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下奇寶,皆能自成小世界。

這小世界區別於三千界,同時又因奇寶的特性,而顯現出各種不同的特征來:或許是一片火獄,或許是一片冰海,又或許是滿布繁星的虛空但無論是什麽樣的小世界,對於奇寶來說都至關重要,因為奇寶的一抹先天靈識,正是居於小世界的中心,成為小世界的支柱。

隻要得到這抹靈識,也就能得到小世界的支柱,從而跳過奪取奇寶的種種困難,直接將小世界將這威力震懾三千界的奇寶據為己有

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多奇寶都將通往自身小世界的路徑暗掩,叫人難以得其門而入。而就算有修士克服重重困難,闖入小世界,但小世界裏也多有奇境險地,各種殺氣暗藏其中,九死一生,隻要稍稍不慎,就能叫闖入者身死道消

因此,大多修士對奇寶又愛又憎,又喜又畏。既垂涎它威力奇大,同人鬥法如摧枯拉朽,卻又懼怕它的種種考驗。

但,鮮有人知的是,三千界十大奇寶中,有幾件奇寶的小世界裏,孕育出的並非是殺機重重的險地,而是鳥語花香的美景,甚至是異族

異族與人類幾乎無異,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為情而生,為情而死,死後身形如煙雲消去,隻留一枚晶瑩玉牌。

這玉牌,也成玉令,是通往他們所在小世界的通行證

山河圖,正是能夠孕育出異族的奇寶之一;而柳婧手上拿著的,正是通往山河圖小世界的玉令

三世為人的柳婧,對這山河圖再熟悉不過,因此也不多做躊躇,同畢方交代幾句後,便捏碎手中玉令,從抽離自己的神念,雖那玉令一同投入山河圖的小世界中。

世間的一切在她麵前飛速轉變,她像是從天空墜入深淵,那樣無法自救的失重感和壓迫感,從四麵八方而來,無孔不入,像是要將柳婧這不速之客徹底地拒之門外。

但這樣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隻是眨眼間,柳婧腳下一穩,神念化身便腳踏實地地站在了大地上。

柳婧環首四顧,出現在她麵前的卻是一片巨大的迷霧,不見天,不見地,不見山河草木,甚至連自己伸出的手指都無法瞧見。

柳婧心知肚明:她這是正式來到了小世界了。

已經有過幾次這樣經曆的柳婧,心中沒有絲毫驚慌,心念一動,神念化身就再起變幻,化作一隻巨大的天狐,向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連續三個躲時辰不停地奔跑後,柳婧感到自己似是撞破了什麽,而後,迷霧在她眼中如鏡花水月般銷匿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荒草淒淒的山道,彎彎曲曲地連接了山上山下,而她,則正站在山頂處,放眼遙望還能見著山下安詳寧和的異族的村莊。

這一次竟是落在這兒麽

柳婧微微低頭,冰冷的豎瞳凝視了一會兒腳下的村莊後,並未向下,因為柳婧十分清楚,在異族的村莊裏,並沒有小世界支柱的存在。

山河圖的靈識,並不在此處。

但不在此處的話,又在何處呢

上一世,柳婧雖與莫長歌一同來到山河圖內部,但事實上,奪得山河圖靈識的人並非是她柳婧,而她也的確不知莫長歌究竟是做了什麽,才能得到這小世界的支柱。

不過,柳婧雖然不知莫長歌做了什麽,但她卻知道莫長歌是如何做的。

巨大的天狐抬起頭來,凝視著上方湛藍的天空。

“向上麽”

下一刻,雪白的天狐化作一團金色烈焰,直衝天際,就好像天空升上了第二輪太陽

這“太陽”的溫度太過熾烈,太過炎熱。那原本為了保護小世界支柱而形成的結界,在被時間耗費了十之的力量後,再被這樣的“太陽”一撞,頓時發出了無聲的哀嚎,碎裂開來。

世界在柳婧麵前再度變幻了模樣,她停下身來,隻見自己再次身處一個白茫茫的世界裏,但這一次的世界裏,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她漂浮在虛空之上,間或有狂風過境,無聲地抗拒著她的到來,想要將她丟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這就是山河圖小世界的支柱所在了麽

