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說肖振生竟然在顧輕芳墓前自殺了,季小沫愣了好一會兒,然後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了一句特爛俗的話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小沫,小沫?”見季小沫呆默著不語,楊左有些擔心,“你沒事兒吧?”

“哦,沒事兒。”季小沫回了神,歎了口氣道:“想不到肖振生竟然會為了一個並不愛他的女人去死,真是……”真是什麽,季小沫沒有再說下去。

楊左沒說話,但握著咖啡杯的大手倏地緊了一下。

仿佛是要掩飾什麽,他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咖啡。

這口咖啡喝得時間有些長,一點點往嘴裏淺淺地抿著,低垂的雙眸裏,正翻湧著一股複雜的莫名情緒,洶湧如潮,仿佛隨時要衝破眼眶溢出來似的,但卻被這雙眼的主人努力地壓製了回去。

—— 如果對方是你,我也可以為你去死,可……你也並不愛我!

楊左在心裏如是悲哀地一字一句說道。

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兒在季小沫麵前失態,楊左馬上回過心神,往嘴裏灌了一大口咖啡後放下杯子,重新抬眸看向對麵的女人。

“肖振生昨晚到達B市的時候,我跟他見了一麵。”楊左的雙眸裏,方才那種翻湧如潮的情緒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汪暗沉無波的深潭。“他已經承認顧輕芳給你父親下的藥是他給的了,而且去年聖誕節的那杯咖啡,裏麵的毒藥成分也是顧輕芳從他那裏得到的。”

季小沫點點頭,這個結果在她意料之中,或者說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盡管她十分佩服這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用情至深到了殉情的地步,但是這份深情讓他不分是非毫無原則地去縱容深愛的女人去犯罪……不能不說是可悲的。

“那麽他知道顧輕芳為什麽想要我的命嗎?”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說顧輕芳是蕭家老爺子費盡苦心好不容於才布在自己父親身邊的一枚棋子,自然是蕭老爺子讓她做什麽,她就應該配合著做什麽,她怎麽可以自作主張地亂來呢?

“這個問題我還真問了,他說顧輕芳一直……”說到這裏,楊左突然停頓了一下,眼神閃了閃繼續道:“一直愛著你丈夫蕭先生,所以她不能容忍看著他娶你。”

“……”季小沫徹底無語了,原來上一世她就是因為這麽個理由而差點兒被害死的。

不得不說,顧輕芳和肖振生在某些地方其實還是挺配的,兩人都是那種對愛情偏執到近乎變態的人,所不同的是,一個為了愛去毀別人,另一個則是毀了自己。

不過既然她最終沒有死,也沒有嫁進蕭家,那麽最後又是什麽人最終殺死了活死人一樣的她呢,殺死那樣的她又有什麽意義?

“你還有什麽問題嗎?”楊左問道。

季小沫搖搖頭,不是沒有問題了,而是她想知道的問題現在沒人能給她答案。

不過這個答案其實也並不難猜,她心裏有種直覺,那個幕後殺死她的人應該就是上一世的最大贏家顧輕芳。

至於說她為什麽會拖了六年之久才殺死如活死人一樣的自己,應該是等不及自己自然死亡了吧,因為隻要她活著一天,顧輕芳就不能算是真正得到了季家產業。

隻有她死了,父親將季氏產業留給她的那份遺囑才會失去法律效應,而顧輕芳這個“遺孀”作為季家所剩的唯一法律繼承人,才能名正言順地全盤接收季氏,從而徹底擺脫掉那幾位監護律師及“顧命大臣”的束縛。

父親立有這麽一份秘密遺囑,季小沫也是這一世才知道的。遺囑內容言簡意賅,大意是如果他和兒子若是死於非命,季氏所有產業交由女兒季小沫繼承,並且點了幾個心腹的名字偕同管理季氏。

季小沫心裏冷笑,這麽看來,上一世顧輕芳能讓自己苟活了六年之久才害死自己,還真是大慈大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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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咖啡店離開時,小雨還沒有停。

季小沫回去的速度比來時更慢了,腦子裏一會兒想想季翔,一會兒又想想顧輕芳和肖振生,不過想的更多的還是蕭子健,也不知道他現在回家了沒有。

看看時間,已經四點多了,這個時間應該回來了,於是在心裏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麽開口道歉比較好。

回到家,鄭麗蓉和劉嫂正帶著瀟瀟在客廳玩兒,季小沫顧不上去抱女兒,先問劉嫂:“劉嫂,阿寶哥回來了嗎?”

“回來了,不過……”

季小沫心裏一喜,強壓著不自覺上翹的唇角,“不過什麽?”

“不過……後來又走了。”劉嫂似乎是感覺到了這兩小口之間恐怕市鬧了別扭,她有些擔憂地看著季小沫,“走的時候還帶著行李,你看……”

季小沫不待劉嫂把話說完,拔腿就往樓上跑。

一口氣跑回臥室,發現昨晚還放在五屜櫃旁邊的行李箱果然不見了。

季小沫說不清那一瞬心裏是什麽感覺,憤怒、失望、難過、還有委屈……

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原來放著行李箱現在卻空空如也的地方,漸漸地,季小沫胸口中那幾種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緒都匯成了—— 憤怒!

這算什麽?

她承認她當時說話確實過分了一些,可他也不至於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麽走人啊,而且連行李都一起帶走了,他什麽意思啊?

因為生氣,季小沫當晚連晚飯都沒吃。

季東海當晚也沒回來,據說是去了W市,應該是聽到季翔的消息後親自去找孫子了。

季小沫這一夜幾乎沒睡,腦子裏都是蕭子健。

好幾次想給蕭子健打個電話過去,但一想到這家夥的不告而別,心裏就有氣,打電話的念頭也就被心頭的氣火給壓了下去。

說好的會寵她一輩子呢?不過是幾句重話就不搭理她了,甚至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她,他還敢再小心眼兒一點兒嗎!

就這樣,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委屈,一夜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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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看著餐桌前無精打采滿腹心事的季小沫,劉嫂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小沫,你跟蕭先生是不是鬧別扭了?”

季小沫沉默著不說話,劉嫂一看她這個表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歎了口氣勸道:“小兩口過日子確實免不了吵架拌嘴,不過吵歸吵,可不能真往心裏去,更不能互相瞎較勁,不然小事兒也能鬧大了,聽劉嫂的,你去給他打給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季小沫坐著沒動,咬著下唇不說話。

劉嫂看出她是抹不開麵子不想先服這個軟,而且她猜這件事多半恐怕是季小沫惹出來的,不然一個大男人不至於跟自己老婆置氣到離家出走的份兒上,而且那個年輕人平時對季小沫的寵愛她是看在眼裏的,於是繼續勸道:“小沫啊,你們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兩口子之間誰先服軟都不丟人,而且這次你先服了軟,你就先占了理,他就算是再沒錯兒,可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跑人而且還讓自己老婆先服軟就不對,所以你先把人給叫回來,等他回來以後再慢慢收拾他也不晚!”

季小沫被劉嫂最後一句話給逗笑了,想了想,覺得劉嫂的話也挺有道理的,於是紅著臉上樓去打電話。

想不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把電話打過去,那邊竟然是關機狀態。

季小沫頓時又鬱悶了,這個混蛋!

一個人在房間裏又生了會兒悶氣,最終還是沒忍住,拿起車鑰匙咬牙切齒地出了家門。

蕭大寶,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