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對她再度浮現的溫柔憐惜,纖瑟有些不敢置信。撫著臉上已經消失的傷口,他感覺回到了她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卻又像是在做夢。

“走吧!我們到附近的村莊裏去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就去藍夢海域。”

站起身,弦鳶淡淡地說道,冷豔的顏上,不複絲毫柔情。

好似,方才的那抹溫柔,隻是他的幻覺。

弦鳶將自己用術力暫收於袖中的血紅色司栩花取出,輕輕地放置在麵前略顯簡陋的**。纖指間流光閃過,那司栩花便化成了一具纖長的身影。

素雅的屋子外,寒風大作,呼嘯著好像恨不得刮走一切似的!

屋內,昏暗的燈火搖曳,為她和他映罩出了一片妖冶的迷朦。

“曳……”

凝視著眼前安靜卻又魅惑的他,她終是忍不住,失神地俯下了身。

微泛著涼意的朱唇宛如一片輕羽般落在了他的薄唇上,就那樣輕柔地覆著,貪戀地任由她的冷與他的暖交融輾轉……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兩百年前的弦汐宮,那段隻有她與他的日子、那段她唯一貪戀著不願舍去的回憶……

良久,直到察覺到他眉心的顫動時,她才恍然地回神起身。那一瞬,她一向恬淡而又深邃的妖瞳內,竟劃過了一絲慌亂。

然而,**的他,卻依舊沒有任何轉醒的跡象。

確定曳沒有清醒之後,她才禁不住地輕笑出聲:“方才,是不是瘋了?”

是啊,如若她沒瘋,又怎麽會親吻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呢?如若是眉心亦或是臉頰都沒有關係,她卻吻到了他的唇!

果然,是瘋了呢!

坐在床沿邊,她暗暗地為方才的舉動失聲地輕笑著。一隻手,卻撫上了自己的左邊--核靈的所在處。

弦鳶不由得垂眸低喃了起來:“這裏,跳動得有些快了呢……”

“主人……”

纖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外,手中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不知什麽東西。

他廢了些時間煮了一杯茶,用這屋子主人給的一些材料和自己到附近搜尋到的一些原料煮出來的。

他以前隻有一個人、還沒有遇到主人之前,便常常去找各種可以吃的東西配著來煮茶。像花蜜、山泉、晨露等自然中本就有的材料,也不需要用寶石去買。隻要他用心加以調配,便能煮出一杯極其香甜的茶。

在前幾天借宿的時候,他便在這寒冷天氣的刺激下有了這麽個念頭。現在她剛從冰冷的雪山上下來,他便想讓她暖一暖。

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小心地踱到她的麵前,低垂的頭在紫褐色劉海的遮掩下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讓弦鳶無法看出:他方才在門外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手,接過那隻簡樸的茶杯。她沒有猶豫地

淺抿了一小口,原本冰涼的臉在熱氣地蒸騰下,也漸漸地暖和了起來。

“沒想到,你煮茶的手藝倒是不錯。”

聞言,纖瑟原本一直低垂著的頭激動地抬了起來。韶秀的臉上,氤氳出了淡淡的粉色。半晌,他才欣喜地支吾道:“主人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是他煮的茶?

後麵的,因為一時激動,纖瑟沒有說出來,隻是忍不住地甜笑著。

弦鳶沒有明確地作出回複,隻是輕輕地拉過了他的右手。

白皙的手背上,赫然的一點嫣紅,這並不難辨出是被熱水灼傷的。也隻有鮫人族才會對滾燙的水如此的敏感,更何況是不懂術力更不懂如何保護自己的他!

況且,這一行人中,除卻昏迷的曳,怕也就纖瑟對她最上心了。所以,這杯茶是誰煮的,要看出來,並不難。

雪山一行後,有這樣一杯暖茶,倒的確是令她舒逸了不少。

俯首淺淺地品嚐著,弦鳶任由杯中升騰而起的霧氣將她俯下的臉籠罩,也順便將她此時的神情模糊。

片刻後,才聽到她低魅的聲音在這有些清冷的房間內如點墨般暈染開來:“纖瑟,我本打算,在我去藍夢海域之前,將你送歸鏡夕閣……”

什,什麽?將他送回鏡夕閣?

纖瑟驀地瞪大了雙瞳,好不容易才有的喜悅,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便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此時,震驚得仿佛麵臨著死亡的他,根本就不曾注意到那個“本”字!