不過,這山河圖顯然不想要她作為主人,每一處空氣每一絲風,都在抗拒著她的存在。

可她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裏了,豈有回轉之理

柳婧再度身化烈焰,迎風而上,金色的火焰撕開狂風,瞬息萬裏,不一會兒,就察覺到了這白茫茫世界中的一抹翠綠,遠遠望去就叫人覺得生機勃勃,好不可愛

就是它了

柳婧心中一喜,沒想到這趟路途竟會這般順利。

她折身,向著那抹翠綠疾馳而去,不一會兒就在這翠綠麵前落下,伸手就要將這翠綠的花攀折下來。

但就在這一刻,異變突生

一縷黑風襲來,分明如煙霧般輕渺,但其中卻滿含惡意死氣,似是隻要稍稍沾染上,就會將人的靈魂都腐蝕殆盡

柳婧心中一驚,收手後退,與此同時卻也不願將這山河圖靈識拱手相讓,揮手放出一片金色烈火。

瞧見這金色的烈焰,來人不可置信,失聲道:“焚世火天狐”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柳婧心中一震,扭頭望去:“莫長歌”

不不對

莫長歌早已經死了,就在她的麵前

那麽這個人是誰

柳婧眯起眼,凝視著那人熟悉的麵容,慢慢的,她的目光似是穿透了什麽,看到一抹虛影在“莫長歌”的身後浮現。

“不,你不是莫長歌。”

柳婧冷冷地注視著那人身後的虛影。

“你是九尾狐。”

時間倒回兩個時辰之前。

就在柳婧以神念投入小世界後的一個時辰後,鏡月宮上那煙波浩渺的湖上,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長發如緞,膚白而唇紅,一身玄色道袍緊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上,叫她一舉一動都充滿著勾人的意味,赫然就是魔靈

不同於實力被嚴重削弱的柳婧,魔靈的金丹期是實打實的,因此她全然不需要再去打聽鏡月宮的具體下落,隻是放出自己的靈識,就迅速找到了鏡月宮的位置,心念一動,就站在了湖旁,而後投入水中,片刻也不敢耽擱地遊入了鏡月宮。

但魔靈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放出靈識肆無忌憚地搜尋大地的那一刻,湖麵不遠處的畢方,和湖麵之下的謝世瑜,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輕咦。

“又有什麽小家夥過來了”

畢方心中奇怪,原本不將這金丹期的小輩放在眼中,但奈何它現在不過是一隻分身,暫時是打不過魔靈的,再加上它還要保護柳婧的肉身,因此倒也十分能屈能伸,張口吐出一團青焰,將它和柳婧都隱於其中。

而湖麵之下,鏡月宮之中,謝世瑜的感受卻沒有畢方那樣深了。

一來,謝世瑜與魔靈修為是同等境界,能夠感受到魔靈的靈識已經算他六覺敏銳;二來,謝世瑜到底沒有按部就班地學習過,除了那幾天被羅拂填鴨式地硬塞之外,其餘時間其餘知識,都是從紙上得來,終究淺薄,因此,就算謝世瑜此刻已經察覺到不對,但卻也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魔靈穿過了層層湖水和輾轉水道,終於來到了鏡月宮的後殿之處。

鏡月宮位於湖下,也位於地下,占據了一個天然之地,湖水倒灌不入,其中又被別具匠心地種下花草樹木,假山小石,建築恢弘,美輪美奐,端得是一處奇景之地

但急忙前來的魔靈卻沒心思欣賞這樣的風景,一路向前,穿過一座座無人的宮殿後,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有一穿著水藍色長裙的鏡月宮弟子,頓時心中大喜,揉身上前,扼住那人的咽喉,森冷道:“你們宮主在何處”

被扼住咽喉的人心中大驚,完全想不出早已是江湖一流高手的她,是怎樣被這人近身的,而隱秘的鏡月宮又是怎樣被這人發現的。

但來者不善,更何況這人一開口就是詢問宮主所在,那麽

被製住的鏡月宮弟子心中又急又恨,思緒電轉,但還沒等她想出什麽對策,一道淩厲劍光從遠處升起,轉瞬來到眼前,刺向魔靈,逼迫她不得不放開扼住鏡月宮弟子的手。

待到劍光散去,兩人對持而立,同時看清了對方的臉。

“竟然是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說著,而不同的是,謝世瑜話中更多的是詫異和疑惑,而魔靈話中更多的卻是恐懼和不忿。

直到現在,魔靈都無法忘懷,在聞水城的那一夜,這個劍修是怎樣輕描淡寫地將她斬於劍下的。

若非她早已向公子臣服,獻上自己的魂魄煉入魔傀,恐怕現在的她早已身死道消,再無翻身之力

可雖然她能複活一次,也能複活第二次,但離她上一次複活還不到一年,若她再次死去,那麽就算有魔傀,也無法再救她

如何是好

為何哪裏都能遇上這個該死的劍修

想到公子的吩咐和他對待辦事不力的下屬的手段,再想到這劍修帶來的死亡的恐懼,魔靈一咬牙,揉身上前,臉頰的魔紋竟像是燃燒起來似地,赫然是想要同歸於盡的架勢。