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後麵是一間小小的抱廈。嶽秀姌盤腿坐在低矮的方榻上,麵前擺著二十幾個包袱。

英子和李幸兒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將一件件霞帔嫁衣捧出來。

“相公。”嶽秀姌拿起一件繡工精美的九枝蓮枝鴛鴦霞帔獻寶似的給男人看,“這圖樣很漂亮,對不對。”

澹時寒莞爾,來到她的身邊坐下,歪靠著軟枕讓她的背倚在自己的胸膛前。

“你喜歡?”

“還行。我能畫出更漂亮的圖樣子。”嶽秀姌傲氣十足的昂揚小臉,乖巧的半躺在他的胸膛上,雙手舉起一塊繡帕,仰著頭驗看,說:“花紋太老氣,繡工不錯。”

“比起你從織繡坊帶回來的霞帔,這些繡品差遠了。”澹時寒撫弄她插在發髻的一枚金釵。

嶽秀姌用帕子遮住,扭頭在男人唇上淺淺輕觸,嬌媚低喃:“乖孩子有糖吃。”

澹時寒屈指勾住她的下巴,湊近唇印上一吻,“我要吃最甜的蜜糖。”

“嘴饞。”嶽秀姌皺皺鼻子,扭開臉懶理男人的調戲。爬到榻沿邊和英子、李幸兒一起挑選滿意的繡品。

“嫂子,你在裏麵嗎?”

“嫂子,我們進去啦。”

澹家姐妹從屋外稟告一聲,開門而入。見澹時寒亦斜躺在榻上,垂首偷笑,微微屈膝福了禮。

姐妹二人異口同聲道:“大哥。”

“嗯。”

澹時寒頜首,坐起身在嶽秀姌耳邊低語一陣,便離開了。

嶽秀姌招呼著二位小姑子過來挑選滿意的繡品,並且讓她們說出繡品的優劣處。

澹歆芝注重花樣和線色的搭配;澹歆茹注意繡工的純熟;英子也對繡工的好壞品評幾句;李幸兒從縫製成衣的方麵給出評語。

嶽秀姌含笑不語,靜靜聆聽她們對繡品的細致分析。

她們根本自己積累的經驗,從繡品的繪花樣子,到行針走線的技巧,再到成品衣的缺陷處,每個發現無疑是獨道見解,字字珠璣。

嶽秀姌覺得此時正是她展開大計劃的時候。身邊有四位精通繡技的好助手,她如虎添翼。

待到四人品評完,又選出自己滿意的繡品一一擺放在嶽秀姌麵前。

“大嫂,這件霞帔雖然製得不算好,但貴在繪圖新穎,繡工精美。”澹歆芝指著自己選出的一件五福祥雲喜鵲登枝七彩嵌金線霞帔。

嶽秀姌滿意的微頷首,繡樣很漂亮。

“嫂子,這是我選的瓜藤枝百子衣,繡工純熟,行針縝密。”澹歆茹介紹自己選出的一件大紅嫁衣。

嶽秀姌仔細觀察,上麵的稚童栩栩如生,萌氣俏皮,憨態可掬。

“很好!”

英子迫不及待的說:“大小姐,我選的是一件彩繡龍鳳大紅吉服。龍鳳雖沒有嵌入金線,但繡工不錯。”

嶽秀姌輕輕摸過吉服上的龍繡紋,“民間能繡出如此漂亮的龍鳳,的確繡工非凡。以後告訴繡娘們,不要再繡龍鳳紋,免得招人非議。”

“是。”四人頜首答應。

李幸兒拿出自己選的一件大紅嫁衣,說:“大小姐,這是我選的。繡工雖然一般,可針線活計卻非常精巧,針腳密實,針孔

都看不到。”

嶽秀姌驚訝的問:“連針孔也看不見,難道是用頭發絲縫製的?”

李幸兒訕笑,說:“大小姐說對一半。此人的確用了最細的針,縫製衣服的棉線被分成細如發絲的單股。想來這棉線定是她自己紡的,有韌勁兒。”

“原來如此。”嶽秀姌恍然大悟。她對針線女紅一知半解,現在看來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啊。

澹歆芝好奇的問:“大嫂,這些繡品各有各的好,你要選哪個?”

嶽秀姌看著擺在麵前的四件繡品,默默思考片刻。

“我交給你們一個任務,務必在七日之內完成。”

四人立即緊起的挺直腰板,嚴肅端正的看向嶽秀姌。

“大嫂,你說吧。”

澹歆芝內心裏一陣小激動。她早就想和村裏的姐妹們比試比試,看誰的繡技最好。這下不僅與同村的小姐妹們比賽,連同鄰村的人也一起參加比賽,更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和好勝心。

嶽秀姌比出三根手指,“第一、畫出一張你們最滿意的花樣子;第二、繡出一雙蝴蝶;第三,縫製一顆七彩繡球。”

“就這樣?”澹歆芝覺得太簡單了。

嶽秀姌神秘一笑,“大姑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別做井底之蛙呀。”

澹歆芝羞怯的低下頭,“知道了。多謝大嫂教誨。”

“謝就不必啦。我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做事情,別心高氣傲,到頭來毀了自己。”

澹歆芝沒有說話,她默默坐在原地,腦子裏已經開始構思。

嶽秀姌暗暗歎氣。也許澹歆芝遇到波折之後才會懂得吧。

澹歆茹重新整理好繡品,又裹上包袱,問:“嫂子,你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了。你們各自去吧。”嶽秀姌揮揮手,讓澹家姐妹去了。英子去叫澹時寒,而李幸兒則留下來幫著嶽秀姌記錄選取的七件繡品,和退回的十四件繡品。

“姌兒,選好了?”澹時寒進門,看見嶽秀姌正在寫著什麽。近身一看,忍俊不禁的抿唇偷笑。

嶽秀姌掀眼簾瞟他,不滿的問:“怎麽,嫌棄我的字醜嗎?”

