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章 阿芫,太後的恐慌 文 / 白色蝴蝶
本來,以眼下的情形,最好的解決辦法,其實是由裴元容出麵,將責任攬在身上,再堅持強調兩人的兩情相悅,然後再哭訴求情,然後他在旁邊表態,聲情並茂地打動裴尚書,才能將這件事對他前程的不良影響降到最低。再怎麽說,經過今晚的事情,裴元容已經是萬關曉的人,將來的生死榮辱都係在他的身上,如果萬關曉被裴諸城厭棄,前程黯淡,那麽身為萬夫人的裴元容也絕對會落魄淒慘。
因此,萬關曉便悄悄地扯了扯裴元容的衣袖,示意她出頭。
無奈裴元容心思本就不怎麽機敏,又被眼下的事情嚇得不輕,在旁邊瑟縮顫抖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隻巴不得裴諸城永遠不要想起她,又哪裏能夠猜到萬關曉的心思,又怎麽可能挺身而出?相反的,裴元容反而將身體朝旁邊縮了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色很不滿。
都是萬關曉引誘她,現在已經失了清白,想要另謀婚嫁是絕不可能的,該死!
她堂堂尚書府小姐,失身給萬關曉這個貧寒舉子已經很掉身價了,這時候還不護著她?居然還在父親正緊盯著他的時候拉她的衣袖,想把父親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責罵她,自己好脫身,真是沒擔當,實在太可惡了!
萬關曉被她這樣的舉動氣得幾乎吐血,心中大罵裴元容白癡笨蛋。
他甚至有點後悔,俗話說得好,男主外,女主內,想要在仕途上步步高升,本身的鑽營固然不可少,但是妻子的交際和應對也很重要。以裴元容這種性子,將來在內宅中能夠給他多少幫助?說不定非但沒有幫助,反而會……想著,萬關曉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心思更為煩亂。
算了,還是先應付好眼下的裴尚書吧!
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因為沉默而讓人幾乎窒息。
裴諸城依然是滿腔怒火,裴元容沒頭腦,行事沒有分寸,他素來是知道的,但是再沒有分寸,也該有女子基本的閨儀,居然糊塗到做下這種事情,這實在太讓他失望了!至於萬關曉,平時言辭鏗鏘,風骨傲然,但今晚的行為和他的言辭簡直是背道而馳,簡直是……然而,當怒火到達了頂峰後,裴諸城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無論如何,兩人已經做出這樣的事情,除非他能狠下心,殺掉裴元容這個女兒,或者將她送到寺廟青燈古佛過一輩子,否則,裴諸城隻能將裴元容許配給萬關曉。
雖然以眼下的事情看來,萬關曉的人品習性很值得懷疑,但是,誰叫裴元容做下這樣的事情來……
一時間,裴諸城心灰意冷,再也無心去追問追查,有些虛脫地擺擺手,起身離開了偏院,隻留下心思迥異的兩人跪坐在地上,彼此的目光中,各有各的不甘,各有各的怨憤。
偏院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裴元歌耳中。
夜深人靜,搖曳的燭火下,裴元歌佇立在窗前,遙望著墨藍色的蒼穹,神色平靜中帶著絲絲陰寒。
白天紫苑從萬關曉身上嗅出了迷香的味道,回來告訴了她,她就知道萬關曉在打什麽主意。顯然裴元容起了別的心思,所以萬關曉想要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幹脆將生米煮成熟飯,讓裴元容再不能做他想。
於是,她就在背後巧妙地推了一把。
萬關曉自以為今晚的事情一切順利,殊不知,裴府的護衛原本就嚴密,因為泓墨上次的私闖後,父親更是加緊的防備,如果不是她隱秘地相助,萬關曉絕不可能那麽順利地到達偏院,就更不要提愚鈍蠢笨的裴元容了。甚至不必說裴府的護衛,但是後院的門房婆子那關,裴元容就絕不可能過關。再然後,紫玉半夜起身,也是原本就算計好的,而丫鬟起身後,會下意識地去查看熟睡的主子,因而察覺到裴元容失蹤,自然會將事情報到她這裏來,然後,她再借口擔憂三姐姐,將事情報到父親那裏去。
她並不想把裴元容的醜聞弄得人盡皆知,都是裴府的女兒,這對她有害無益。
裴元歌隻是想要讓裴諸城撞破這件事。
她也了解父親的性格,雖然父親格外偏疼她,但是他也是裴元容的父親,即便裴元容有再多不是,父親依然會盡做父親的義務,甚至,即使將來裴元容和萬關曉成親,看在裴元容的份上,父親也會想辦法提拔萬關曉,給他助力,就如同前世她的經曆一樣。所以,如果想要父親斷了這份心思,就得讓他對萬關曉失望……
不能早也不能晚。
