逼,果然從趙青口中誘出真相,瞬間扭轉乾坤。
甚至,直到趙青說出那句話,恐怕還有許多人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個逆轉的過程非常短暫,但正因為短暫,瞬間顛倒乾坤,轉敗為勝,這才更讓人感到震撼!
許久許久,寢殿內都是一片寂靜。
明明剛才玉清言辭鑿鑿地作證,說是裴元歌在太後賞賜的人參中下毒,謀害趙婕妤,而且才剛從人參中驗出毒藥,與趙婕妤死狀相類似,眼看著人證物證俱在,裴元歌恐怕難以脫罪,太後和皇後正為此爭執不休,怎麽一轉眼,毫無征兆的,寒露宮的宮女卻內訌起來,爭執間這趙青竟然脫口而出是她在人參中下的毒藥?
如果是趙青的話,那就與裴元歌無關了?
剛才臘雪和趙青的爭執,眾人都聽在耳裏,趙青脫口而出,說自己在半夜偷溜進去,在人參中下毒。無緣無故的,趙青絕不會亂說這樣的話語,顯然在人參中下毒的人就是她,而萱暉宮的玉清則是在汙蔑陷害。可是,臘雪又怎麽會知道是趙青下毒的呢?看裴元歌早有準備的模樣,為臘雪求情的話語,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裴元歌安排的?可是,裴元歌又是怎麽知道是趙青在人參中下毒的呢?
就連精明的太後,一時間也揣測不出來緣由。
她的心神都在皇後和裴元歌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寒露宮宮女。
見元歌果然逼問出真相,既然趙青承認下毒,那之前玉清的指控就都煙消雲散,元歌的嫌疑徹底洗清。宇泓墨極為歡欣,眼眸湛亮,看向裴元歌的目光中盡是讚賞和喜悅之意。
就連皇帝也沒想到變故會來得這樣突然,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打破了沉寂。
裴元歌向著皇帝盈盈跪倒,道:“皇上,剛才趙青的話您也聽到了,人參中的毒藥是她下進去的,並非小女所下,更與太後娘娘無關,還請皇上明察!另外,若非臘雪姑娘機警,設計逼問出真相,揭穿趙青的真麵目,隻怕趙婕妤娘娘仍然要含冤莫白,還請皇上念在她有功的份上,饒恕她的失職之罪!”
她並不擔心皇上不肯饒恕臘雪,對皇上來說,這件事真正重要的是能否打擊皇後,削弱葉氏,臘雪揭穿趙青,洗清了她裴元歌的冤屈,而若能通過趙青將皇後揭露出來,那臘雪就立下了大功。對於一個宮女的生死,皇上根本不會在意,饒了她的性命不過是小事一樁。
被她的話語驚醒,皇帝還有些混沌,下意識地點點頭,道:“準!”
終於得到了皇帝的這句話,臘雪輕籲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一時間宛如虛脫般的無力,單薄的夏衫頓時被冷汗浸透,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裴元歌,見她正看著自己,微微點頭,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婕妤娘娘和皇後兩次的精密設局,都被她轉瞬擊破,迅速從陷阱中抽身。
尤其是之前抓出趙青的過程。
這樣變故在旁人看來已經頗為震撼,但是作為當局之人,生死攸關,沒有人比她更能了解這中間的凶險,稍有不慎,她和裴四小姐都可能會萬劫不複。在這種緊要關頭,命懸一線,她早就慌亂不知所措,一直都是呆傻癡怔的狀態,可裴四小姐卻能夠如此沉靜,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將整件事分析清楚,精準地找出下毒的趙青,並設計誘導出真相,這份沉穩敏銳,玲瓏心思實在令人驚歎!
婕妤娘娘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也許,婕妤娘娘從一開始就不該與她為敵,皇後視婕妤娘娘為眼中釘,當裴四小姐是肉中刺,或許婕妤娘娘能夠和裴四小姐聯起手來,一起對付皇後的。臘雪忽然想起,裴四小姐在做燕影金蔬前,曾經跟趙婕妤說過的那句話,清楚地表明她對趙婕妤並無敵意。現在想起來,裴四小姐是不是在那時候就預料到了婕妤娘娘的下場,那是最後的忠告,或者說是警告?
可惜,婕妤娘娘不肯相信裴四小姐,結果……。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臘雪黯然垂首,婕妤娘娘已死,她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下場如何還未可知,一切都已經太遲太遲了……
被裴元歌和皇帝的對話驚醒,眾人終於漸漸回過神來,都把目光聚集在伏地痛哭的趙青身上。這個趙青方才已經承認在人參中下毒,以她寒露宮宮女的身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謀害趙婕妤,自毀前程,定是有人幕後主使,隻要能撬開趙青的嘴,就能找出謀害趙婕妤的真正凶手。
這個人,到底是誰?
幾乎所有人的人都下意識地朝著皇後望去,剛才皇後命玉清出來作證,振振有詞說是裴元歌下毒,實在太過可疑,恐怕就是指使趙青謀害趙婕妤的幕後之人!謀害宮嬪及龍裔,又試圖嫁禍裴四小姐,更牽扯上太後,這樣的罪行,又鬧得人盡皆知,即使是皇後也不可能脫罪。隻要趙青指證她,這件事基本就鐵板釘釘,即使有葉氏做後盾,皇後這個位置也就岌岌可危。
若是廢後,後宮的勢力可就要重新洗牌了……。
誰都知道這個趙青是關鍵,早有大內侍衛在皇帝的示意下站立在趙青身旁,防備有人突施毒手,殺人滅口。
皇帝冷冷地凝視著趙青,問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奴婢……。”趙青隻是開了個頭,便又痛哭不止,顯然是知道自己絕無幸理。
“這麽說,的確是你在人參中下毒,謀害趙婕妤了?”皇帝眸光陰冷,死死地盯著趙青,道,“你不要以為必死無疑,就在這裏閉口不言。朕告訴你,死也分很多種,背主害主,謀害宮嬪及龍裔,以你的罪行,就算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不算過分,如果你肯老老實實地招供,朕就給你個痛快,留你全屍。不然的話,在死之前,朕會先讓你嚐盡人世間的酷刑,你好好思量清楚!”
趙青打了個寒顫,咬咬嘴唇,泣道:“奴婢說,奴婢都說!”
“到底是誰指使你?”皇帝緩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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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滴滴,蝴蝶這裏電纜維修還是怎麽回事,早上都停電,到下午兩點才來電,不知道要維修多久,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