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禍水東引(下) ...
66、禍水東引(下)
霍勁知道趙英傑的兒子去了密寧,已經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而且還是梁凱向他提起的。.
這個趙家的小胖子叫趙宇榮,是張習遠那夥人離開首都後崛起的“後起之秀”,不過就算是“首都七惡”裏的胖子王旁也是人模狗樣,瞧著挺順眼。趙宇榮就不行了,他不僅體型橫著長,臉也橫著長,俗稱滿臉橫肉。
趙英傑那麽強硬一個人,在教育兒子方麵用的也是鐵腕手段。趙宇榮自小在強權迫壓下長大,眾望所歸地……長歪了,趙英傑越是大皮帶抽下去,他越是梗著脖子不肯學乖。這次教訓了,下回他出去闖了禍依然有恃無恐地報出他老子的名字,趙英傑總不能讓別人不給這麵子,把自己兒子往死裏整吧?
偏偏這家夥不是做壞事的料,無論偷雞摸狗還是偷香竊玉,他都屢屢失手,淪為首都一大笑話。
所以趙英傑頭疼,很頭疼。
對於這次趙英傑把趙宇榮扔去密寧,梁凱忍不住揣測:“如果趙英傑透過莫家得到了張家的支持,霍叔就有點危險了吧?”
“你想太多了。”霍勁慢悠悠地說:“趙首長這做法分明是想‘以毒攻毒’。”
“……”
莫凡之所以不是“首都七惡”中的一員,根本是因為他以前沒資格進首都那個圈子。現在誰不知道他跟張習遠那夥人是一國的?
趙宇榮的段數擺在莫凡麵前確實有點不夠看,趙英傑確實有可能抱著“以毒攻毒”的想法。
可這事發生在最高首長第三次連任之後,細細揣摩就會覺得微妙無比。在“海星計劃”上麵他們都有分到或大或小的蛋糕,合作得非常順利,但大體上還是屬於不同派係的。
霍家推了霍繼海出來,趙家也抬了趙英傑,唯有張家始終中立,既無意支持哪家,也無意自己出麵。隻要張家的立場稍有偏向,局麵就會不同。
雖說趙英傑看起來都不是熱衷於爭權奪利的人,這幾年也默認般退了一位,可麵對最高首長那個位子帶來的利益,誰能保證趙英傑永遠不改變初衷?
想到遠在密寧莫凡,梁凱又忍不住皺起眉。雖然霍勁並沒有隱瞞他們“複燃”的舊情,可他們的未來看起來卻有點渺茫。
對於這一點,梁凱感受得最為清晰,因為莫凡這次弄到西北的那個王言平就是梁家一直打壓著的人。即使霍勁和莫凡感情再怎麽好,王言平爬起來後還是會和梁家起衝突——梁家步步高升時也不忘伸出腳踩王家一下。
這種化不開的新仇舊恨根本沒辦法輕鬆化解。
這還隻是他們梁家而已。
如今的派係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演變而來,要親如一家實在有點兒困難。要是“張係”和“霍係”起了衝突,如今打上了“張係”印記的莫家難道還能逆勢而為?頂多隻能緩和一下而已。.
這些事梁凱和淩辰幾人來來回回地分析過很多次,都覺得霍勁要和莫凡一直好下去實在有點懸。如果他們隻是家族裏的邊緣人也就罷了,偏偏他們在家中都是這一代裏的領軍式人物。
再深的感情,也會被往後那一次次衝突消磨殆盡吧?碰上利益之爭,那都是刀刀割肉,沒可能來虛的。
再三商量,梁凱幾人一致決定對上莫凡那邊時還是用老態度。比如這次趙宇榮去了密寧,淩辰和卓明輝就幸災樂禍地叫人盯著那邊的動靜,要是趙宇榮鬧出點什麽事兒,他們是絕對不介意宣揚宣揚的。
首都這邊擬定了行動方案,梁凱透過電話和霍勁通氣。
霍勁倒是不介意,如果莫凡會被梁凱他們抓到把柄,那代表他做得不好,需要改進。
被人揪出點錯有什麽關係?想要走得更遠就別怕別人找茬,要是連這都害怕的話,早點兒回家過小日子去吧。
想了想,霍勁吩咐:“抓到大把柄記得先給我看看。”
梁凱忍不住問道:“霍少果然還是會心軟嗎?”