如果在萬關曉和裴元容定親前,父親就察覺到萬關曉的本性,那麽,他絕不會把裴元容許配給萬關曉;但是,如果是在他定下萬關曉和裴元容的婚事後,父親才察覺到萬關曉的行徑,那麽父親就會內疚,因為是他訂下了兩人的親事,因為對裴元容心存內疚,自然就會想辦法幫助她……
所以,隻能在這時候。
在萬關曉提親前,讓父親撞破萬關曉和裴元容的事情,察覺到萬關曉的奸詐虛偽,但卻是木已成舟,除了將裴元容許配給萬關曉,再也沒有別的辦法。而這種局麵卻是裴元容本身的不自愛造成的,因為她和萬關曉有了夫妻之實……這樣一來,父親隻會對萬關曉和裴元容雙雙失望,因為有這個心結在,即使兩人成親後彼此爭執吵鬧,事端頻出,父親也未必會插手,因為那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
章芸、萬關曉,裴元容。
這是裴元歌最恨的三個人,雖然裴元舞給她製造了更多的麻煩,甚至曾經想要害死她,但是,從一開始,裴元歌就就在防備她,把她當做敵人來對待,敵人本就是彼此敵對的,無論用任何手段都不足為奇。所以,裴元歌會覺得裴元舞棘手,麻煩,會想要壓製她,解決她,但是不會恨她。但是這三個人則不同,因為裴元歌曾經真心地待過他們,數年如一日地將他們當做最親近的人,所以被他們背叛欺騙的時候,才會刻骨地疼,刻骨地恨……
恨到……幹脆利落地死亡都覺得太過便宜他們。
裴元容和章芸不同,她始終是父親的女兒,不論父親對她有多失望,最多就是冷落她,卻絕不會作踐她,也不會容許別人沒有來由地作踐裴元容,這是父親的原則。所以在裴府,裴元歌最多隻能裴元容失寵,卻不能更進一步,所以才會暗中設計裴元容和萬關曉的婚事,隻要兩人能夠成親,那麽接下來她甚至不需要再做什麽,隻要看著兩人彼此廝殺就夠了……
隻要萬關曉發現,裴元容對他的仕途不會有任何裨益,反而會拖他的後腿……
隻要裴元容發現,萬關曉對她並非感恩戴德,處處順從,反而輕視鄙夷,有著諸多不滿……
以兩人的性情,隻要爆發,就不會終結,會一直鬧得雞犬不寧,天翻地覆。
她說過的……會讓他們身墜地獄!
萱暉宮。
太後和皇帝相對而坐,手中的茶盞浮起嫋嫋白煙,茶香四溢。
“今天早上,貴妃過來給哀家請安,真是老天保佑,貴妃總算是大好,能夠處理六宮事務,哀家這裏也放下心了,比起賢妃那些人,畢竟還是貴妃妥當。”這段時間雖然柳貴妃在養病,暫時不能掌宮,但太後和葉氏這般也沒有討得好處。即便如此,太後依然笑容滿麵,不見絲毫的不滿,笑吟吟地道,“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哀家就覺得心驚肉跳,那刺客也太囂張了,行刺皇上,又刺傷了貴妃!”
“是啊。”皇帝淺淺地啜了口茶,神色淡然,“可惜,李愛卿抓到那名潛逃的刺客時,對方已經奄奄一息,什麽話都沒能問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倘若讓朕追查出來,定然嚴懲不貸。”
太後眼神微微一凝,隨即笑道:“正該如此。說到那次秋獵,哀家倒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誰能想到,元歌那丫頭居然鬧了那麽驚險的一出,嚇得哀家心幾乎跳出喉嚨來。倒也沒想到墨兒那孩子平日裏張揚恣肆,誰也不放在眼裏的,這次居然不顧性命地前去相救,才保住了元歌的性命,即使現在想起來,哀家還心有餘悸。”
太後拍拍胸口,似乎想起來就覺得後怕,卻似有意似無意地咬重了“不顧性命地前去相救”的字音,似乎在暗示什麽。
皇帝微微抬眼,幽深的眼眸晦暗難辨,似乎有什麽光芒閃過,卻又轉瞬即逝。
到了這個時候,太後居然還有心思,想用裴元歌來打壓宇泓墨……看起來,太後還是太悠閑了些!想到最近朝堂上裴諸城跟葉國公發生的幾次不大不小的衝突,這些事情不可能沒有傳到太後的耳朵裏……
皇帝嘴角忽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卻轉開話題,道:“對了,朕想起來了,禦書房裏還有京城附近州縣遞過來的折子,說是出現了天花,需得立刻處理,所以,想要先告退了。”
聽到“天花”二字,太後心中忽然猛地一頓,隨即笑道:“皇帝自然該以國事為重,既然還有折子要批複,就趕緊去吧!”
“多謝母後體諒,若是別的事情,晚上一時半刻倒也沒什麽,但天花這種病最容易傳染,不得不小心謹慎,拖延得久了,說不定還會傳染到皇宮裏來。朕記得,當初阿芫就是染上天花,因而過世的,還有朕當時還不到一歲的永和公主。這種瘟疫如此猖獗,的確應該要迅速處理。”皇帝淡淡笑著,眼眸中忽然折射出無數的意味,緩緩道,“母後,您說是嗎?”
太後手中的茶盅“哐當”一聲掉落地上,茶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