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現在倒是有些猶豫了,這個節骨眼上,究竟是走還是不走?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不知不覺的東方魚白,太陽慢慢燒紅了半邊江色。原本眼眸中安靜的畫麵突然變得有些複雜和跳躍,江皖南一回神,才遠遠的發現,漸漸遠處山穀中驚起的飛鳥,她立刻蹲下,把手平放的到地麵上,閉上眼睛。
果然輕微的顫動從手心傳來,來了,這麽快就來了。
江皖南立刻起身跑回軍營,司馬翹楚已經站在營帳門口,麵前一群四散而開的大臣們好像都有迫在眉睫要完成的任務。
江皖南連忙跑過去,氣喘籲籲道:“來了,敵軍來了。”
司馬翹楚微微點頭,淡然道:“我知道。”
“嗯?”江皖南微微一愣,司馬翹楚輕聲笑道:“來也好,該來的總歸要來。”
“你打算如何應對?”江皖南蹙眉問道。
“反正橫豎都是打不過,談什麽應對那?”司馬翹楚蹙眉道。
“這……”江皖南無語凝噎,看著此刻的司馬翹楚,除了心中酸澀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
軍營開始有了動靜,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乍見之下,除了紮營的方式稀疏了很多。軍營之中的士兵不知道是因為死傷過多,所以才顯得人數稀少,還是因為司馬翹楚還有什麽其他的安排,所以才會顯得這麽零落。
司馬翹楚突然轉過頭來,他的眼神複雜深沉的像是一個迷,無論如何的琢磨似乎都領會不到他真正的意圖,他目光柔和的看著江皖南,輕聲問道:“戰國大軍勢如破竹,強敵之下,朕自然的是敵不過的,皖南,你可是想家了?若是我兵敗,你就跟他們回去吧,你是江蒼的女兒,戰國人不會對你怎麽樣。”
江皖南聽著司馬翹楚微涼的聲音,曾經她以為,這個世上,她最是看不懂的就是她深深愛著的韓止戈,可是現在,這個世上竟然又多了一個他看不懂的人。
難不成,南國真的要輸了?
司馬翹楚真的要輸了?
“衝……衝啊……殺……”
戰國軍隊的生殺聲越來越近,遠天處也開始泛起青煙,從渾濁的程度來看,敵軍人數不少,梅林穀是抵不住這麽強烈的攻擊的。
“敵軍攻上來了,快走吧。”江皖南稍有些緊張的說。
“不能走,今日敵軍若不退兵,朕就死在這裏。”司馬翹楚目光堅定道。
“何必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必逞一時英雄?敵軍軍情高漲,如今正是鋒芒畢露之時,即便是隨誰便便的一個謀臣都知道此時不宜再戰,你卻為何如此固執?”江皖南急切的問道。看著敵軍越來越近。士兵們已經開始準備迎敵。
但是如今的情形看來,這場仗還沒打,就已經輸了,司馬翹楚若是再不走,敵軍殺進來,就真的處境危險了。
司馬翹楚目光清幽的看著遠處升起的煙霧,淡然道:“不能走啊……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江皖南微微一愣,目瞪口呆的看著司馬翹楚,他的淡然讓她看不懂,但是更看不懂的竟然是他眼底那一抹稍縱即逝的興奮,似乎他正等著敵軍的進攻。
“你到底要幹什麽?”江皖南語重心長的問道。
“嗬嗬。”司馬翹楚一聲輕笑道:“夫子會離開這裏,若是你怕了,就跟他一起走吧,若是你想回戰國,也可以留在這裏。”
江皖南一蹙眉,轉身離開,司馬翹楚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後到了喉嚨的話還是一句都沒說出來,雙手漸漸攥成拳頭,垂在身側,目光越發的憂傷。
怕是說的都不是心中所想吧。他不想讓她離開,可是如果今日的計劃失敗了,怕是他的性命是生是死都不一定,又何必要拉著她擔驚受怕那?若是自己真的死在這梅林穀之中,讓她留在南國又有什麽意思?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思。
司馬翹楚長歎一聲,最終是什麽都說不出口,估摸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最是可惜的事情,無論今日的結果如何,都是白白犧牲了那一隊死士。戰爭是免不了犧牲的,但是做出如此壯士斷腕的事情,司馬翹楚的心中還是有一絲的內疚。
當他把幾百張生死狀沉甸甸的交給荀夫子的時候,他就欠下了這幾百條人命,就擔負著要照顧著幾百個家庭的責任。即便是他死在這裏,這些生死狀也會傳回京城,見此狀便可按月領取封路,徭役賦稅全免。
砰地一聲巨響在天空中炸開……
司馬翹楚驟然緊蹙眉頭,又慢慢張開,呼吸才緩緩的平靜下來。
江皖南嚇了一跳,猛然回過頭來,雖然看不清爆炸究竟是在什麽地方,可是這聲巨大的悶響卻告訴她,這一定跟司馬翹楚有關係。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此起彼伏,而敵軍的喊殺聲卻在爆炸聲的衝擊下微弱的幾乎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報……”斥候兵迅速的返回兵營,一臉驚慌的跪在韓止戰的營帳之中。
“怎麽了?快說。”韓止戰站起身來一臉關切的問道。
