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燈影,何氏看清了柳雲錦唇邊絕美的笑意。一股滔天的惱恨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這個小賤人像極了死在下人院裏麵的娼婦,她隻是個下人生出的賤種,怎麽能有這樣風華自若的氣質,怎配擁有這張豔麗動人的麵容!

從柳雲錦去下人院見了繡春那個賤婦起,她就再也不想偽裝下去了。

此刻,何夫人隻想毀掉柳雲錦那張明豔的臉!最好能要了她的命!

“夫主,你一定要幫雲熙做主啊!”何氏假惺惺地擠出幾滴可憐的眼淚,順勢要跪下去,“雲熙向來知書達理,今日麵色竟是這樣蒼白,定是這個小賤人欺負她了!”何氏恨恨地伸出手指,指著柳雲錦的臉。

“更何況……”何氏哽咽道,眸中恨意畢露,“這個小賤人丟了我們柳家的人,難道還不該責打她嗎?”

柳世誠手微微一抬,神色卻不像剛剛那麽氣惱了。柳雲熙的話提醒了他,太後如今寵著她,要是真的將她打傷了,隻怕太後會怪罪。

“不想打了嗎?”柳雲錦唇邊笑意不減,絲毫不見惶恐之色,“那我要進府了,站這麽久,我也累了!”

“休想!”何氏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擋在了柳雲錦的麵前。

隨機轉頭,無辜可憐地望著柳世誠,語氣哀怨道:“夫主是心軟了嗎?就憑她低微的身份,粗口笨舌,怎麽可能會獲得太後的青睞。定是太後可憐她,夫主你千萬不能猶豫啊!”

何氏狀若瘋婦,滿眼的嫉恨,似要將柳雲錦生吞活剝了才罷休。

何氏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他也不相信太後會寵愛這個庶女。但穩妥起見,還是明日去朝堂中探探口風,問一問後來大殿上發生了些什麽,再做定奪。

見柳世誠手中的鞭子垂了下來,何氏眼中的光芒一寸寸崩塌。

“行了這件事先作罷吧!”柳世誠努力壓抑著腹腔中翻湧的氣息,“丫鬟呢?還不趕緊過來扶大小姐進府!”

耳邊響徹柳世誠的粗聲高喝,何氏整個人僵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麽算了嗎?她不甘心!

“不!我今日定要以主母的身份,好好整治一下這個賤人!”何氏如同瘋了一般,隱忍了十幾年的怒意,終於在今夜完全爆發了。

“以為憑著自己這張狐媚的臉就能爬上男人的床,當上主母嗎?”何氏手中的鞭子高高揚起,尖酸的語氣分明是在指桑罵槐,“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搗亂,我的熙兒定能獲得太後的青睞,哪裏能讓你這個下賤貨搶了好處!”

何氏越說越高聲,整個人都在不正常的顫抖著,不知是激動還是惱恨。

安靜的夜幕下,尖聲刻薄的話語傳出了好遠,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後麵幾輛明黃色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混沌的夜幕中勾勒出莊嚴華貴的輪廓來。晚風送來一陣雍容悠遠的龍延香。

這個香味——

柳世誠猛然抬起了眼瞼,這個香味,他每天都能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聞到,那是當朝天子才會用的香料。

“何翠珠!”柳世誠厲聲叫到,目眥欲裂。

但仍是晚了一步。

鞭子劃破明月之夜的寂靜,帶著一陣淩厲的風,劈上了柳雲錦的臉。

“啊!”一陣急促的尖叫聲,幾個膽小的姨娘都慌張掩住了自己的臉,不忍看見柳雲錦那張明豔的麵容被毀。

果然中計了,像何氏這種囂張跋扈的女人最易除去,隻可惜她的身邊還藏著另一隻狡猾的蛇蠍。

出乎意料的,柳雲錦一個側身躲開了何氏打來的鞭子。饒是如此,肩頭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紫色的錦衣裂開,露出白皙如玉的肩頭和那一道猙獰的傷口。

錐心刻骨的痛楚傳至,柳雲錦微微昂起下巴,露出詭豔無比的笑容。

這一抹笑容極其鬼魅,又極其姝豔。嚇得何氏慌忙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的鞭子再也握不住了。

鞭子上塗了鹽水,沾了血腥之後不該疼痛入骨嗎?小賤人又怎麽會笑?而且那一抹笑容,讓她從骨子裏生出一股寒意。

“大膽!”一聲尖利的嗬斥從柳雲錦身後的夜色裏傳來。

幾個人影緩步走到了人前,藏藍色的宮服,金線繡著的白鶴花紋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這些人分明是太後身邊的人,從他們衣服上的圖案便可看出。

走在最前麵的公公,蒼老嚴厲的臉上滿是精明。就連後麵幾個剛入宮不久的小太監,都是步履生風,與尋常看人臉色的宮人完全不同。

東陵國中真正掌權的不是皇帝,而是身在後宮的常德太後!她身邊的親信宮人,站出來比一般的權貴都要有地位!

