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懲治刁奴
見章芸發話,白芷底氣更足,也不起身,就地高聲哭訴道:“姨娘救命,有人要打死奴婢!”
章芸詫異道:“有這種事情?”環視四周,卻就是不看裴元歌,滿麵怒色地道,“且不說咱們裴府的名聲,單說白芷,她從小就伺候四小姐,忠心耿耿,盡心盡力,一向深得四小姐器重。就算有不妥的地方,好好教導也就是了,怎能如此狠毒,要將人打死?這不是掃四小姐的體麵嗎?”
桂嬤嬤上前道:“回章姨娘的話,是四小姐下令的。”
裴元歌原本隻讓白芷自己掌嘴二十,但經過白芷一哭訴,章姨娘一發怒,再經桂嬤嬤這麽一回稟,登時顛倒黑白,坐實了裴元歌要將白芷打殺的指控,非但毀壞了裴府仁厚的名聲,而且,這白芷還是從小就服侍她,深得器重的人。這事要傳出去,任誰也會覺得裴元歌不念舊情,薄情狠毒。
眾人的目光登時都集中在了裴元歌身上。
粉藍色的帷幕下,裴元歌半靠在淺紫色繡花草的迎枕上,因為生病的緣故,麵色蒼白,神情憔悴,顯得楚楚可憐。就像沒聽到先前的話一樣,虛弱地微笑,輕聲道:“多謝章姨娘來探我,我這一病,倒叫姨娘費心了。”說著又嗬斥小丫鬟道,“都楞著做什麽?還不給姨娘奉茶?”
丫鬟們這才反應過來,忙有人端了茶來,先遞給章芸身邊的大丫鬟喜言,再由喜言遞給章芸。
章芸一怔,若是平常,此刻裴元歌就該低聲認錯,將此事揭過。但現在,她卻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話晾到了一遍,就像沒聽到一樣……她掌管裴府已經近十年,裴元歌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每一件事她都能準確地預料她的反應,突然出現她預料不到的情況,不由得她不上心。
因為出神,接茶時便沒拿好,白瓷青花的茶盅砰的一聲落地,摔個粉碎。清脆的聲響,在因為對峙而寂靜的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裴元歌眉頭一揚,立刻道:“連個茶杯都端不好,姨娘留你何用?還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章芸的笑容僵住了,目露怒色。她掌著管家之權,又是半個長輩,這個裴元歌居然越過她直接發落她的丫鬟,這是在打喜言嗎?不!這是在打她的臉!眼中閃過一抹銳色,沉沉道:“四小姐好大的威風!喜言是我四德院的丫鬟,還輪不到四小姐來管教!”
“章姨娘這話說得對,四德院的丫鬟,的確輪不到我管,是我逾矩了。”裴元歌頗帶歉意地道。就在眾人以為她已經服軟的時候,裴元歌卻突然話鋒一轉,容色凜然,“那麽同理,我管教我靜姝齋的丫鬟,也輪不到章姨娘來置喙!別說隻是掌嘴二十,就算我要杖斃她,也是我這院子的事情!”
章芸這才知道中了裴元歌的套,一時無以為辯,好一會兒才勉強道:“四小姐張口管教,閉口杖斃,若傳揚出去,未免會讓人以為你狠毒刻薄。我原本是一片好意,沒想到四小姐卻這樣頂撞,倒像是四小姐不是為了懲罰白芷,而是衝我來似的。”
“姨娘進門來,也不問事情緣由,就先數落我不該管教自己院子裏的丫鬟,倒好像我這靜姝齋裏的動靜,整件事的是非經過,姨娘比誰都清楚似的!”裴元歌半步不讓,針鋒相對地道,“姨娘執掌管家之權,我倒要問問姨娘,白芷身為丫鬟,竟然貪掉我應得的例菜,而將這樣的飯菜端來我用,如此欺主的奴才,難道我不該教訓教訓嗎?”
白芷哭著道:“四小姐這樣冤枉了我,您憑什麽說我貪了您的例菜?是您親眼看見了嗎?”
“有句話你沒聽過嗎?偷吃要記得擦嘴,你瞧瞧你自個衣裳上沾的菜屑,再對鏡子照照你嘴上的油光,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咱們府上丫鬟的例菜反倒比小姐的還好!”裴元歌厲聲道,“若不是貪了我的例菜,怎麽會端了這樣的飯菜給我?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是大廚房的人故意慢待我,故意給我這樣的飯菜?”
白芷這次不敢再辯,隻求救地看著章芸。
她們偷吃例菜的事情,章姨娘自然知道,也並未苛責。但現在裴元歌提到大廚房……掌管大廚房的張婆子是章姨娘的心腹,她若再辯下去,牽扯到大廚房,那事情的性質就變成了章姨娘苛待嫡女。章姨娘一向愛名聲,絕不會認這樣的罪名。她終於害怕了起來,不住地磕頭道:“四小姐開恩!”
這顯然就是認了。
裴元歌冷眼乜視章芸:“章姨娘,你是管家的,敢問偷食主子例菜,該如何懲治?”
章芸很想掃掉裴元歌的威風體麵,但她深知輕重,不想因小失大,隻能咬牙道:“杖責二十,罰半年月錢。”
“剛才當著眾人的麵,她就滿口我呀我呀的,這不敬之罪,又該如何處罰?”
章芸強忍道:“杖十。”
“唉,我本來想張嘴二十,以示懲戒也就算了,但章姨娘掌府,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隻能照辦了。”裴元歌輕歎一聲,淡淡吩咐道,“沒聽到章姨娘的吩咐嗎?還不把人拖下去,杖責三十,罰半年月錢,以儆效尤。”
這次交鋒,裴元歌占得上風,罰了白芷,已經讓章芸極為不忿,這會兒聽她的意思,倒像是這責罰是她吩咐下去,裴元歌反是仁慈,原想輕辦,隻是拗不過她才不得已似的,更聽得她幾乎想要吐血,再也坐不下去,直接回到她的四德院。
一進院門,她的奶娘王嬤嬤便迎了上來,欣喜地道:“姨娘,舅老爺剛送信過來,說老爺已經奉旨回京,再過三四天就要到了。”她說的舅老爺,就是章芸的親哥哥章顯。照規矩,章芸隻是妾,章家與裴府不算親戚,但章芸管事時久,府中權重,眾人也就這樣叫開了。
章芸一驚:“月前不是才傳書說戰事緊張,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您不是天天盼著老爺回來嗎?”王嬤嬤不解。
章芸焦躁地道:“我當然盼著老爺回來,可現在不是時候。”手指了指靜姝齋的方向,道,“那邊剛退了婚事,那丫頭又病了,老爺回來,我要怎麽交代?如果被老爺看出什麽端倪,我……”原本以為裴諸城一年半載都回不來,等他回來了這事兒也就塵埃落定,沒想到……而且,今天裴元歌異樣的表現,也讓她心中不安。
王嬤嬤醒悟,也愁了起來,忽然心中一動,附耳道:“依我看,四小姐這病病得正是時候,病得極好。若是再重一些,那就更好了。”見章芸凝神看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道亮色,緩緩道,“她若不病得重些,別人怎麽能知道您對她有多掏心掏肺呢?隻要老爺覺得您對四小姐是個慈母,又怎麽會懷疑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