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熙站在門邊冷眼望著,常侍探了探她的鼻息,回來稟報道:“娘娘,皇後已經咽氣了。”

“收斂入棺,讓她跟玉宣帝一起葬入皇陵。”柳雲熙交代完這句,轉身離開寶華殿,身影從紙窗上掠過,漸行漸遠。

東陵史書上有記,帝後慕戀玉宣帝一生,在玉宣帝駕崩之後飲毒而亡,追隨帝王而去,獲封諡號“孝良”,與玉宣帝一同葬入皇陵。

玉宣帝葬入皇陵之後,天下風雲起。

同年四月,四皇子慕容閣發起宮變。

柳家倒靠四皇子,率領皇城中所有禦林軍封鎖城門,屠殺太子一派。

宮門落下,乾坤宮前血流成河,碧色的石磚染上鮮紅粘稠的血跡,泛出烏色殘酷的光澤。

那日上朝的大臣,死傷大半,凡是跟太子有牽連的一個都沒有留下。

身為太子嶽丈的太傅,已是一把年紀,還落得屍首異處的下場。人頭被割下,放在高高的鳥幟上,供皇宮中的烏鴉啄食。

皇城東宮,太子府邸被圍,慕容玉率王家秘軍而入。

太子府中唯有下人,太子慕容武已不知去向。

府中活口一個未留。

真正開戰是三日之後,往日喧鬧繁華的安泰皇都中一片死寂荒蕪,百姓們都躲在家中,誰也不敢出門,生怕被當成敵軍砍殺了。

城外西郊發現慕容武的蹤影,慕容閣與慕容玉一同率軍而去,抓捕慕容武。

郊外兩軍對峙,雙方都隻是幾萬人。

朝中有兵權的老將皆是作壁上觀,誰也不出手,等待兩方廝殺出個結果。

慕容閣與慕容武皆寫信給邊塞的慕容筠,請求他從邊塞帶兵來支援,隻是一直不曾收到慕容筠的回信。

幾方觀望,對壘的慕容閣與慕容武隻能各憑本事,問鼎天下。

慕容武握著韁繩指著慕容玉道:“三弟你真讓我失望,你竟然到頭來會幫著他!他哪一點值得你信服?假如你願意幫著我,輔佐我登上皇位,我就封你為王,給你最多的領地。”

“領地我不要了,我隻要一條命!”慕容玉神色冷漠,溫潤的眉眼凝上了寒霜。

慕容武望著他,臉色微變,“三弟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害過你手下人性命?”

慕容玉從袖中掏出一件用絲絹包裹著的東西,扔在慕容武的前麵,“慕容武,你當真不認識這枚飛鏢嗎?當日的一萬兩黃金被你截去,我的下人也被你的刺客暗殺身亡。”

慕容武盯著那枚飛鏢看了一會,不以為意道:“不過是個下人而已,三弟若想要,我可以賠給你十個。”

“一萬兩黃金我不與你計較,我隻與你計較長空的性命!一萬兩的黃金也抵不上他一條命重要!”慕容玉聲音暗啞,如玉淺澈的眸中溢出恨意。

“三弟你就是太執著於兒女情長。”慕容武看說不動他,就開始嘲諷起來,“為了江山大業,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你身邊坐著的人,他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害死父皇,還偽造了詔書。這樣的人,能配當上皇帝?三弟,我勸你還是早點棄暗投明吧!”

慕容閣臉色有些發白,“慕容武你說這些話,可有證據?那封遺詔翰林院的院士都檢查過了,說是皇上的手筆。這皇位本就是父皇傳給我的,而你不過是個歪曲事實,顛倒黑白的小人。事到如今,你還妄圖篡奪皇位,不遵照皇上的遺詔行事。”

“嘴上功夫誰不會說!”慕容武冷笑,麵容上戾氣凝重,“我們真刀*來戰,誰贏了,這天下就歸誰!”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殺!”,轉眼間塵土飛揚,刀劍相擊。

王家秘軍是太後的心血,這些人極為英勇善戰,一個人能斬殺掉慕容武麾下三個人。

以一換三,很快慕容武敗下陣來。

兵敗如山倒,慕容武見形勢不對,也不去管自己募集來的軍隊,趁亂帶著自己的親信向皇城郊外逃去。

這一戰,慕容閣勝了。

皇宮之中笙歌起,慕容武下落不明,慕容閣滿心歡喜,定好了時間,定下了儀式,就等著幾日後的黃道吉日,舉行登基大典。

柳雲熙也從狹小的清風殿搬進了鳳棲宮中,住進了皇後才會住的地方。

夜深風起,幾個宮人小心地提著宮燈。

慕容閣喝得微醺,腳步跌跌撞撞地向鳳棲宮中走去。

宮殿內,燈火通明,柳雲熙坐在鳳椅上仔細挑選著步搖,頭麵,選著皇後冊封時的服製。

“這個不好看,將所有的線都換成金線。上麵的鳳凰要做得精美絕倫,鳳凰的眼睛也要用上等的紅寶珠。”柳雲熙挑剔道。

司衣局的掌珍不停地修修改改,將柳雲熙的話一一記下,要為柳雲熙做出一件最美,最隆重的鳳袍。

慕容閣跌跌撞撞走了進來,望著燭火下柳雲熙柔美動人的麵龐,大叫了一聲,“愛妃!”