隻是,這麽晚了,這些宮人怎麽來了?

“已經入夜了,柳不回府中休息站在這裏作甚?”

眨眼間,福順公公已經走到了柳雲錦的身側,看清了她肩膀上的鞭傷,精明的老臉立即變了顏色,“哎呦!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打的?要是讓太後她老人家知道,可要心疼壞了!”

何氏聞言,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躲在人影後麵連臉都不敢露了。

福順抬眼,不動聲色地看了何夫人一眼,似將今晚的事情都記在了心裏,回到皇宮就會向太後稟報。

“夫人你沒事吧?”站在何氏身邊的丫鬟琳琅不安地叫出聲來。

幾個看好戲的姨娘瞥了一眼,才發現何氏已經腳軟了,連站都站不住了!往日裏,何時作威作福,什麽時候嚇得腳軟過。幾個姨娘很快收回了目光,一臉解恨的喜色。

“小賤蹄子,你叫什麽叫?仔細我回去打爛你這張嘴!”何氏狠狠地在琳琅的手背上掐了一把,疼得琳琅眼淚汪汪,不敢發出一點痛呼。

看著躲在人影後麵畏縮害怕的何氏,柳雲錦無比的滿意。這個公公果然是人精,不動聲色地給她長了臉,還打壓了何氏。

“你們這幾個沒有眼力勁的,還站著幹嘛!還不趕緊將玉凝露拿過來!”

話音落下,一個腿快的小太監已經從馬車裏麵捧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盒子打開,一隻小巧的玉瓶展露在眾人眼前。

不愧是皇宮裏的東西,就連這一隻裝藥膏的小瓶子,也是用上等青玉做的。眼尖的人還能看到玉瓶上細膩的紋路,好似雕刻出一朵盛放的梅花。

“什麽是玉凝露?這名字聽著怪雅致的”一個姓趙的姨娘,小聲而好奇地問道。

福順接過玉瓶,將塞子撥開,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氣在夜風中纏綿不去。

“好香啊!比馥鬱樓裏麵製的胭脂還要香!”素來愛打扮的姨娘們都伸長脖子去望。

何氏滿臉不甘,撇著一張嘴酸道:“不過是太後可憐她罷了,有什麽好得意?給了她一點小恩小惠,就在人眼前顯擺,一看就是登不上台麵的!”

“小姐您請自己上藥吧!這玉凝露由千年雪參,隆冬寒梅,藏地蟲草,夏荷初露等名貴藥材製成,千金未必能買到一瓶。對疤痕愈合是極好的,絕不會留下一點痕跡來。小姐要是用著喜歡,隻需知會奴才一聲,奴才就讓人從宮裏給您送來,無論是抹臉還是擦身子,都有嫩膚駐顏的功效。”

這麽好的東西,千金難買,居然給一個下賤庶女用來擦臉抹身子!柳家門前一片寂靜,沒有見過什麽場麵的姨娘,丫鬟都被這大手筆給驚住了。

“看來,大小姐真是入了太後的眼,這樣好的東西怕隻有皇宮裏的貴妃娘娘們才能用到!某些人還偏偏去觸黴頭,跟太後賞識的人過不去,也不知會不會連累柳家?”幾個膽大的姨娘,仗著平日裏夫主的寵愛,聲音不大不小地說笑起來。

何氏氣得渾身發抖,又礙著有宮人在,隻能喘著氣喝道:“你們要是再敢胡說,就把你們全都打殺賣了。”

幾個姨娘不再做聲,對何氏的呼喝,她們也不像往日那樣誠惶誠恐了。就連一個小庶女都能欺壓到何氏頭上,她們又有什麽可怕的?

隻是晚上這麽一鬧,何氏的威望已經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