霍勁嗤笑。
梁凱猶豫了:“難道不是?”
“你什麽時候見我心軟過?哪次不是該敲的敲,該撈的撈?我的意思是平時小打小鬧隨便你們折騰,大的把柄還是給我抓最好,”霍勁語氣平和:“由我來玩,你們也不用煩惱著要把力度控製在什麽程度……相信我,你們絕對沒我放得開。”
“……”
聽著霍勁話裏隱隱透出來的期待,梁凱有點同情莫凡了。霍勁確實不會因為他們在一起而留手,有時候霍勁出手的確比他們放得開,一旦逮著了機會,絕對是又狠又準,毫不留情。
莫凡這兩年很低調,並沒有太多和霍勁正麵較量的機會,所以他倆起衝突的次數也並不多,至少明麵上很少。可莫凡這次將王言平挖去密寧,又把這幾年歸國後問鼎東南商界的李家拉到那邊去,一連串的動作迅速而迅猛,分明是要卷土重來。
梁凱是最矛盾的。
他和莫凡相識得很早,那時候莫凡還是一個五歲大的小豆丁,盤在開陽一小裏麵興風作浪。
可以說改變他人生的“同輩”裏麵,莫凡是第一個,而霍勁則是第二個:和莫凡成為朋友,他度過了比別人更充實的童年;追隨著霍勁,他在努力走向自己的理想。
沉默了一會兒,梁凱說:“難道就不能一起做點事嗎?霍少,既然你和莫凡還在一起,為什麽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局麵一步步朝分歧越來越大的方向演變?如果家裏要我把王言平想辦法弄下去,宇彬他又想把趙宇榮那個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小紈絝踩到泥土裏,和莫凡那邊的關係絕對會惡化。”
“這個不是單方麵的事。”霍勁伸出食指敲打著桌沿,淡淡地說:“莫凡他難道不知道王言平和你家的恩怨?他難道不知道宇彬和趙家的淵源?他先選擇那麽做,才輪到你們選擇。放心吧,你們怎麽選我都支持。”
梁凱沉默。
“既然你也有‘共同發展’的念頭,那你就想辦法說服你家那邊,說服宇彬。同時嚐試著說服莫凡、說服張習遠,說服所有你需要他們認同你的人。”霍勁說:“當你能讓你的夥伴凝聚在你身邊,當你能把你的敵人或對手變成你的盟友,你會發現想要做的事比看起來容易得多。”
梁凱安靜了許久,才低聲說:“霍少,我們讓你失望了吧?莫凡這次去密寧恐怕也有他的打算,我們的第一反應卻是盯著他,看他什麽時候犯錯。”
“談不上失望。”霍勁毫不客氣地說:“本來就沒指望過你們。”
“……”
把受傷的梁凱撇在電話那端,霍勁套上外衣,把手機收進口袋裏出門去。
莫斯科的冬天似乎特別漫長,已經接近三月了,昨晚還下了一場大雪,大使館裏的保潔人員正在清理地上、樹上、草坪上的積雪。走到街上,行人依然不多。霍勁招手喊了輛車,讓司機把自己載去郊外的靶場。
自從約瑟夫給了他通行證,他就成了這兒的常客。由於出入這兒的成員都沾了蘇聯軍政的邊,所以與其把這地方稱為靶場,還不如把它稱為軍政子弟的私人會所。
霍勁知道這地方的主人是約瑟夫。新蘇聯對軍政子弟經商控製得很嚴格,仍然延續著嚴重的“反資”思想,所以就連約瑟夫這種紅色世家出身的人也不能明目張膽地享受生活,靶場已經成為了他最好的娛樂場所。
其他成員自然與約瑟夫有著同等的煩惱。
今天約瑟夫正好又休假,於是領了幾個人過來和霍勁玩兒。一行人就著相鄰的靶位打了幾輪就膩了,約瑟夫提議去後山騎馬,因為有霍勁這個唯一的華國人在,所以有人問道:“霍,你會騎馬嗎?馬術在華國似乎並不熱門。”
霍勁還沒說話,約瑟夫就反駁:“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華國的西南地區今年準備舉行各項馬術賽事,看起來還挺像樣的。”
走在最右邊的矮個子應和道:“沒錯,我也看了宣傳。要不是那段時間正好碰上我們的考核期,我也想去玩玩,聽說參賽者不限國籍。要是我去把冠軍拿了,霍一定會變臉吧?”
