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時寒邁出門檻外的腳又收回來,狹長鳳眸冷漠的瞟一眼憤憤不平的大妹妹,沙啞的嗓音陰惻惻的問:“那是你嫂子的錢,你惦記得著嗎?”
澹歆芝被問得噎住,胸月甫劇烈起伏,雙手握拳垂在身側。沒想到大哥也是見錢眼開的人,也不想為娘治眼疾。
“啪——”
掌風過,澹歆芝驚愕的捂住半邊臉瞪向站在麵前的嶽秀姌,隱忍的怒火一下子衝出頭頂,揚手便打回去,斥罵:“嶽秀姌,你憑什麽打我?”
嶽秀姌反應敏捷,一把握住澹歆芝的手腕,咬牙切齒的警告:“你可以罵我貪婪,罵我是守財奴,但是不可以懷疑你哥哥對娘的孝心。”
澹歆芝要開口反駁,被她更快捂住嘴巴,嚴厲的質問:“娘的眼睛已經瞎了十年,澹時寒遍尋名醫為娘治病,十年來從未停止過。你也是娘的親生女兒,你幾時因為沒有錢為娘醫治眼疾而夜不能寐?你每日想著嫁到孟家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躲在屋子裏繡嫁衣,你還在乎過什麽?”
“嶽秀姌,不要以為你現在有錢了就可以瞧不起人。如果不是因為你和嶽家斷了血親,怎麽連累我的親事?如果你沒有得罪王夫人,孟家又怎麽會退婚呢?”
嶽秀姌冷笑,“你終於把憋在心裏的話全說出來啦。你根本沒有想過家人,一心想著嫁入孟家,然後和我們斷了血親,是不是?”
“對。”澹歆芝憤憤大吼,“我恨這個家,恨大哥明明考中秀才,為什麽不願意去醉花鎮。為什麽要娶你這個喪門星?為什麽不讓你帶著你那個孽種滾出去!”
“澹歆芝!”澹時寒大驚,急走過來抓住大妹妹便往屋外走。
“大哥,你放開我!”澹歆芝用力掙所,想要從修長大手中逃脫。可她越掙紮,澹時寒越發力。直到將她硬拉出陶氏的屋子,筆直朝著書房而去。
“孽障啊!嗚嗚嗚……”
陶氏憋著一口悶氣終於忍不住嗚嗚哭出來。
嶽秀姌恍回神,立即坐到陶氏身邊,輕輕為她撫順背,安慰:“娘,別生氣。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句胡話,我不會在意的。娘也別氣壞身子,不哭不哭啊。”
“姌兒,我對不起你啊。我……嗚嗚……我教女無方,讓你受委屈啦。”陶氏倒在嶽秀姌的懷裏傷心欲絕,她怎麽生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兒。
“娘,別生氣。大妹妹隻是擔心娘的病情會加重,才吵著要帶娘去醫治的。等我把李牛的親事商量好了,一定求相公請朋友到外麵尋尋名醫。”
“唉,你們別費心啦。我瞎了十年早已習慣,何必花冤枉錢呢。”陶氏摸摸嶽秀姌的胳膊,憐愛的說:“你是個好孩子,可惜沒遇到好爹娘,又嫁到我們這個窮人家。唉,苦了你啦。”
“娘,我不覺得苦。”嶽秀姌抱住陶氏,親昵的蹭蹭,撒嬌說:“現在我很幸福呢。有寵我的相公,有疼我的娘,就算大姑子天天和我鬥脾氣也沒關係。吵吵鬧鬧才是家呢。”
陶氏會心而笑,“吵吵鬧鬧才是家。這句話,說得真好!”豎起大拇指誇讚她,樂得嶽秀姌美滋滋的。
“娘,我去李牛家。你們先吃飯吧,別等我了。”嶽秀姌放開陶氏,叮囑:“我帶回來不少吃的,你讓二姑子拿來一起吃。”
陶氏憐愛的摸摸她的手背,“
好,去忙你的吧。”
“那我去了。請娘幫我告訴相公一聲,免得他擔心。”嶽秀姌福了福禮,離開屋子。
院子裏瞧見方睿武,周子禹,魯衡和霍猛坐在小桌旁品茶聊天,時不時瞟望書房。
嶽秀姌出來,霍猛率先看到,立即起身,“大小姐。”
“你們繼續喝茶吧。我出去串個門子。”嶽秀姌麵色凝重,憂心忡忡的望了一眼書房,裏麵不斷傳出澹歆芝憤怒的尖叫聲。
“大小姐,我陪你去吧。”
“不必。我讓英子陪著就好。”
霍猛要跟著被嶽秀姌拒絕,她叫來英子,又叮囑二姑子多做一些飯食。
澹歆茹擔心的偷瞧書房,在嶽秀姌悄悄嘀咕幾句。見嶽秀姌遙頭,她也隻能歎氣著去後院。
… … … …
李豆腐家。
嶽秀姌和英子來到李牛家,正巧李大娘挎著小籃子回家。她見到嶽秀姌,立即笑嗬嗬的迎上來。
“澹家娘子,你來買豆腐嗎?”
嶽秀姌抿唇笑,扭頭瞧一眼英子,“既然李大娘不急著娶兒媳婦,那我們走吧。”
“哎喲喲,你們別走呀。”李大娘見狀立即攔住她們,諂媚的笑說:“澹家娘子哪知道老太婆心裏急得要上房呀。我恨不得明日就把兒媳婦娶進來,好好的享清福,抱孫子。”
“嗬嗬,李大娘沒聽過‘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的話嗎?”