澹時寒蹲下身子,狹長眸子半垂,欣賞紙上的“鬼畫符”,實在說出假話來,隻好大大方方的承認:“很醜。”

嶽秀姌不滿的哼聲,寫好的紙交給他。

“上麵已經寫好收購哪家的繡品,價值幾何。還有參加三月後的錦繡大賽,畫圈圈的村子有資格參賽。”

澹時寒疑惑道:“你要辦錦繡大賽,在落富村嗎?”

“醉花鎮北街。”嶽秀姌讓英子和李幸兒先將繡品包袱拿出去交給管家。

屋子裏留下他們夫妻,嶽秀姌提筆寫出三個條件。與剛剛給家中四姐妹的條件一樣。

第一,最滿意的花樣子。

第二,繡一雙蝴蝶。

第三,縫製一顆七彩繡球。

時間限製是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請村長帶著繡品的秀娘們來到北街的錦繡閣。”嶽秀姌新寫下的比賽要求交給澹時寒。

澹時寒挑眉。這次寫下的字非常漂亮,滿紙行書如天空遊走的雲朵。

“姌兒,沒想到你的字這般雋秀。”

“剛剛還說醜呢。”

嶽秀姌嬌哼,放下筆起身便走。

澹時寒也不哄她。隨之起身一同出去。一個往後院走,一個往正屋後門去了。他可沒有忘記中堂裏還有十幾個村長等著他回話呢。

— — — —

回到自己住的主院,打發走英子和李幸兒,嶽秀姌到廚院拿來幾塊木炭。雖然她重生前從小練習毛筆行書,可從未用毛筆畫過水墨畫。

木炭不太好用,至少和鉛筆比較相似,順手些。

嶽秀姌在八仙桌上鋪好一張紙,在院子裏把木炭磨成鉛筆尖的樣子,又用布條將木炭和短樹枝綁好。

“簡易的鉛筆,搞定啦。”

回到屋裏,嶽秀姌趴在八仙桌上,認認真真的繪出一符漂亮的玉蘭花。

“姌兒,在畫什麽?”

“玉蘭花。”

嶽秀姌沉悶悶的回答,眼睛未從畫紙上移開。

澹時寒進屋便看到小妻子在紙上繪圖,所用的筆也非常奇特。他好奇的走近,“你用的是什麽?”

嶽秀姌抬頭,“木炭。”

“為何不用毛筆。”

澹時寒坐在她的身邊,審視紙上盛開的玉蘭花,與牆角的紫玉蘭一模一樣。

嶽秀姌把自製的簡易“鉛筆”給他看,說:“用毛筆寫字還行,畫圖就算了。我腕力不足,拿捏不準毛筆尖在紙上遊走的粗細變化。”

“哦。”澹時寒恍然,拿來木炭筆在紙上隨意畫出一道弧線,驚訝的笑說:“比毛筆畫出來的纖細許多,像落在紙上的一根頭發絲。”

“是啊。”嶽秀姌拿來筆,在紙上寫下“澹時寒”“嶽秀姌”兩個名字。“相公,我終於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麽。”

澹時寒輕輕撫順她的背,滿目柔情,“是什麽?”

嶽秀姌放下筆,抓住修長大手按在胸口,真誠的說:“澹時寒,我有一個夢想。我想做設計師,設計出漂亮的鳳冠霞帔。”

“好。”澹時寒溫柔的攬她入懷,“你設計出來的第一次件鳳冠霞帔,就當作我們新婚的吉服。那時候,我再迎娶你一次。”

“好啊。”嶽秀姌粲然一笑,回抱住男人,小臉貼在他的胸膛,閉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幸福。這一次迎娶的人將是重生後的她,不是原主嶽秀姌。

澹時寒低頭親吻她的額,不管她擁有什麽樣的夢想,他都會竭盡全力幫助她完成,不讓她再有遺憾。

小夫妻又膩歪一會兒,偏偏又有不識相的人跑來打擾。

“澹大哥,你在嗎?”

外麵周子禹詢問聲傳入。

澹時寒無力歎息,放開衣衫淩亂的嶽秀姌,“姌兒,我有事先走了。可能要三日之後回來,你乖乖的留在這裏,千萬別回醉花鎮。”

嶽秀姌詫異的問:“為什麽?”

澹時寒捏捏粉團的小臉,“趙淑柔傷了周夫人,現在周家大亂。我擔心有人故意暗中指使趙淑柔,做出聲東擊西的假象。”

嶽秀姌冷笑,“他們又耐不住性子啦。看來,我要製造點麻煩給他們才行。”

澹時寒皺眉,“你想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