霍勁那從容淡定的神情似乎已經成為他的標誌,約瑟夫這夥人一直想瞧瞧他的其他表情,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可惜這次他們還是失望了,霍勁聞言非但沒有氣急,他還笑了起來:“要是你們去的話,我可以叫主辦方把賽期改一改,避過你們的考核期。”
約瑟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會算計,要是我們去了,你們的比賽就更有影響力了吧?而且外國人過去攪局,還能讓你們華國人變得更加團結。”
霍勁絲毫沒有被人點破心思的尷尬,他兩手一攤:“你也可以來個射擊比賽,我幫你攪局。”
約瑟夫直接駁回:“想都別想。”
矮個子說:“滑冰項目倒是可以考慮,看你還能不能得意……嘖嘖,要雙人滑,我們的姑娘可都不會給你當搭檔。”
霍勁挺喜歡這種同伴間的拌嘴,這對他而言有點難得。他坦率地認輸:“這個我還真不行,不過以後有機會的話,一起去玩玩吧。”
約瑟夫幾人都對這個提議表示讚同,心裏也在盤算著要是真的有機會騰出假期,是不是真的跑一趟華國。
靶場後方本來就有個小草場,裏麵養著一批好馬,霍勁和約瑟夫等人挑完馬後就沿著草場邊緣往後山前行。
山道兩旁栽著白樺樹,有的樹皮已經剝落,露出光溜溜的樹幹,底下一叢叢矮灌木挨了一夜雪,看起來像一隻隻雪白的刺蝟,乖順地躺在路邊。
一行人繞著後山慢慢驅馬而行,期間停停走走,說笑不斷,不知不覺就已經臨近傍晚。
從靶場分別,約瑟夫開車送霍勁回大使館。想到霍勁還沒拿到這邊的駕照,他說道:“駕照那裏要不要我幫你催催?”
霍勁挑了挑眉,笑道:“怎麽?當我司機不好嗎?”
約瑟夫被他那語氣氣著了,惡狠狠地說:“等你駕照下來,我非要你當我司機繞莫斯科跑幾圈不可。”
霍勁但笑不語。
氣歸氣,約瑟夫還是把他送到了大使館門口。道別過後,他又補了一句:“今年我不一定能去你們華國,不過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去。”
霍勁誠懇地說:“聽到你的打算我很高興。”
當晚霍勁就拿到了約瑟夫催下來的駕照,本來以他的國籍而言,是拿不到A級駕照的,不過約瑟夫一經手就不同了,他現在拿著的就是A級駕照。這是包含水陸空三方麵的最高級別的駕照,如果他想的話,甚至可以開著直升飛機繞著蘇聯飛一圈。
這是約瑟夫給霍勁的信任,如果霍勁辜負了這份信任,約瑟夫是第一個遭殃的人——因為他相當於在給霍勁作保。
霍勁覺得手裏小小的本子有點沉。
這是來自朋友的善意。
他重新出發後收獲的是盟友,莫凡呢?
霍勁掏出手機按了幾個數字,卻又慢慢把它放了回去。
他其實有點想莫凡,不不不,應該說他其實很想莫凡。但是如果隻能聽而不能觸碰,那會更讓人難受。
所以他在嚐試著習慣忍受那份想念。
事實表明他做得很好——而且,莫凡也做得很好。
——真是該死的好。
——他就不能主動打個電話嗎?
霍勁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十五分。
距離上一次聽到彼此的聲音,已經有十五天零十五分。
——他發誓,下次見麵一定要讓那家夥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啞掉!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