掩麵於一片朦朧水霧間的弦鳶卻似不曾注意到,隻是平靜地繼續道:“但是萘說,你可能會在藍夢海域找到你的家族。所以,對這個計劃,可能會有些變動。

纖瑟,告訴我,你想見你的親人嗎?”

“親人?”

纖瑟失神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親人……

好陌生的一個詞呢!

他自出生時從沉睡中醒來便是獨自一人。在那座繁華陌生卻暗藏著殘酷血腥的滄璉王城內,獨自生活了一百四十九年!從未想過,他,也會有親人?

鏡夕閣的夕主說:是他創造了他。那麽,這些所謂的親人又是怎麽回事?

我想見我的親人嗎?

纖瑟無聲地反問著自己,細細地回憶著曾經的點點滴滴,包括所有的不美好、所有的美好……

經曆過那些肮髒殘酷的欺辱後,他對所謂的親情早已麻木!他現在唯一想的,不過是留下來,留在她的身邊、留在這世上唯一給過他溫暖的她身邊而已!即使是作為另一個人的替身……所以……

“我……想見他們!”

他撒謊了,第一次,他騙起了別人。而且,騙的是他最喜歡的她!

但他不後悔、不愧疚、不害怕!

冷意流動著的房間內,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

良久,久到茶杯上方冒騰的水霧逐漸消失,久到纖瑟的腳被麻意侵蝕時……

“你還小,什麽都不懂,也不要多想。找到你的家族後便乖乖地留在你的家族內吧!鏡夕閣那邊,我會幫你處理好的。至於以前的一切,能忘便忘了吧!也沒有什麽值得你留念的。

好了,回去好好想一想我跟你說的話。明早無論淺曳有沒有醒,我們都必須得趕去藍夢海域。

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好好休息吧!”

不容纖瑟再多說些什麽,弦鳶便放下已經喝得差不多的茶杯,轉過身照看起**的另一個男子。

她的背影,透著漠然、透著孤寂、透著倔傲。

將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吞回腹中,他終是什麽都沒說,隻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僵直著身子跨過了門檻後,他便瘋了一般地跑了出去!

她終是要拋棄他嗎?

她說他還小,她說他什麽都不懂,她說以前的回憶沒有什麽值得他留念的……

是啊!他連成年禮都還沒有過,也隻會傻傻地做出一些令自己後悔的事情!那段灰暗的回憶是那樣的不堪回首,但她,卻是他唯一不想忘記,唯一貪戀的!她卻讓他忘了……

為什麽,她不能想對待淺曳一樣對待他?隻是因為他不是她的弟弟,因為他曾見到她為他殺人而害怕地跑離了她嗎?

可是主人,我可以忘掉所有,唯獨想自私地留下的,就隻有不屬於我的你阿……

絕望,如這冷冽的黑夜一般,將他無情地圈入了自己的領地。

淚眼斑駁間,那道向他款步而來的白色身影,是那樣的突兀、那樣的巧合……

晨曦初露。

淡紫的錦袍在風中拂舞,鬆散的紫褐色微卷長發揚著妖冶的弧度,美得不可一世的妖顏如畫軸一般瑰麗,薄潤的唇勾勒著一抹冷豔的淺笑。

罕見的雙色妖瞳,居於上的暗黑攜著睥睨天下的冷傲,下方交融的粉紫,塑造出水晶一般剔透的迷離……

如此驚豔的瞳,卻不複往日的淺澈明亮,取而代之的,是難以估測的深邃於陰暗。

不遠處,一成不變的素雅白袍,欣長的身影,洗盡鉛華的氣韻……顏上,涓流般細膩的微笑如常。

迷離,絕世的迷離,

詭異,魅惑的詭異。

“迦璃哥哥,看到她,你一定很高興吧?”

淺曳天真地眯著雙瞳,看著眼前的白色身影,神情似午睡的貓兒一般慵懶,又似稚童一般天真無邪。清脆的嗓音,竟顯得有些雀躍。好像,當真為話語中“他見到她”而高興!

迦璃沒有回答,亦或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銀鈴般清淺地一笑,淺曳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一樣表現得無辜歉然。臉頰上凹陷的兩個酒窩煞是可愛,唯獨眸底,翻滾著意味不明的暗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