他早就想這麽叫了,一直隱忍到現在。他當上了皇帝,終於能完完全全地占有她,得到她。

這一聲,將司衣局的掌珍嚇了一跳,她臉色飛紅地看了柳雲熙一眼,發現柳雲熙顰著柳眉,似是不悅。

柳雲熙看了她一眼,道:“你先下去,鳳袍的樣式就按我說的那樣去做。”

掌珍退下之後,慕容閣就走到了鳳椅旁邊,一把死死地抱住了柳雲熙。聞到他身上難聞的酒味,柳雲熙微微偏過臉,眼中滿是厭惡。

要不是她,憑慕容閣的腦子,膽識,能當上皇帝?慕容武還沒死,他不忙著絞殺,竟在宮中大擺筵席,喝得不辨東西,仿佛已經當上了皇帝。

這樣蠢笨無用,目光短淺的男人,真叫她感到惡心厭惡。

“愛妃,你怎麽不高興啊?”慕容閣摟著她,一隻手捧著她的臉道:“你馬上就要當皇後了,以後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柳雲熙微彎了唇角,極是不屑。最尊貴的女人又如何?還不是要對皇帝三從四德,三叩九拜。

她要做就要做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將所有的人都踩在腳下,讓所有的人都懼怕她,臣服於她。

想著,柳雲熙忍著惡心,牽起了一抹笑意,“臣妾怎麽會不高興呢?臣妾隻是擔心慕容武不死,會影響我們的大計。”

“怎麽會呢?”慕容閣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現在手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那群烏合之眾根本不足為慮。這件事上,你的父親也立了大功,等朕登基,朕就封他個威武大將軍,愛妃你看如何?”

柳雲熙目光閃了閃,淺笑柔聲道:“父親立下汗馬功勞,封他將軍也是應該的。不過臣妾還是要謝過皇上的這片美意。”

慕容閣一把握緊了柳雲熙的手,捏在手心裏不斷撫摸,這張麵容,這具身子,真是叫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

“皇上……”柳雲熙嬌怯惹人地叫了一聲,低著螓首,眼波流轉,極是堪憐的模樣。

慕容閣望著她心急難耐,一心隻想著重溫舊夢。

“真好!你終於是朕的人了!朕為了你奪得天下,以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慕容閣急不可耐,一把抱起柳雲熙向殿內走去。

當初他的熙兒受盡了宮中女人的刁難,他那時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當上皇帝,將所有人踩在腳下,不讓他的熙兒再流淚。

現在終於是做到了!

慕容閣癡迷地望著懷中的女人,溫柔地將她放在**。

柳雲熙極有風情地解開自己的衣裳,圓潤的肩頭,衣衫一件件地滑落。

她探出腳,勾住慕容閣的小腿,媚惑勾魂問道:“臣妾對皇上而言重要嗎?皇上最愛的是不是臣妾?”

慕容閣一把抓住她的小腳,癡迷道:“重要!朕不愛你還能愛誰?隻要是你喜歡的,朕都願意給你。”

柳雲熙掩唇而笑,眼中光芒流轉,“皇上可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隻要是臣妾喜歡的,你都要送給臣妾。”

她就喜歡他的江山。

“好……”慕容閣急不可耐,根本就不去想她話語中的深意。撫摸著柳雲熙白嫩的小腿一路往上,兩人在床榻上翻滾糾纏。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慕容閣在鳳棲宮中日日與柳雲熙纏綿,也不問慕容武的動向,隻想解了相思之苦。

……

被屠戮幹淨的南陵正王府成了一座巨大的棺槨,殘垣斷壁下埋著累累白骨,上麵則蓋著春光開出了白色的小花。

南陵正王府一夜被滅門,成了南陵的禁忌。往日住在張王府附近的百姓都已經搬走,哪怕是白日,都沒人願意從這攤廢墟前經過,更別提晚上。

夜深人靜,夜風一吹,隻似聽見無數淒厲哀怨的悲哭聲。

月上中天,廢墟投下巨大的陰影,仿佛有無數的冤魂住在裏麵,隨著月光孳生起舞。

草木瑟瑟作響,是誰白骨未化,雙眼啼淚……

一隊人馬詭異地出現在廢墟前麵,悄然無聲,像是從地獄中重返人間的鬼軍。

聞見焦骨的味道,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前蹄輕踏,如同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