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風輕雲淡

行至遼軍行營之後,耶律賢便將楊寧羽領到了自己的皇帳之中。在這裏,侍婢們早就已經備好了酒菜。

“楊將軍,請坐!”說完,耶律賢對著楊寧羽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楊寧羽看了看耶律賢,再看了看這四下的布置,最終挑了左邊的位置坐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挑這個位置,可能是因為這個位置離燕兒更近一些。坐在這裏,他看向她的時候,就不需要越過耶律賢的臉了。

“楊將軍,這一次距離上一次相聚,恐怕已經有數十年了吧!昔日,你我都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現在卻都變成了飽經風霜的男人。唉,時光如梭啊!”耶律賢笑著感慨道。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貴國的皇上和皇後都還是風采依舊啊!看來還是皇宮好啊,風吹不到雨也淋不到。哪像我們啊,天天在戰場上馳騁,風裏來雨裏去。臉早就刻上一道又一道的風霜了!”楊寧羽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樣才有男子氣概嘛,女人不都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人麽?”說完,耶律賢還刻意的看了看燕兒,仿佛這話就是說給燕兒聽的一樣。

誰知燕兒卻並不理會他的眼神,隻是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給往耶律賢的碗裏夾菜。

楊寧羽見耶律賢有心為難燕兒,於是連忙舉起酒杯,對耶律賢說道:“楊某敬大遼皇帝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見楊寧羽如此,耶律賢自然也不能輸給楊寧羽。於是他同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隨後,耶律賢與楊寧羽敘了敘舊。其實,單純從他倆來說,還真沒有什麽舊好敘的。兩人所有的聯係,不過都是因為同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此時此刻就在眼前。

“來,皇後,你與楊將軍也是舊相識了,不如你也敬楊將軍一杯!”說完,耶律賢將手放在了燕兒的手上。十指緊扣。

楊寧羽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無限的怒火。可他又有什麽好怒的呢?人家才是正兒八經的兩口子,有些親昵的舉動也實屬正常。而他又算什麽呢?他不過是她生命裏的一個過客,即便念念不忘,卻也隻能在台下看著主角們的生死離別。他終究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個舊相識!所以。他是沒有任何的資格去和耶律賢爭她的。

耶律賢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而他呢?混了這麽多年,他還隻是父親手下的一名副將,連個主帥都算不上。所以。他又有什麽資格和耶律賢搶她呢?

耶律賢看著楊寧羽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得意。他不僅將燕兒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甚至還伸出手來,將燕兒緊緊的摟在懷裏。

若是平時也就算了,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耶律賢做出這種舉動,還是讓燕兒頗有些尷尬。

她輕輕的掰開耶律賢摟著自己肩膀的手,然後輕聲對耶律賢說道:“皇上不是讓臣妾敬楊將軍一杯麽?”

耶律賢看著燕兒,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燕兒說道:“那皇後就代替朕敬楊將軍一杯!祝願我們兩國的友誼長存!”

雖然燕兒極其不想去敬楊寧羽一杯,可是比起和耶律賢當著眾人的麵做這些親昵的動作來說,她寧願選擇前者。

她將杯中的酒輕輕的倒滿,然後緩緩的從耶律賢的懷中站起身來,慢慢的朝著楊寧羽所坐的位置上走去。

楊寧羽看著她一步一步的朝著自己走過來,心裏竟然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這種感覺像極了十幾年前他初遇她時候的感覺。

初見驚豔,再見依然。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那麽一絲的困難。甚至,他都快忘了到底該怎麽樣呼吸。

其實,此時此刻燕兒的心裏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這個闊別已久的男人,如今她終於見到了。而且現在他們還離得這麽近。她多想像從前一樣直接撲到他的懷裏。可現在的她,卻不能。她是大遼國的皇後,更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就算她不要自己的命了,她也得讓兩個孩子活下去。可現在,她若敢輕舉妄動,耶律賢一定會殺了她以及她的孩子!

跟在耶律賢身邊這麽多年,他是什麽樣的人她太清楚了!這個男人的心思實在是太深,她時常會覺得他很可怕。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她有一千次一萬次可以跑的機會,卻始終都沒有逃跑的原因。

她知道,就算是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把她抓回來。

十幾年前,她從上京城跑到了遙遠的晉陽,他不是也親率十萬契丹鐵騎千裏奔襲到晉陽,將她找出來並強行帶回了上京城麽?

有了那一次的經驗教訓之後,她就再也不敢隨意的逃跑了。她自己的命不值得珍惜,可她那兩個孩子的命,卻是比她的命要珍貴得多!這大概也是一個母親的母性!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每走一步,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可她還是要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一步一步的向著他的方向走。她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心裏提醒著自己,提醒自己要堅強,一定不可以讓旁人看到她那即將崩潰的樣子。她忍啊忍,忍啊忍,終於來到了他的麵前。

兩個人對視而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而身邊,似乎也再沒有別人。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那些曾經的過往,一幕一幕的在眼前回放。那些沒有問出口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了然於彼此的眼神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此時此刻,燕兒的心裏浮現出穿越之前語文課本上的那首蘇軾的《江城子》。是啊,最悲哀的大概就是這種“十年生死兩茫茫”和“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了吧。而比這兩種情況更悲哀的,就是現在她和楊寧羽的這種明明很愛,卻還要裝作不愛,裝作風輕雲淡,裝作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