李大娘白眼一翻,“我大字不識一個。這句話呀,它認得我,我不認它。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逗樂了姐妹二人,老太太見嶽秀姌高興了,便招呼著,“走走走,快進家裏坐坐。”
嶽秀姌挽著英子的手,一起跟李大娘進到院裏,笑著打趣:“虧你老的家裏做豆腐呢,竟然這句俗話都不知道。”
李大娘隻笑不語。這麽土俗的話,她自然聽過。為了她兒子的親事,可不能得罪嶽秀姌,她不過是在裝傻罷了。
跟著李大娘一起進到正房的堂屋,嶽秀姌環視屋內幹幹淨淨的,家具床榻等雖然是老舊些,但也看得出做工很好。
李牛聞聲從廚房走出來,捧著飯碗大吃一口,見到嶽秀姌和英子站在堂屋,立即放下碗,憨笑說:“澹嫂子,你從鎮上回來了?何時回來的?”
嶽秀姌抿唇笑,由英子扶著坐下,才說:“昨日回來的。因為忙著家裏的事情,今兒才偷空子過來給你們報喜。”
李大娘聽到“報喜”二字,眉開眼笑,親自去倒茶雙手捧出,問:“親事有眉目啦?哪家的閨女?多大啦?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嶽秀姌捂住一邊的耳朵,笑嗬嗬的打趣:“哎喲哎喲,瞧瞧李大娘急的,先讓我喝口茶解解渴吧。”
“正是正是,請澹家娘子喝茶。”李大娘坐在離得最近的椅子裏,眼巴巴盯著嶽秀姌慢條斯理的品茶。
李家的生意還算不錯,李牛憨實能幹。這茶味雖然比她家的差了點,但是也算好的。嶽秀姌惦量著該如何勸說李大娘賣掉這裏的房子,搬到鎮上去買房。而且李大牛會不會拒絕到徐家的豆花鋪子幹活呢?
看似很容易的事情,嶽秀姌並沒有多少把握。她當初答應徐老板和徐婉,也是想爭口氣。可是真正麵臨問題的時候,她又有些遲疑不決。
“澹家娘子,你到是說說啊。誰家的閨女?”李大娘沉不住氣,搬椅子挨近點兒,小聲說:“不會是你帶來的這個姑娘吧?”
嶽秀姌挑眉瞟一眼站在身後的英子,也伸頭壓低聲音,問:“李大娘不喜歡她嗎?”
李大娘把英子從頭到腳打量個遍,點點頭又搖搖頭,小聲說:“這姑娘好是好,隻是她……聽說她爹被打死了,她身上還帶著孝呢。三年之內不得婚嫁,我可等不及。”
嶽秀姌心裏歎氣,還好她當初沒有給李牛和英子作媒,否則李大娘會恨死她的。
“李大娘,這是我妹子。以後幫著我忙活家裏的事情,你想討她做兒媳婦,我還舍不得呢。”嶽秀姌笑著打趣,把李大娘的視線拉回來,說:“李牛是個有福氣的人。我還沒找到適合的姑娘……”
“啥?”李大娘大吃一驚,頓時臉色不好了,責備說:“澹家娘子,你沒給我兒子尋到姑娘,你跑來做什麽?耍我們娘倆玩呢?”
天啊!她的話還沒說完呢。乍乎個屁啊。
嶽秀姌忍住爆脾氣,勉強露出一張笑臉,咬牙切齒的說:“李大娘,讓我把話說完,成嗎?”
李大娘臉色不悅,又不好趕人,開恩似的擺擺手,“說吧說吧,我聽著呢。”
嶽秀姌強壓漲滿胸口的怒氣,頂著一張僵屍笑容,說:“我為李牛保媒的姑娘不是落富村的人。那家人住在醉花鎮,家裏隻有一個獨生女。老爹爹開家鋪子,生活還算富裕。”
一直默不作聲李牛心髒撲騰騰的跳。他驚訝的看向嶽秀姌,隱隱感覺她口中的姑娘就是他喜歡的徐婉兒。
李大娘同樣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澹家娘子竟然會把鎮子上的姑娘介紹給她兒子,這……
“澹家娘子,你沒誆騙我吧?”李大娘試探的問。她活了一把年紀,從未聽說富人家的姑娘願意嫁到窮人家來。不過,眼前的澹家娘子以前是富戶嶽家的嫡女,不是一樣嫁給窮秀才。想想澹時寒,又看看她的兒子,覺得自己兒子娶鎮裏的姑娘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嶽秀姌看向李牛,意有所指的說:“我看上的姑娘,你呀挑不出一星半點的歹處。”
李牛憨憨的笑,說:“那是那是,澹嫂子的眼光是最好的,相信那姑娘的人品也是最好的。”
嶽秀姌驕傲的揚揚下巴,“那是。我作媒就敢保證人品一等的好。”
李大娘瞧著自己兒子和嶽秀姌之間的對話,好像自家兒子已經知道是誰家的姑娘,難道前些日子去醉花鎮已經偷偷見過麵?
嶽秀姌聽到李大娘的心聲,笑說:“李大娘,你想不想知道你未來的兒媳婦是什麽樣的姑娘?”
李大娘頓時眉開眼笑,像個求知欲強烈的孩子一樣拉住嶽秀姌的手,“快跟我說說,是哪家的閨女,連我兒子都高興成這個傻樣。”
李牛摸摸頭,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轉身出去了。
“李大娘,你可要多給些媒人錢啊。我可是跑斷腿,說破嘴才給大牛哥定下這門婚事的。”嶽秀姌裝得可憐兮兮。
李大娘又急又喜,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在她眼前晃晃,“這媒人禮我早就準備好啦。若是果真尋到好姑娘,我後麵還有謝禮呢。”
嶽秀姌挑挑眉,“當然是好姑娘啦。她呀,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