“回大皇子,青王在攻打梅林穀的途中遭遇了埋伏,我軍死傷慘烈。”士兵聲音顫抖的回答道。
“什麽?”韓止戰一蹙眉,難以置信的看著斥候兵好像是在看一個故意戲謔他的大膽奴才。
周圍議論聲四起,一時間都開始討伐起韓丹青的冒失和目中無人,這樣的結果好像一下子都變成了他們意料之中的事情。
“老夫早就說過,這個司馬翹楚並非池中之物,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敗下陣來,一定是在暗自謀劃什麽,這個青王也太過自大了些,你看,現如今不就正是著了司馬翹楚的道?可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年紀輕輕,就如此目中無人,不停勸阻,令我軍陷入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哎……”
“可不是嘛。青王不過是仗著八王爺的權勢才如此囂張,真不知道這次會帶來多麽嚴重的後果。”
“都給我閉嘴。”韓止戰一拍桌子怒發衝冠道:“這個時候不是談人是非的時候,有這個口舌倒不如想想如何攻下梅林穀。”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仿佛剛剛的人多口雜隻是夢境一般,每個人都垂頭喪氣的一言不發。韓止戰更是生氣,沉聲道:“丹青是被伏擊了,不過是他打下了冬漁城,你們誰有這個本事?冬漁城久攻不下的時候你們都幹什麽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不過是遭遇伏擊,你們一個個倒像是抓住了什麽揚眉吐氣的把柄一般,本王養著你們有何用?難不成你們所有的本事就隻有嫉賢妒能再無其他嗎?”
眾大臣麵色焦灼,除了嚼人舌根,聽到司馬翹楚的名字早就嚇得丟了魂,如今還能想出什麽主意那?
“再探,再報。”韓止戰一擺手稍有無奈道。
“主上,我們現在怎麽辦?要派兵增援青王嗎?”影子有些疑慮的問道。
“先不急。”韓止戰一擺手搖頭道:“若是真的需要增援,丹青一定會派人來回報,如今這個情況,他還應付得來,我們再等等看,我相信丹青。”
話雖如此,可是韓止戰的心中還是有了些異樣,不過如今沒人跟他搶奪太子之位,攻打南國倒是也不急於一時,如今晚了些倒是更好,還顯得他為了悼念亡弟而心思沉重,戲總是要做足的。
韓丹青於韓念晨途中遭遇了死士的伏擊,原本一路人馬幾百人並不成大礙,隻是讓韓丹青沒有想到的是,這幾百人竟然全身捆綁著生猛的炸藥,但凡人之將死,便掏出火折子點燃身上的炸藥,一萬大軍,硬生生被這幾百人衝散打亂,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倉皇避其鋒芒,退了回來,韓念晨在一棵樹旁坐下,看著身邊氣喘籲籲的韓丹青,喘息著問道:“這也是你計劃嗎?是江皖南要見你的意思?”
韓丹青連忙搖頭,他從韓念晨的身邊拿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睡,才沉聲道:“不是,他們來,隻是為了擊退我們,我終究還是小看了司馬翹楚,不過讓我驚訝的是,司馬翹楚究竟會使出這樣慘絕人寰的招數,也真是狗急了跳牆。”
“一萬大軍,怕是隻剩下一兩千人,你回去要怎麽跟大皇子交代?”韓念晨稍有擔心的問道。
“回去?我們現在不能回去。”韓丹青歎息道。
“為什麽?”韓念晨不解的問道。
“我們還剩多少人?”韓丹青皺眉問道。
“一千多。兩千不到吧。”韓念晨起身望了一眼,有些沮喪的說。
“加上軍營中的人,全部兵力不過兩萬。司馬翹楚手上有近一萬的兵力,這個懸殊太小了,以司馬翹楚這麽多年的軍事才能來說,打贏我們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幾百人,竟然扭轉了整個戰局,竟然炸掉了我們絕對的優勢。”韓丹青沉聲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特別是一軍之帥。他們手上的掌握的是人命,經不起幾次沒有防備的閃失。
看來想找到江皖南根本沒有這麽容易,一定要打敗司馬翹楚才有可能,韓丹青突然輕笑一聲。
“你笑什麽?”韓念晨像是看待一個瘋子一般的看著韓丹青,不解的問道。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這仗打的才有意思,好,既然司馬翹楚想跟我玩智取,本王就好好跟他過上兩招,我會讓他為今天的事情付出足夠的代價,這張宣戰書我韓丹青接下了。究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那。隻求他別太快江郎才盡,這一次,我慢慢陪他玩。”韓丹青淡笑道。
“瘋子。”韓念晨不屑的犯了個白眼,從來韓丹青就是個不服輸的人,若是誰贏了他一次,他便一定要討回來才行,這一次看來司馬翹楚的死士是真的刺激到他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可是如今最讓韓念晨焦頭爛額的事情,就是這次慘敗,該如何跟韓止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